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對不起，我罪該萬死
看著蘇卿若失望的雙眸，秦夜離心口劇痛。
他想解釋，可是作為一個兒子，他無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所有過錯推到母親慕容秋水身上，他無法告訴卿卿，是慕容秋水逼著他殺南殊樂……
他甚至無法跟蘇卿若說，他之前其實已經妥協了，他已經決定好了等南殊樂一死他就會用仙魂復活南殊樂，不會看著她斷尾。
蘇卿若不會再信他了。
而當時聽到他那樣說的只有有蘇，有蘇如今失蹤了，誰也沒法證明他回秦王府之前就已經妥協了。
慕容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她自己也是個母親，她正是因為失去了命中注定的孩子才會如此魔怔的想要報仇，所以她此刻非常明白蘇卿若失去有蘇的痛苦。
她失去的那個孩子尚未來到她身邊她就已經如此難受，蘇卿若的孩子卻已經出生了，已經會說會笑會哄人了，蘇卿若心中的痛，是她千百倍。
她是害得蘇卿若失去女兒的罪魁禍首，她愧對蘇卿若，此刻看著蘇卿若因為女兒的失蹤對秦夜離一再失望，她忍不住開口了——
「卿卿，不是夜兒的錯，是我，是我逼著他殺南殊樂的，是我！」
慕容秋水含著眼淚望著蘇卿若拚命解釋。
蘇卿若恍惚回頭，看向慕容秋水。慕容秋水哽咽道，「剛才夜兒跟我說了，他要等你回來以後再跟你說讓南殊樂以命相償的事，他真的沒有趁著你不在時對南殊樂下手，是我逼他的……我說如果他不殺了南
殊樂，我就跟他斷絕關係，再也不認他這個兒子，他這才痛下殺手——」
仁信禪師在一旁聽得滿心怒火！他老人家是慕容秋水的長輩，他毫不留情的斥責道：「你真是糊塗！區區一點小恩怨你非要折騰，非要折騰！你非要鬧得全家上上下下都不安寧你才肯收手！如今弄成這樣
的局面，害得有蘇失蹤，我看你怎麼有臉面對你的兒子兒媳！」
慕容秋水被仁信禪師一通訓斥，心中既悔恨又有些不甘。
她哽咽道，「父親，我跟南殊樂之間不是一點小恩怨……他跟我，有殺子之仇！」
仁信禪師愣了一下，隨即大怒道，「一派胡言！你兒子好好活著，他哪裡跟你有殺子之仇！」
慕容秋水知道這話說出來沒人信，她只好在道士們中尋找著道虛子真人的身影。看到道虛子清瘦的身影后，她眼淚流淌得更凶，「道虛子前輩說，八年前他老人家看我面相，我是命中有二子的命格，在夜兒三十歲之前，我會擁有第二個兒子……可是前
幾天道虛子前輩再次看我面相，卻說我命中注定的第二個兒子沒了，好似硬生生被人剮去了一般——」她收回目光望著仁信禪師，痛苦不堪，「父親，清瀾的氣運是護佑子孫的，南殊樂吸光了清瀾的氣運，害得清瀾命數改變，也害得我和清瀾再也無法擁有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這不是殺子之仇是什麼！」
她扭頭看著蘇卿若，眼淚淌過臉頰，「卿卿，你懂我盼了一輩子的孩子突然被人害沒了的滋味嗎？那種剜心之痛，真的不比你失去有蘇好多少……」
慕容秋水的話，讓仁信禪師、秦夜離以及蘇卿若全都怔住了。
他們只知道慕容秋水深恨著南殊樂，卻不曾想過，這中間竟然有「殺子之仇」這個沉重的原因。
所有人都望向人群中的道虛子真人。
他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他只是一時驚訝老王妃的面相，將八年前的事相告，竟然會害得這一家子人鬧成這樣。他心有愧疚，緩步而出，沖秦夜離和蘇卿若稽首道：「秦王，秦王妃，貧道的確為老王妃看過相。八年前，老王妃的確是命中有二子的命格，貧道若是有一字虛假，必讓貧
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回頭看著身後眾位道長，說：「老王妃如今的面相眾位也可以看看，她的確是第二個子嗣緣被硬生生斬斷的面相，貧道有沒有撒謊，眾位可以為貧道證明。」
見師弟突然被牽扯到秦王府的家事中，還如此為難，譽豐子第一個站出來為師弟作證。
他仔細分辨了慕容秋水的面相，用靈力覆於眼睛上瞧了半晌，然後點頭肯定的說，「道虛子真人說得沒錯。」
其餘十幾個道士面面相覷，其中有四個精通卜卦相面的道士走出來，同時為慕容秋水看相。
片刻后，他們點頭肯定了道虛子的話。
的確是第二個子嗣緣被斬斷的面相，道虛子沒有撒謊。
慕容秋水見這麼多道長為自己看相后得出的都是同一個結論，她心中既欣慰又有些疼痛難言。
欣慰的是，這些道士的話證明了她沒有撒謊。她非要誅殺南殊樂不可，並非她心胸狹隘，實在是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讓她疼痛不堪的是，她確實本該在晚年擁有一個兒子的，她和清瀾以及夜兒一家，本該跟那個孩子一起幸福快樂的在秦王府生活，可是那孩子卻被人從她命中奪走了……
「眾位道長請先迴避，家事不方便大家在場。」
這時，蘇卿若突然看向十幾個道士，示意他們先離開一下。
