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商議
南方開春以後的天氣,乍暖還寒,但道旁的樹卻是已經發了新芽。
馬車沿著官道再走小半天,就到了南疆邊關大營。
綿延方圓千里的防禦工事在前方如雄壯的將士,守家衛國,校場上陣陣喝聲此起彼伏。邊防營坐北朝南,如同一隻眼睛,盯著邊疆動靜,莊嚴肅穆令人見了便不敢大聲喧嘩。岳靈心好久沒有入過軍營,此次來南疆邊防大營,心頭好一番感嘆。當年岳家軍還在的時候,多半也是北征,畢竟戎族才是閔朝多年心腹大患,兩國常年交戰,也是當年江玹逸還為六皇子時,率兵一役擊
退戎族,才換來多年的邊關和平。如今又來到軍營,雖已時過境遷,南轅北轍,可岳靈心想起過往種種,仍是不勝唏噓。
「靈心!」身後傳來蘇沐漓的聲音,打斷了站在大堂前仰頭冥想的岳靈心的思緒。岳靈心回過頭,見蘇沐漓快步走了過來,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頓了頓,他便問道:「聽說唐大小姐和秦洛的事情解決了?」「嗯。不過唐天南竟出爾反爾,想讓人帶走雪柔,回京完婚,我治好讓姜凡先把雪柔和秦洛送回京都,暫且藏在蘇府內,還沒來得及徵求你的意見,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岳靈心想起這件事,還得跟蘇
沐漓報備一下。蘇沐漓自然是全力支持她。他搖頭道:「唐天南怎麼說也是一代英雄豪傑,沒想到在爭權奪利這種事情上,也會如此卑劣。我蘇府雖不是什麼達官顯貴,但諒他唐家堡還不敢在蘇府的地盤上胡作非為,唐大
小姐他們在蘇府,應該是安全的。」「這次祝玲瓏和唐天南聯姻的計劃陰差陽錯地被我們破壞,只怕日後雙方矛盾更深,我怕的是祝玲瓏因此對蘇府懷恨在心,日後報復於你,都說民不與官斗,何況你們做生意的,若與官府結仇,只怕寸步難
行。」岳靈心擔心地皺起眉頭。
「蘇家的生意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可不是我們一家之力。自古官不離商,商不離官,蘇府的關係在朝廷中盤根錯節,你放心,即便是一朝貴妃,想要對付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蘇沐漓寬慰道。
他這樣說,雖不是能有十成的把握能夠完全應付,但至少也是有底氣的。蘇沐漓若是沒有高人一等的本事,又怎能撐得起這麼大的家業,並讓多少輩分高出他許多的宗族元老都甘願臣服?
而且,說這些也都是沒影兒的事,日後真出了什麼端倪再想辦法應對就是。眼下,岳靈心更關心的是如風的事情。蘇沐漓把岳靈心帶往後廳商議軍情的房間。他方才過來時,正是江玹逸召諸臣前來,細議如何應對南鉞抓捕君如風要處斬一事。這件事並非只事關岳家,更是兩國之間的關係問題。如風行刺南鉞國君,而
他又是閔朝大軍先鋒,其中關係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兩國剛剛平息下來的戰事恐怕又要再起紛爭,風雨飄搖了。
蘇沐漓推門進去,幾位重臣已經在房裡,扭頭看見岳靈心出現在門口,均是一愣。
「你怎麼來了?」江玹逸陡然站起身,皺眉凝視著岳靈心,看到她是只身前來,身邊只有蘇沐漓做伴,江玹逸眉頭皺得更緊,「姜凡呢?朕不是讓他與你隨行,不得擅離?」
「我讓他去幫我辦點事情。皇上既然把他指派給我,相信應該不會介意吧?」岳靈心反問道。
江玹逸見她平安到此,也沒必要糾結在這種小事上,而且他很清楚岳靈心來這裡的目的。
「我們在商議要事,你先去……」「我哪兒也不會去。」岳靈心知道江玹逸想把她支開,說明如風的問題以及各棘手到他也不一定能解決的地步。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留下來聽聽他們的看法。說著,她已經走進屋子裡,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管江玹逸用什麼眼光看著她,她都面不改色,「我岳家的人做的事情,我作為長姐,一家之主,絕不可能坐視不理。無論這件事要如何處理,我都必須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件事不止關係到岳家,更不是君如風一個人的事,事關兩國邦交,必須由眾臣一起商議解決辦法,一旦有結果,我自會告知你。」江玹逸仍是不太願意岳靈心留在這裡似的。
但岳靈心已經坐下來了,哪還有就這麼離開的道理?
