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報復沈家
沈芸諾心有懷疑,認真盯著他看,沈聰揚眉,岔開話道,「邱叔是客,快讓他進屋坐,今日沒事,趁早把柵欄圍起來。」
村子里時常發生偷雞摸狗的事,外人皆怪在他頭上,其中,不乏為別人背了黑鍋,他向來獨斷,從未開口解釋,村子里的人避諱他甚少會來,柵欄還是起屋子那會圍的,竹子腐了,輕輕一折就斷,才讓沈西鑽了空子。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不會再給人傷害身沈芸諾的機會。
刀疤和李杉拿著鋤頭,沿著之前的縫把坑挖得更深,而且,在外圍又挖了圈,沈聰的意思圍兩圈柵欄,防止再有類似事兒發生,沈西這回,真觸著沈聰逆鱗了。
邱叔見過刀疤,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進了屋子,見沈芸諾給他倒水,忙說不用,「你坐會兒,院子里忙,讓艷兒留下陪你,邱叔先回了。」家裡沒什麼大事兒,瑣碎的事兒不少,離不得人。
邱艷跟在邱老爹身後,環顧一圈,看清了屋子格局,堂屋東西兩邊各有兩間屋子,該是沈聰和沈芸諾的卧室,灶房和茅廁在院子西邊,院子雖小,五臟俱全,走進堂屋,屋裡收拾得乾淨整潔,沈聰常常不在家,誰收拾的屋子一目了然。
收回目光,她接過沈芸諾遞過來的碗,輕輕呷了口水,看向院子有條不紊忙碌的男子,斂下眼瞼,溫聲道,「阿諾,你也瞧見了,你哥忙著圍柵欄,院子里灰塵撲鼻,你和我們一塊回,等你哥將柵欄弄好了,你再回來,如何?」
沈芸諾臉上漾著輕和的笑,膽子大了許多,清明的眸子望著邱艷,搖了搖頭,「我就在家,哪兒也不去。」
邱老爹喝完水,準備回了,看向邱艷,「你留下來陪著阿諾,家裡的事兒有我,你明日再回吧。」沈聰對沈家那頭肯定會有動作,沈芸諾留下,勸著沈聰也好。
沈聰從灶房出來,邱老爹已走到院子,正對著刀疤,和刀疤說話,聽語氣,該是要回了,他胡亂的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大步上前,「邱叔剛來怎麼就想著回了,坐會兒,晚上,叫阿諾給你弄點好吃的。」
沈芸諾廚藝好,哪怕是野菜,粗糧,到她手裡也能變著花樣做出許多好吃的,提起這個,沈聰眸色一沉,阿諾自小就聰明,若不是被羅寡婦折騰得膽小如鼠,家裡的日子不知過得多好呢。
遐思間,只聽邱老爹道,「不了,家裡還有事兒,我讓艷兒留下,她陪著阿諾。」
垂眸,留意到挖了兩圈的樁子,邱老爹心下嘆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沈聰這番模樣,不知沈老頭作何感想。
寒暄兩句,沈聰送邱老爹出門,男子好看的側臉因著周身的煞氣,叫邱老爹多次欲言又止,他想勸沈聰別和沈家那邊一般見識,以免自己脫不開身,轉而一想,又覺得他說這話不恰當,來的路上,村子里的人怎麼議論沈芸諾他也聽著了,設身處地,如果是邱艷被人編排,他心裡也會生氣,只是,不會動手。
不是不敢,是不能。
活在村子里,處處都是碎嘴的人,話說得極為難聽,而這些年,他已斂了自己脾氣,盡量不與那些人斤斤計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沈聰,性子和他大不相同,待人接物也有自己的一套。
他,有什麼資格勸沈聰學他忍氣吞聲?
