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突然冒出個國舅
岳靈心滿腹疑惑地把頭探出去,朝隔壁看了一眼。
方才被訓斥的丫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趴在地上朝面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磕頭求饒:「國舅爺饒命啊,國舅爺……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你腦袋早搬家了!」蔣世年拍著自己衣擺上的水珠,煩悶地緊皺著眉頭。
一旁搭腔的唐無憂笑著說:「蔣兄也不必跟這種下人較真,別自降了身價。」「本少爺這身衣服,可是貴妃娘娘今天新賞賜的,你幾條賤命都賠不起!」蔣世年還是不依不饒地大聲吵嚷,惹得左右和樓下的人都湊熱鬧地看他,他不但不覺得丟臉,反而洋洋自得地揚起下巴,似乎要以
這樣的姿態接受所有人的瞻仰,讓人知道閔王朝的天下,又多了一個蔣姓國舅爺。
岳靈心聞言,越發沉默起來。
她方才聽蔣世年眉飛色舞地提起「貴妃娘娘」,以那姿態和神色,他的後台靠山必是這貴妃無疑了。眾所周知,閔王朝現今只有一位貴妃,那就是祝玲瓏。這一點,岳靈心是最清楚不過了。
她不願想起祝玲瓏,就像她不願想起江玹逸一樣。他們都是她埋葬的過往時光里,最醜陋的傷疤,一個讓她沾滿別人的血腥,一個讓她自己渾身血腥……
這二樓雅座鬧得不可開交,樓上樓下紛紛觀望,自然傳到了老闆娘荼糜夫人那裡。不一會兒,就瞧見那個儀態萬千的女人提著裙擺匆匆忙忙地跑上二樓來了,直奔隔壁房間。「國舅爺、唐公子,這下人不懂事,冒犯了二位,奴家下去一定好生管教!這會兒眼瞅著書暖姑娘就要登台表演了,二位若是繼續跟一個下人置氣,不是平白耽誤了這演出時間嗎?我這少賺點錢事小,只怕
耽誤了二位和其他客人們的雅興。不如就看在奴家的一分薄面上,暫且饒過她吧。」荼糜夫人笑得花枝招展,連連向小丫鬟遞眼色。
那小丫鬟面色蒼白,額頭上冒著冷汗,不住地磕頭,地板上咚咚直響,岳靈心等人在隔壁也聽得一清二楚。「你的面子?你一個青樓老鴇,你的面子值幾個錢啊?我明天是要穿著這身衣服,進宮去參加皇上的小年夜宴,如今這衣服被毀成這樣了,你要我這麼穿著,在文武百官面前丟我姐姐祝貴妃和我皇上姐夫的
臉嗎?」蔣世年生硬地犟著脖子,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荼糜夫人仍是賠著笑說:「這好辦。奴家這就讓人去裁縫店,買塊一模一樣的布料,送到裁縫店去,讓人連夜趕製出一件衣裳來,保證國舅爺明晚能體體面面地進宮。」
「你是說,用青樓女子做的衣服,來代替我姐賜的?你以為你是誰啊,這布料是外邦進貢我朝,皇上賞賜給家姐的,是你區區一個拈花閣想買就能買到的?」蔣世年越說越是怒氣沖沖,不時冷哼一聲。
「這……」荼糜夫人為難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唐無憂。這唐無憂是拈花閣的熟客了,與荼糜夫人也有幾分交情,若是今日之事繼續鬧騰下去,他日後在拈花閣也不好混,便跟著勸道:「蔣兄,荼糜夫人做生意也是不易,這麼大一個樓閣,她一個人也管不過來,
這次怎麼也算是這丫鬟的過失,不必讓荼糜夫人難做。這樣吧,我看就把這丫鬟趕出拈花閣,權當給蔣兄賠罪,二位看怎麼樣?」
說著,唐無憂看看蔣世年,又看看荼糜夫人,頗有要做和事佬的樣子。
「趕出去?那不是太便宜她了!」蔣世年斜睨著地上那瑟瑟發抖的孱弱身影,挑起一邊嘴角冷笑,「冒犯皇親國戚,就是無視天威,論罪當誅!」
荼糜夫人和那丫鬟登時倒吸一口冷氣。連唐無憂都睜大了眼睛,嘴角抽搐著,「蔣兄,這、這恐怕……」
「今日你拈花閣若是棒殺這丫鬟,我就權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如若不然,日後我定會讓你們拈花閣不好過!」蔣世年挺著胸脯,背起雙手,滿臉神氣地站著。
「饒命啊!國舅爺饒命啊!」丫鬟連忙爬著上去,抱住蔣世年的腿苦苦哀求。
蔣世年一腳把她踢開,罵道:「什麼東西,也敢碰我。髒了本少爺的衣服!」說著又轉向荼糜夫人,滿臉嫌惡,「趕緊把人給我處理了,我多看她一眼都煩!」
「國舅爺,這草菅人命的事情,可不是我拈花閣乾的營生。」荼糜夫人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為了一個打雜的奴才,就可以冒犯貴妃娘娘和國舅了?」蔣世年反問道。荼糜夫人莞爾笑道:「奴家不敢。只是這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奴家不過做個小本生意,這一方供人飲酒作樂的小地方,見不得血腥,若是國舅堅持要棒殺這丫鬟,不如現在就請來京都官府的府尹大人,讓