「不必。如果人到齊了,你們可以開始了。」岳靈心一口回絕,繼續端坐。
江玹逸見狀,知道她的倔脾氣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何況事關君如風,她要留在這裡也在情理之中,他只好不再堅持。
「既然眾卿都在,就各抒己見,談談各自的看法。」江玹逸環顧眾人說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顧及岳靈心在場,一開始大家都有些拘束,最後還是柳秉城打開了話匣子。他弓著身子,拱手說道:「皇上,老臣以為,君先鋒雖在對南鉞一戰中立下赫赫軍功,但他擅自違反軍法,竟然膽大包天,闖入南鉞邊境,刺殺南鉞皇帝,好不容易達成的停戰協定幾乎因為他一人的魯莽行
為毀於一旦,所以老臣以為,此人死不足惜。」「皇上,話不能這麼說。即便君先鋒的莽撞行為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但他終究是我大閔的官員,就算要處置,也輪不到他南鉞人插手,至少應該把人交給我們,再行商議,可那南鉞人蠻橫,竟強行要求親自
處決,這是對我大閔的蔑視,對皇上的不敬啊!」另一官員說道。
「是啊,皇上,這分明就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這人絕不能在他們手裡被處決,否則,我大閔朝的臉面往哪兒放?」一群人接著嘰嘰喳喳地討論一番,以柳秉城為首的一派人,認為君如風是罪有應得,他的行為很可能直接導致兩國的和平協議談崩,這也是事實,而另一群人則揚言無論如何都應該先把君如風領回閔朝境
內,交由閔朝朝廷自行處理,要殺要剮只要給南鉞人一個交代就好。
江玹逸從頭到尾只是聽著,目光深邃,不發一言。
正當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不停時,蘇沐漓不禁插話道:「難道你們就不覺得,這件事首先應該向當事人詢問清楚,個中因由,再作決斷嗎?」
蘇沐漓一說完,眾臣都啞了一樣,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蘇沐漓面對眾人的目光,依舊面不改色,表示堅持自己剛才的意見。「蘇家主,事已至此,無論作何解釋,刺殺就是刺殺,不會因為你是出於某種令人同情的原因就改變刺殺的性質,所以是否要弄清楚個中因由,只怕不是當務之急吧?」柳秉城說的這番話,不出意料地得到
了先前分為兩派的人的贊同。「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跟南鉞朝廷方面協商解決此事,原本這一戰我們大獲全勝,且幾乎已經處理好,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就先輸了理,若是南鉞藉此對議和條款反悔,甚至有可能倒過來咬我們一口也未
可知啊!」「沒錯。君先鋒雖然曾立下不少軍功,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要以國家的利益為重,絕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失誤,就影響全盤大局。蘇家主可不要因為個人情感,就說些違心的話。」一名大臣尖酸地說道,
還有意看了岳靈心一眼,認為蘇沐漓幫著君如風說話,無非就是看在和岳靈心私交甚好的份上。「據我所知,自君先鋒當晚被捕之後,就一直在南鉞人手裡,我們這邊尚未派出使臣過去詢問情況,若是連個中情況都不清楚,就開始論罪,我倒是覺得,感情用事的是各位大人吧。」蘇沐漓面不改色地回
道。
「蘇家主,你要注意你的言辭……」柳秉城有些黑了臉。
「我知道,柳將軍為這次戰事勞心勞力,自然不希望一切努力白費,但因此就要無償犧牲掉君先鋒,不會太武斷了嗎?」蘇沐漓再次反問道。
「可我們已經確定,君如風的確夜闖大營,試圖刺殺南鉞皇帝,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好狡辯的?」柳秉城冷笑道。「柳將軍身為閔朝的大臣,遇到這種事情,理應先關心自己人,爭取國家的最大利益,若是在君先鋒口中能聽到一些關於此事的合理解釋,那麼柳將軍所擔心的一切就不會發生,閔朝依然是贏家,可柳將軍現在就急於確定君先鋒的罪名,就好像你希望君先鋒立馬被定罪處死一樣,讓人不禁懷疑,你究竟是我大閔的將軍,還是南鉞的將軍呢?」蘇沐漓平靜的面容上毫無波瀾,一雙眼睛卻好像掀起了驚天巨浪,
逼人的寒氣在空氣中製造出某種壓抑的氣氛。
其他人都不說話了,只有柳秉城狠狠地拍案而起,厲聲呵斥:「蘇沐漓你給我嘴巴放乾淨點!」「好了,柳卿!」江玹逸冷冷地一瞥,便止住了柳秉城的話頭,更沒有一個人敢多說話。頓了頓,江玹逸的目光朝向岳靈心,「蘇沐漓這番話雖然有些偏激,朕也相信柳將軍是一心為大閔著想,不過蘇沐漓所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在這件事情弄清楚之前,若是就這樣向南鉞妥協,無異於將這一場惡戰贏得的一切又拱手相讓,那麼多將士的血都將白流,所以,理應先派使臣過去與君如風接觸,仔細盤問當
夜情況,再作決斷。」
「皇上……」柳秉城還想堅持什麼,卻被江玹逸揮手堵了回去。
「此事朕心意已決,你們還是討論一下,誰適合去做這次會見吧。」江玹逸語氣堅決,大臣們自然不敢多話了。
只有岳靈心站了起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