杏樹下的人不見蹤影,邱老爹兀自嘆氣,側目道,「家裡忙,你先回吧,這條路我走過許多回了,你還怕邱叔找不到路不成?」
「我送您出村,院子里有人忙,不急這會兒。」沈聰出門要債能說會道,可更多的時候沉默寡言,說完這句,他不再開口,將邱老爹送出村,他才告辭,轉身往回走。
經過杏樹,他目光一轉,抬著腳,朝旁邊的小道走去。
許多年不曾來沈家老宅,那會,帶著滿身是傷的沈芸諾昂首挺胸的從這道門出來,便沒想過再回去,如果,他娘走的那些日子,他好好在家陪著沈芸諾,羅寡婦也不敢明目張胆的打她,逼得她離家出走,送回來,還差點被賣了。
有的事兒,從不曾忘,站在院門口,記憶紛至沓來。
「哥哥,你不要忤逆她,你活著,阿諾吃什麼苦都願意。」
「哥哥,阿諾沒事兒,快去吃飯吧。」
「哥哥,你好好的,你活著,阿諾才能活著。」
從來,只有他們兄妹兩相依為命,阿諾為了他,被打得遍體鱗傷,在死亡邊緣徘徊了多少次,有些他知道,有些,他毫無察覺,一切,都是羅寡婦帶來的。
「娘,您說那邊會過來找我嗎,娘,您可要護著我,那個野種,早點死了才好。」院子里,傳來男子低低的啜泣,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院子里的人,卻哭個沒完沒了
緊接著,響起一道略憤然的女聲,「早就和你說過別招惹那邊,你爹都不過問那邊的事了,你過去幹什麼?虧得我懷著孩子,你爹才沒動怒,否則,有你好受的。」
羅氏嫁給沈老頭這麼多年才懷上孩子,本是大喜之事,誰知,傳出了沈西爬牆之事,沈老頭不管那兩兄妹的死活,卻十分注重名聲,沈西成親不到半年,鬧出這種事兒,沈老頭不氣才怪。
婦人牙尖嘴利,三言兩語,院子里的男子便沒了聲,沈聰站在門外,挑了挑嘴角,笑意蔓延至嘴角,彷彿多年寒冰消融,妖冶魅惑,他站了一會兒,聽著院子里的聲音有些遠了,才斂了笑,一步一步往回走。
回到家,李杉扶著柱子往下插,刀疤在旁邊填土,沈芸諾和邱艷站在一側,手裡碼著被拔下來的竹棍,一身鵝黃色衣衫的邱艷動作乾脆利落,手腳麻利,白皙柔嫩的臉頰沾了少許灰,彎腰背著他的沈芸諾,則看不出神色。
「院子里灰塵大,你們回屋歇著吧。」上前,挨著沈芸諾,沈聰側過頭,見沈芸諾臉上也沾了灰,額頭,鼻子,臉頰都有,像極了小時候,兩人在院子里玩捉你藏,東躲西藏后,她弄得全身髒兮兮的模樣。
心有一瞬的恍惚,那些日子,這輩子皆不會有了。
邱艷留意到他的出神,快速的抱起碼好的柴火,「阿諾,不若你帶我出門轉轉,或者去田野挖點野菜?」
沈芸諾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愣愣的看了眼沈聰,後者回過神,淡淡道,「回屋裡吧,昨日不是還說要做新衣服嗎,接著做。」沈芸諾心靈手巧,針線活做得好,閑來無事,她就在家繡花打發時間,他甚少讓她出門,何況,出了這檔子事。
邱艷也反應過來,村裡人云亦云,出去遇著了,少不得又在說沈芸諾壞話,聽了胸口堵得厲害,沒必要讓沈芸諾出門給自己添堵,附和沈聰道,「阿諾做新衣服,成,我也瞧瞧。」
沈芸諾緩緩點頭,抱起碼好的柴火,被竹棍上的灰嗆得咳嗽,沈聰一把抱過她手裡的柴,順手將邱艷懷裡的柴也抱了過來,肌膚相親,邱艷不自然的別開臉,從沈聰上門提親后,他便嘗嘗出現在她的夢裡,有時陰著臉,和她冷目相對,有時目光如火,瞧得她渾身不在,不管什麼情景,夢醒了,她嘴角都是上揚著的。
她不懂為何對沈聰會有這種感情,只是,提起這個人,滿心都是歡喜。