他來替國舅爺出這口惡氣。」
蔣世年眉頭一皺,微微猶豫起來。
隔壁間碧水早聽不慣那蔣世年囂張跋扈的口氣,小聲說道:「怎麼不吱聲了?沒話說了?」
岳靈心聞言,笑道:「他當然不敢吱聲了。他姓蔣,與祝貴妃異姓,連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有他這麼一個國舅爺,你覺得他到官府去,人家會買賬嗎?也不知道唐無憂從哪裡知道這層關係,認他這個國舅。」
「那個姓唐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七元在旁邊叨念著補充一句,很是不滿,想來是因為之前唐無憂衝上蘇府對蘇沐漓喊打喊殺的事情,刺激了七元。
蘇沐漓瞪他一眼,示意不要多嘴。
七元耷拉下腦袋,自個兒絞著手指玩兒了。
正在雙方為此事僵持不下時,樓下舞台垂下的層層帷幔之中,響起一串悠揚的琴聲。
此刻絲竹管弦樂均已叫停,唯有這琴聲裊裊升起,如若浩淼煙波上瀰漫的霧氣,輕柔而無孔不入。
閣內瞬間鴉雀無聲,似乎所有人都被這陡然響起的仙樂震住了。緊接著便見那帷幔之中,一紫色身影翩然起舞,長袖長裙裹著那曼妙的影子,好似大海中一尾美人魚。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蔣世年此刻更是獃獃地望向樓下,一言不發,滿臉色相,全然忘了其他。
唐無憂見狀,趕緊朝荼糜夫人使個眼色,讓她把那個犯錯的丫鬟帶走。然後他走上來,對蔣世年笑道:「怎麼樣,蔣兄,這花魁之名不是浪得虛名的吧?」
「妙啊!妙啊!這世間竟然還有這麼美妙的舞蹈……」蔣世年咧開嘴,就差哈喇子流下來了。不等一曲舞畢,他就拍著欄杆大喊:「好!這個花魁我要定了!」
「蔣兄不必著急,待會兒開價之後,你儘管喊價就行,別的包在唐某身上。」唐無憂也樂得在旁邊當腰包。
岳靈心聞言,心頭多了幾分思慮。
這唐無憂不知從哪裡挖出來一個國舅,又百般討好,到底是為了什麼?祝玲瓏真的承認了這個所謂的國舅,又可否知道她這弟弟在宮外與唐家堡交好的事情?
「在想什麼?」蘇沐漓看出岳靈心有心事。
岳靈心搖了搖頭,「只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會遇到所謂的皇親國戚。」
蘇沐漓默然,知道岳靈心與皇宮的那段淵源,即便不了解她、江玹逸和祝玲瓏三人之間的糾葛,卻也知道岳靈心心中的不安寧。
「有這樣的皇親國戚,可真讓人為閔朝的未來擔憂。」蘇沐漓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岳靈心抬起頭來。這種話若是讓不懷好意的人聽了去,保不定會給他扣上什麼大逆不道的高帽子。
幸好這裡都是自己人。樓下舞台上的帷幕緩慢地一層層降下,每降下一層,紫衣就剝落一件身上的衣服,等帷幔終於全部落下,女子身上已只剩一件薄薄的貼身肚兜。紫色的肚兜上綉滿了珠花,在光照下熠熠生輝,仿若連她裸
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發光。
這一曲終了,樓上樓下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這就是那個花魁?」七元也是男人,此時眼睛都盯直了,一瞬不瞬地望著樓下那幾近赤裸的美人兒,雖然薄紗掩面,可那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和曲線畢露前凸后翹的身材,已足夠讓人瞎想。
「七元啊,快擦擦口水。」碧水在旁邊一本正經地說道。
七元面色一囧,趕緊用袖子擦著嘴角,卻聽見碧水嗤笑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連忙擺手對碧水說:「去去去,一邊玩兒去!」
「你們這些男人啊!」碧水還忍不住嗔道。
「那位琴師的技藝,可真是令人難忘。」蘇沐漓幽幽說了一句。
岳靈心抬起頭,只見蘇沐漓的目光緊追著那個帷幕全部落下前,就朝退下退去的白色背影。
不看美女,卻看個琴師?
岳靈心真想說一句,蘇大少爺你是不是跑偏了?
不過她還是正色道:「荼糜開價了,蘇公子不參與一下?」
「我?我本就不是為了什麼花魁而來,為何要參加?」蘇沐漓有點窘迫地問道。
「荼蘼如此費心地留下你,不就是為了從你身上挖一塊金磚下來?別忘了,我們這可是免費的雅間,託了你蘇家主的福呢!」岳靈心微微笑道。
「那她找錯人了。隔壁那兩位,才是她想要的金主。」蘇沐漓會心一笑,向隔壁看去。「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