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有你什麼事,滾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有你什麼事,滾
「陛下如強行派遣,臣則沿途狙殺,一個不留。臣,決不允許任何掌握工藝的匠人,踏入吐蕃一步。」李誠的聲音一開始低沉堅定,到最後一句時,變得慷慨激昂!
「狂悖!李誠安敢欺君?」崔仁師站了出來,義正詞嚴。李誠眯著眼睛看他一眼,這哥們做學問倒是個不錯的人才,管理戶部的賬目也很牛叉,但是他的政治水平就是一坨屎。
李誠看都不看他一眼,朝李世民抱手躬身:「臣李誠死諫,不得將一個工匠,流入吐蕃。」
聽到「死諫」這兩個字,群臣表情各有變化,即便是一直低頭裝著打瞌睡的魏徵,也都突然抬頭,一雙渾濁的老眼,綻放出一道銳利的精光。「死諫」二字,如同一股熱流,在魏徵的胸膛爆發,順著經絡向周身快速的散發。
李誠揚言要狙殺工匠的時候,魏徵可以說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大驚小怪。但是李誠說出「死諫」兩個字的時候,魏徵這些年漸漸淡去的熱血,彷彿重新煥發活力。
魏徵尚且如此,其他人可以想象了。一干名臣,目瞪口呆,崔仁師直接被嚇的退後三步。你不說說李誠欺君么?現在李誠說了「死諫」。
群臣突然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又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李誠這個發力點,太奇怪了。工匠啊,又不是什麼朝廷大政方針,為一群工匠說出「死諫」兩個字。充滿了荒謬的感覺。
最吃驚的還是李世民,差點從台上摔那種吃驚。這豎子,居然換了一種風格。
以往的李誠是什麼風格,就是不斷的在正面作戰的時候進行迂迴,不斷的在願話題上給你衍生出新的話題,而且這個新的話題你還不得不接著。因為這個新的話,站在更高的層次。所以呢,御史台的人啊,吃了虧之後,往往沒法還手。
但是今天不一樣,李誠沒有先在這個話題上進行衍生拔高,直接就跳出來說「死諫」。
「很好,大唐第一才子李自成的死諫,朕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理由了,些許工匠,為何值得如此。」李世民怒而厲聲發問,工匠的重要性,他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不會專設機構管理。但是這個時代的工匠,社會地位不高,更多的是權貴的附屬品。
這種思維慣性,導致李世民就沒怎麼在意工匠的個人意願。工匠等同於工具一類。
眾人把視線匯聚在李誠的身上時,都很想看看,李誠最終的下場。實話實說,沒人看好李誠在這個問題上跟皇帝作對。甚至多數人都認為,李誠就算說出一朵花來,也難逃重罰。
不省心的豎子!房玄齡已經做好準備,等下開口幫一把。眼神轉向長孫無忌,正好他也看過來,兩個大佬瞬間交換了意見。
「陛下,臣在吐谷渾北海之側鏖戰之時,敵手所用箭矢,不乏骨制。臣戰於松州時,吐蕃所用箭矢以青銅為主,鮮有鐵制。吐蕃較之大唐,優在地利,居高臨下,蜂擁席捲。勝,則四處劫掠,敗,則退回高原。」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誠停了下來,臣子之中突然有人噗嗤一笑,嚴重的破壞氣氛。李世民瞪眼怒喝:「哪個在笑?」臣子之中站出來一個閻立本:「回陛下,臣想起自成要茶喝的事情,忍不住就笑了。」一聽這話,李世民都想笑,綳著臉哼了一聲:「退下。」
氣氛意外的因此緩和了許多,李世民忍不住想起,當初被群臣圍毆時,李誠站出來,一張嘴說的群臣啞口無言的往事。「自成,繼續說吧?」
不等李誠說話,崔仁師再次站了出來,完全忘記了方才他噴李誠欺君,李世民無視的現象。「陛下,李誠危言聳聽,不可輕信。」崔仁師腦子壞掉了么?如此針對李誠。非也,他其實很聰明,只不過他現在不是正常狀態。
一個度支郎中,平時見到皇帝的機會都不多,更不要說在這種大政的商議中露臉。今天對於崔仁師來說,要做的事情就一件,把自己最優秀的一面展示出來。正常的情況下,崔仁師覺得無法完全展示自己的能力,就在想辦法的時候,李誠來了。
崔仁師知道李誠很厲害,正常情況根本就不敢惹李誠。但是這一次,李誠犯下了大錯。在工匠的問題上,居然說的那麼嚴重。假想敵犯錯了,那還客氣什麼?抓住機會死懟,揚名立萬,正當其時。
崔仁師的設想很美妙,今天贏李誠一場,走出去就是贏了大唐第一才子的名臣。
但是設想很美妙,現實很骨幹。因為他忘記了一件事情,李誠從不按套路來。爭產的套路,我噴你了,懟回來,然後繼續對噴。