邱艷和沈芸諾打水洗了手,擦了擦臉,堂屋東邊,沈芸諾緩緩打開了門,側身讓邱艷進屋,屋裡陳設簡單,順著窗戶,一張長行桌子,下邊有兩個柜子,往左是兩個不大不小的箱子,床便是順著箱子安置的。
沈芸諾徑直走到窗戶邊,拿起桌上的針線籃子,衣料嶄新,只縫補了半隻袖子,而叫邱艷驚訝的是衣衫上的圖案,灰黑色竹子栩栩如生,她睜大了眼,不可置通道,「你做的?」
沈芸諾不好意思笑了笑,抽開一根凳子遞給邱艷,「嗯,過年那會刀大哥送的布料,一直留著,如今才派上用場。」沈聰和邱艷的親事定得急,她想給沈聰縫身成親那日穿的衣衫,被沈聰拒絕了,大紅色衣料稍貴,成親那天穿了,之後就沒多大的用處,沈聰讓她將舊衣服隨便改改就成,沈芸諾覺得不太吉利,一輩子就一次,哪能穿舊衣衫,翻箱倒櫃將這身衣料找了出來。
「艷姐別嫌棄,家裡情況不好……」
邱艷頓時明白她話里的衣衫,目光落在衣衫上,顏色厚重,配上惟妙惟肖的竹子,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清雋儒雅,沈聰穿上這身,該是何等的溫雅,「你哥說的對,紅色衣料,穿過一回就浪費了。」
邱老爹疼她,前兩年就為她置辦了嫁衣,那會,身子沒有完全張開,如今穿上有些小了,前些日子,邱老爹拿去鎮上請布莊的師傅改了改,合身得很,此時想來,有些浪費了。
從容落座,見沈芸諾熟練的穿針引線,光瞧著針腳便讓她目不暇接,她不敢說話,怕打擾了沈芸諾。
陽光傾瀉而下,照在兩人姣好的面龐,精緻的五官蒙上淡淡的光暈,朦朧而美好。
沈聰站在門口,瞧著這番景象又輕輕退了出去。
太陽西沉,漸漸,月亮爬上了樹梢,院子里的男子拖著門,將其裝上,刀疤站在門外使勁拿腳踢了踢,新裝的木門穩固,刀疤踢了兩下,紋絲不動,拍手,朝院子里的沈聰道,「好了,我們也回了。」
他們過來,從不留下吃飯,沈聰收好東西,瞥著灶房的門道,「阿諾,我送他們出門,很快就回來。」
門口探出個身子,一雙波光瀲灧的眸子含著擔憂,「早點回來。」邱艷心裡隱隱猜到他們要去幹嘛,沈聰有仇報仇,哪會放過那人。灶台前,認真準備吃食的沈芸諾好似無所察覺,不得不幫沈聰打掩護。
有的人,吃了教訓才會長記性,否則,只會得寸進尺,邱艷想,或許她喜歡沈聰,便是喜歡他為了家人不顧一切的氣勢,她和邱老爹在青禾村沒少受氣,若她是男兒,有沈聰一半的魄力,便不會被人小瞧了去。
回過神,一群人已出了院門,邱艷聽著落鎖的聲音,該是沈聰鎖了門,回過頭,借著月光打量沈芸諾,屋裡光線昏暗,她雙手搓著餃子皮,眉目精緻,將手裡的野菜放進桶里,仰頭和沈芸諾說話。
另一邊,沈聰來到沈家老宅,眸光陰冷,語氣淡漠,「把門撞開。」
咚的聲,刀疤抬腳,撞破了院門,雞籠里的雞上躥下跳,屋檐邊的屋子,傳來嘻嘻索索的動靜,沈聰慢嘴角噙著冷笑,白天,沈西還向羅氏哭訴,夜裡,反倒不怕事,敢在屋裡睡覺。
指了下西邊屋子,一群人,飛奔上前,這時,屋子裡傳來一聲怒吼,「沈聰,給我進來,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來了……」男子聲音暴躁,夾著濃濃怒氣,緊接著,屋裡點了燈。
沈聰愕然,隨即,嘴角一揚,閑庭信步的走了過去。
瞧著屋子裡的陣勢,沈聰笑了,「大晚上閑得很嘛,竟都出來串門,何時,大家也去我那邊坐坐,保管,會好生招待你們。」狹小的屋坐滿了人,顯得十分擁擠,最後邊,沈西縮著脖子,身子瑟瑟發抖。