道士們都很識趣，他們其實早就想離開了，只是道虛子被牽扯了這件事里，他們不好拋下道虛子先行離開。
道虛子愧疚的看了一眼秦王府一家，然後在蘇卿若示意下跟著一群人離開了。
外人全都離開了，只剩下自家人。
蘇卿若這才看向哭紅了眼的慕容秋水。
她理解慕容秋水的痛苦，這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在給深愛的男子生了一個傻兒子后，她內心有多愧疚不多贅言。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以為自己晚年能夠擁有一個正常的孩子，既填補了自己身為女人的缺憾，又能彌補深愛的夫君，她心中是快樂的，幸福的。
可幸福不過眨眼間，她盼了一輩子的孩子突然被人害得沒了，她會因此瘋狂魔怔也是難免的。
可是——
「母親，您當真以為，您命中注定的第二個孩子是南殊樂害沒的？」
蘇卿若冷淡的看著慕容秋水。
她理解這個女人的苦，可在這個女人害得她的親生女兒失蹤下落不明后，原諒她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恭敬孝順。
慕容秋水擦拭眼淚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怔怔望著蘇卿若，「什……什麼意思？」
蘇卿若淡淡一笑，「您只知道您自己的面相，卻不知道父親的面相吧？」
慕容秋水心中咯噔一聲，難道……
蘇卿若剛才讓外人迴避了，她自認為已經給足了慕容秋水面子，現在只剩下自家人，她無需再委婉迴避這個問題，「父親八年前是絕戶的命格。」
慕容秋水震驚的望著蘇卿若，「怎麼會……」
她下意識看向秦夜離，她的夜兒還活著，清瀾怎麼可能是絕戶的命格！蘇卿若冷冷的說：「八年前道虛子在父親死後為您看過相，巧了，南殊樂在父親死前為父親也看過相。當時父親是絕戶的命格，因為他老人家唯一的兒子秦夜離，註定會在
八年後的今年，死在戰場上。」蘇卿若冷漠看向秦夜離，「半年前我得以掙脫封印，跑出來時看到了秦夜離，那時他已經瀕死，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他已經萬箭穿心而死，正好合了父親他老人家絕戶的命
格。」蘇卿若沒給慕容秋水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是天生地養的大妖，道虛子和南殊樂這區區凡人看不到我這個大妖會給你們的命數帶來怎樣的轉機。他們看到的所謂命格
，全都是建立在我不存在的軌跡中。」「倘若我不存在，那麼秦夜離的命運軌跡是必死無疑，秦王府失去了老王爺，失去了先王，又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秦夜離，就只會剩下母親您一個寡婦守著門庭。到時，當
今的皇帝會放過這個徹底將秦王府收入囊中的機會嗎？」「他不會，以他的無恥他一定會下旨逼著母親您招婿，在他眾位心腹將軍里挑選一個讓其做您的夫婿，來替他坐鎮秦王府。母親您為了守住您夫君和兒子的秦王府，不讓它
落入皇帝之手，必定不會自殺，您會含淚接受老皇帝的旨意，嫁給秦王府的新主人。」「所以，道虛子給您看的相，是你改嫁後跟別人擁有第二個孩子。早在父親死亡那一刻，就註定了秦夜離會被迫上戰場，以他的傻氣必會死在爾虞我詐的戰場上，而您則注
定會在夫死子亡后被迫改嫁。所以八年前您的面相與父親截然不同，他成了絕戶，而您能擁有第二個孩子。」說到這兒，蘇卿若冷笑一聲，淡淡的說：「可是誰能想到呢，半年前我救了秦夜離。秦王府有他在，母親您就不會面臨被老皇帝逼迫改嫁的局面。而我和秦夜離又想出了法子可以讓父親死而復生，您選擇跟父親在一起，您改嫁的命格自然就徹底改變了。而且，父親此刻還只是一具屍體，尚未復生，這些道士無法看透死人的命運軌跡，他們
便只能看到母親您命中注定的第二個子嗣緣被人硬生生斬斷，卻看不見其中暗藏的生機。」
說到最後一句話，蘇卿若眼中滿是嘲諷。
原本她打算在秦清瀾復活后給他們一顆孕子丹，讓他們能擁有一個乖巧的小兒子，她就可以跟秦夜離出去遊山玩水痛痛快快的瀟洒。
這便是慕容秋水面相的生機。
而現在……
呵。
慕容秋水恍惚的聽完蘇卿若冷靜的分析，只覺得頭暈目眩！
她望望眼眶通紅的秦夜離，望望冷漠的蘇卿若，又看著她懷中僅剩下的兩個孩子，她猛地抬手按著心口，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我不知道夜兒本該死在半年前的戰場上……我不知道清瀾是絕戶的命格……我以為……我以為是南殊樂害得我和清瀾失去了期盼了一輩子的孩子……」
慕容秋水眼淚滾滾落下，顫聲懺悔。
她的無知，讓她恨錯了人，陷入了魔障。
她的無知，她的執著於仇恨，害得她兒子和兒媳失去了親生女兒。她，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