第六百五十九章 寧夏
有傘三支,梅花烙印,雨水落在傘頁上,成晶瑩的水珠從傘邊落下。
三人走過迴廊,走過宮牆,走過花園的圓形拱門到了東臨殿外。
細雨中,殿門看起來有些縹緲不清,夏吟歡走在前頭頓下了步子,扭頭看了看二人道:「你們便在此處吧,我自己進去。」
說罷她青綠色的布鞋踩過石階上的水漬往殿中走去,蒼凜塵本想叫住她,卻被夜行歡及時的拉住給了他一個不要衝動的眼色。
吳王對夏吟歡又獨特的情感,正好可以讓她套套吳王的話,說不定能得到什麼線索。
夏吟歡走到門口,輕輕將房門推開來,一種書香鋪面而來,那是陳年累月的書籍散發出的味道。
若是文人墨客最愛這書香之氣,她掃了一眼,貼著牆壁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典故,這是東臨宮中最深處,也只有這裡書不多。
其他的殿門裡滿滿的全是書,供宮中的一些嬪妃或者是宮女來閱讀,這裡的書多到堪比翰林院。
房間中,陳設較少,除了書架之外,只有一張簡易的床榻和一張古琴擱在中央,空蕩蕩的像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
好在她看到了一個人,倚躺在古琴旁幾乎卧在地上的男人,此刻依舊是一身華裝,但卻少了原有的自傲。
髮絲散亂,青絲披在肩頭,一大半攤在地上,他單手撐著太陽穴,手裡拿著一本書,懶懶的抬眼看了她,
目光在看到她之後便再也移不開來,驚愕的有些期期艾艾:「你怎麼來了?」
他這些日子都在這裡安靜的度過,企圖讓心裡的不甘平靜下來,從來沒有想過還能見到夏吟歡。
「來看看你。」夏吟歡淡淡的說道,吳王的狀況比她想象中要好上不少,她還以為吳王會受不了打擊而瘋狂。
看來是個很容易冷靜下來的人,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緻看書。
「你來了就好,最近剛作了一首新曲,你若有興趣的話不如聽一聽。」吳王笑著坐了起來,曲著雙腿盤坐在古琴旁,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他做出了那種事,還揚要夏吟歡的命,最讓他想不到的是夏吟歡竟然不計前嫌還來這裡看他這軟禁起來的階下囚。
「好。」夏吟歡一口答應下來,並不著急從他口中立馬得知一些事,總得慢慢的來,如果直接問的話,想來吳王定然會反感。
夏吟歡說著走上前,坐在了古琴前,同吳王有五步之遙,拉開了距離也是盤膝坐下。
不得不說,雖然她敢孤身來見吳王,但是要挾事件過後她對吳王還是有些忌憚,甚至刻意的同他疏遠。
那天若非是虞太妃的事,事發突然,吳王衝動之下將釀成怎樣的禍事,不敢想象。
吳王始終彬彬有禮的樣子,謙和的端坐頗有架勢的將手平放在了古琴的琴弦之上。
看得出並非裝腔作勢,是個擅長音律的人。
夏吟歡不說話,安靜的坐著,看他從容的用指尖撥動了琴弦,那好看的雙手,修長白皙,比女人的還要好看三分,在他不斷的撥動之下,一曲緩和的音律便至他指尖飄出。
好似在敘述一個人身居世外桃源的日常,那種愜意的音律,不帶一點悲傷,滿滿是輕快的調子。
宛如一隻只來至世外的精靈,在他指尖跳動,無高亢的音調,沒有低沉的音律,整首曲子都很平緩。
夏吟歡專註的聽著,吳王的琴確實彈的不錯,不過她並沒有多認真的在聽,反而在腦子裡琢磨著該怎麼對吳王開口,在心裡組織言語。
一曲終了,她竟然有些失神了,還是吳王輕聲喚了她的名字問道:「怎麼了,想什麼呢?」
「啊?……」夏吟歡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失禮了,尷尬訕訕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似曾相識的音律而已。」
「是嗎?」吳王眉頭微挑,顯然有些鬱悶,追問道:「在哪裡聽過?」
夏吟歡撓了撓頭,她也只是隨口說說,不過回想起來確實有些像一首歌的調子,於是說道:「寧夏,你肯定沒聽過。」
他怎麼會聽過,夏吟歡胡亂的想,他一個古人要是真聽過寧夏就古怪了。
「沒聽過,不過能奏出此曲與我相同也算是一種緣分,若有機會一定要見上一面。」吳王和善的笑開來,他剛作出的曲子,有人相同其實心裡不大高興。
「恐怕永遠也沒機會見了。」夏吟歡小聲的嘟囔道,他要是有機會見梁靜茹那不等於穿越到現代嗎?