沈聰嘴角挑了挑,再是譏誚不過的笑。
沈老頭臉上掛不住,沈西去那邊裝鬼嚇沈芸諾是不對,他已經訓斥過了,自己家的人,罵罵就算了,何況,羅氏懷了身孕,他老來得子,為了給孩子積福,也不螚讓沈聰跑家裡來鬧。
羅氏說沈聰夜裡會來他還不太相信,拗不過羅氏祈求,將族裡人叫過來守著,沒想到,沈聰真的來了,氣勢洶洶帶著一幫人,無論如何,沈西都是他名義上的二哥,不該這般不給面子。
「孽障,大半夜不在家待著,來這邊做什麼?」沈老頭語氣渾厚,綳著一張臉,肅穆而凝重。
噗嗤聲,沈聰緩緩笑開,往裡走了一步,目光陰測測的掃過在場的人,有對他和沈芸諾伸出援助之手的叔伯,也有見死不救族的人,不管誰,他皆不會留情,行至桌邊,輕輕拿起桌上的一個碗,唇角上揚。
眾人見他笑意不明,一顆心不上不下,當初,將沈東沈西入沈家族譜,他們層討論過,只是,不成想,會逼得沈聰帶著沈芸諾搬出沈家。
族裡犯下的錯,他們萬萬不會承認,為了彌補,沈聰在村裡偷雞摸狗,他們未說什麼,對他們而言,若非他們包庇,沈聰和沈芸諾早就被村子里的人攆出去了,論起來,也算兩清。
「大半夜,我還能做什麼,總不會以為我看上那老東西了吧。」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羅氏身上,他和沈芸諾在外邊差點餓死,她佔了她娘的位子,在沈家耀威揚威,日子過得舒坦,心裡沒有恨,是不可能的。
聞言,羅氏面色一變,嘴角不自主的抽搐了兩下,她嫁進沈家,沈東沈西入了沈家族譜,心裡的石頭落地別提多開心,後來,沈東沈西成親后,她操心的事兒就更少了,比起那些一大把年紀沒分家的兒媳,她早早當了婆婆,自認為一張臉保養得不錯,不想,竟被說成老東西。
對上那雙布滿寒霜的眼神,她身子一顫,故作溫和道,「聰子幾年沒回來,你爹時刻惦記著你,難得回來,坐下和他說說話。」
語聲剛落,屋子裡響起兩道聲兒,一是沈老頭的冷哼,一是是沈聰的嗤笑聲,「寡婦便是寡婦,能有多少見識?我此番前來,你不莫不會以為我有閑心陪你兩老不死的聊天?」隨著最後一字落下,哐啷聲,碗應聲而落,碎成了渣。
「把沈西給我抓過來……」
身後,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上前,越過未回神的漢子,拎著沈西的領子,將人拉了出來。
沈聰毫不遲疑一腳踩向他雙腿間,頓時,屋裡哭聲震天。
「我早就警告過你,井水不犯河水,耳朵太厚聽不進話,我不嫌麻煩,可以拿刀給你刮層皮。」
腳微微抬起,又一腳踩了下去,疼得沈西臉紅脖子粗,手抓著沈聰腿,說不出話。
羅氏啊的聲,身子後仰,沈老頭怒不可止,破口大罵,屋子裡坐著的人斂了神,上前幫忙。
「聰子,還不趕緊鬆開,是不是以為分家后,族裡人管不了你?」坐在沈聰邊上的男子,神色帶著威嚴,眼含怒氣。沈聰這兩年在村裡愈發無法無天,長此以往,他們都要受他威脅了,礙於沈聰娘死得早,沈老頭又不管他們死活,族裡一直忍著沈聰,可在他眼皮子底下絲毫不給他面子,他也怒了。
「管我?」沈聰呸了句,腳在沈西身上重重摩挲,屋子裡一眾男子站了起來同刀疤他們對峙,兩相不讓,而沈西,疼暈了過去。
「若真以為仗著年紀想在我頭上撒野,除非,倒回去幾年,他敢嚇阿諾,就該想著有今日。」收回腳,一腳踢開身側的凳子,朝羅氏狠狠砸去,「上樑不正下樑歪,你也不是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