「誰讓你說話了?滾!」李誠很平靜的看了崔仁師一眼,就像在趕一隻蒼蠅。
「你……」崔仁師一口氣堵在胸口,腦子嗡的一聲,炸了。當時的反應就是委屈,太欺負人了。委屈的崔仁師,本能的向四周看看,那意思各位大佬,你們要給我主持公道啊。
「李誠,君前不可狂言!」總算是有大佬站出來說話了,誰啊?魏徵。不過魏徵顯得更為平靜,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就像在說一件很小的事情。
「魏相,卑職……」崔仁師找到救星,正好一番哭訴時,魏徵冷冷的來了一句:「閉嘴,出去大殿外等著,叫你的時候再進來。」崔仁師一愣,他沒反應過來呢,李誠很熱情的來當了一回翻譯:「魏相,能把滾字解釋的如此清新脫俗,李誠拜服。」
「噗嗤!」閻立本再次沒能忍住,笑出聲來,趕緊捂著嘴,憋著笑。但是閻立本身邊站著另外一個官員卻沒能忍住「hihihi!」的笑出豬叫聲。
轟,整個大殿瞬間爆出一片「哈哈哈」的笑聲,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魏徵的表情很詭異,臉頰抽搐,緩緩低頭,肩膀在聳動。大殿台上的李世民,則直接把頭往後扭,沒法子,這幫人哪見過這麼扯的解釋。在段子手李誠面前,他們的笑點格外的低。
崔仁師如遭雷擊,獃獃的看著群臣,每一張臉上都是笑容,眼神里有不屑,也有同情,甚至還有憐憫的。崔仁師知道自己完了,只要當今聖上在位一天,他都沒上升的機會了。
崔仁師完全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麼一個樣子,但是他最後一絲理智還在,失魂落魄的轉身,緩緩的走向大殿之外。
李誠看看四周,意外的發現,東宮和魏王都沒在場,不禁暗暗慶幸。不然就這倆的德性,前者肯定冷著一張臉,後者肯定笑的是渾身肥肉亂顫,搞不好就此崔仁師的立場就變了。
李誠的猜測不是空穴來風,實際上李承乾聽到這個消息后,就是冷冷的一笑。李泰就是笑的渾身亂抖,要不是蕭未央來了一句,殿下別不要忘記崔仁師是度支郎中。
管錢的,李世民對李泰很放縱,錢隨便花那種。待遇都超過李承乾了,因為這個事情呢,褚遂良還上奏,表示這樣不好。李世民當面接受,背地裡繼續不變。李泰因此與褚遂良結仇。這個崔仁師正好想法,成了李泰爭儲的急先鋒。
這些都是后話了,此事以後再說。李世民擦了擦眼淚,轉身回來,咳嗽一聲。大殿上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眾人把視線再次聚焦李誠,想聽聽他從匠人的角度看到的問題。
「自成,繼續。」李世民也沒生氣了,有氣剛才都散掉了。
「陛下,臣以為,工匠的重要性被嚴重忽略了。」李誠總算是以正常的語氣說話了,之前你這麼說,沒人關注啊,只好來點狠的。李世民沒說話,只是擺出聆聽的姿態。李誠繼續道:「兵甲器械,離不開匠人。從地域以及秉性來判斷,陪嫁匠人有資敵之嫌。」
魏徵這時候微微皺眉:「自成,慎言,吐蕃乃友邦也。」李誠也沒再鬧了,而是抱手正色道:「魏相,某種意義來說,大唐周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潛在的敵人。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
沒有永恆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李誠再出金句,現場一片肅靜。便是台上的李世民,也都微微的坐直了身體。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唯獨沒人這麼總結罷了。
李誠還在繼續:「當前事,大唐強而周邊弱,然則以後呢,一百年,甚至更遠的將來呢?遠的不說,大唐現行的府兵制,當下已經舉步維艱了。誠此言,非為抨擊,而在陳述一個事實。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也。」
現場靜悄悄的,呼吸聲都聽的很清楚,李誠突然丟出來一個話題,把大家給嚇住了。沒人敢於在說話,因為台上的李世民,突然換了一個人,面目凝重,眼珠子有發紅的跡象。
「自成跟來,散了吧,和親之事,明日再議。」李世民很果斷,揮手示意散夥,起身走人。群臣魚貫而出之前,都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李誠,一種不好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頭滋生。李誠,這是又要干出什麼大事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