估計得嚇死他……
「你說什麼?」吳王沒有聽清楚追問道。
「沒什麼。」夏吟歡連連擺手,呵呵笑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
她開始實施計劃,從旁側敲,看看能從吳王口中知道些什麼,吳王點了點頭,夏吟歡試探的問道:「你知道虞太妃被人擄走的事情嗎?」
「還沒找到?」吳王當然是知道的,就是因為那件事他才會功虧一簣,對虞太妃被人擄走的事件記憶猶新。
不過,他後來被關進了東臨殿後,他越發的覺得奇怪,總覺得自己的母親不會輕易被抓,很有可能是他們合夥策劃來詐唬他的。
也很有可能真的被人擄走了,剛開始很著急,但是後來思緒就慢慢的沉澱下來了。
想到夏吟歡說的,他的母親不一定真是愛著他,更多的是愛著權勢罷了。
「嗯,聽金珍珠說是被大漠太子歐陽晨給擄走的。」夏吟歡慢慢說著,仔細觀察著吳王的神情,覺得有問題,他居然能這麼的淡然,或許早就知道了歐陽晨會擄走虞太妃似的。
吳王眉頭微挑,疑惑問道:「歐陽晨,他擄走母妃做什麼?」
夏吟歡見他吃驚,一下又拿不准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又繼續試探的說道:「我們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歐陽晨擄走太妃意欲何為,你知道嗎?」
吳王木然神色微怔,夏吟歡表現的太明顯,他已經察覺到了夏吟歡來這裡看門他目的並不單純。
突然,他笑了笑,嘴角是自嘲的意味,搖了搖頭道:「你來不過就是想問問歐陽晨和母妃的關係罷了。」
夏吟歡愕然,木訥少頃,有些難為情起來,低下了頭,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表現的這麼明顯,直接被他拆穿了意圖。
「我只能告訴你,歐陽晨為什麼擄走母妃我不知道,唯一知曉的是母妃她確實與大漠關係密切無疑,剩下的我也不知了。」經過了這麼多的事,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做君主的料。
也自行慚穢,他確實比不上蒼凜塵,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他已經認命了。
每個人生來都帶著各自的命運,他沒有循規蹈矩,沒有遵行天命而行,所以上天懲罰了他,在他誤入歧途后才讓他明白。
所以,他已經不對皇位有貪念,只想靜靜的度過餘生,那些權勢的爭鬥,已經不想插手了。
「真的不知?」夏吟歡不大相信,這宮裡也就吳王和虞太妃的關係最為密切了,要是連他都不知道就再沒有人清楚了。
「嗯,你們要查便查罷,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已經如實相告,沒有別的事的話,皇後娘娘請回吧。」吳王嘴角帶著苦澀下了逐客令。
他現在心裡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夏吟歡了,他怕,自己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又被她打亂,他寧願不見。
夏吟歡怏怏不樂的出了東臨宮的大門,見到蒼凜塵和夜行歡就在門口,不由的嚇了一跳,明明是讓二人在殿外台階下等候的。
「怎麼樣了,剛剛聽到琴音,你沒事吧?」蒼凜塵分外的焦灼,見她現身,立馬攥過了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
「沒事,吳王不過興緻一起,為我彈琴一首而已。」夏吟歡癟著嘴,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憂心忡忡道:「但是吳王什麼也不知道,問了也等於白問,只聽他說太妃和大漠確實是有聯繫,其他的一概不知。」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等於最後的線索都斷了,虞太妃到底還是跟大漠有聯繫,也只能說她在歐陽晨手裡的機率大了一絲半毫而已。
過了好一陣子,夜行歡這才執起傘來走下台階,聲音不高不低混著屋檐滴落的雨水傳來:「現在也只能去大漠走上一遭了,別無他法。」
「只能這樣。」蒼凜塵也認同,虞太妃不能不管,而且如果真是歐陽晨擄走了虞太妃有可能又在策劃一場陰謀,他不能再讓虞太妃繼續錯下去。
更不能再讓靖國陷入風雨中,在風雨中飄搖,更重要的是,敵在暗我在明,若歐陽晨有計劃的打壓他,他根本防不勝防。
夏吟歡一聽要去大漠,連忙緊隨其後拽住了蒼凜塵的衣袖道:「去大漠帶上我,我也要去!」
如果蒼凜塵真的要去的話,夏吟歡不想他孤然一身,若是在大漠遇到什麼危險可就完了!
那些血光滔天的記憶里,他幾次險些喪命,就在邊疆,那時候好在有她在身側,若是她不在,蒼凜塵若有什麼危險她跟本救也救不了。
「不行!」蒼凜塵立馬甩開了她的手,轉身正視著她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必須留在宮中,大漠實在危險,若大漠真有毀約之心,到時候兵戎相見朕怎麼保護你?」
「我不要你保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危險還是萬丈深淵刀山火海,我都要跟著你!」夏吟歡固執的又拽住了他的衣袖,眼裡滿是倔強。
「這次去可不是兒戲,你不能去!」蒼凜塵也是堅決,他是萬萬不想夏吟歡出事的,他的聲音很大,讓夏吟歡不禁愣了愣,蒼凜塵也察覺了太凶她,又軟了語調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朕不都是為了你好么,你別任性了。」
「難道在宮中就安全嗎!」夏吟歡撇了撇嘴,蒼凜塵很少這麼凶她的,被他一吼不禁覺得有些委屈,鼻尖酸楚:「要是這是歐陽晨的調虎離山計呢,要是你走了他又到宮裡將我也擄走該怎麼辦!」
她氣呼呼的說道,蒼凜塵眸光閃過一絲明亮,心想確實如此,思量再三終於妥協:「那你跟著一起去大漠,但是不要亂來。」說罷又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夜行歡吩咐道:「你便在這宮中,切莫讓賊人有機可乘,監國大任就交到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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