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來商量親事的是裴征娘宋氏和裴老頭以及裴征,宋氏此人,看面相就知不是好相處的,邱艷心裡為沈芸諾捏把汗,沈芸諾嫁到裴家,哪會是宋氏的對手,尤其,她瞧了裴家送過來的聘禮,沈家沒有田地當時沈聰送去邱家的聘禮都比裴家送來的多,她心裡不悅,一般莊戶人家的聘禮裴家都不曾做到,明顯是不將沈芸諾放在心上。
宋氏眼珠子轉動,盯著邱艷看,哎喲聲道,「阿諾嫂子,咱家人口多,手頭本就不寬裕,這點聘禮還是這些年努力攢的,我和老頭子連棺材本都沒留下,都給幾個孩子說親了。」
邱艷不喜宋氏眼裡流露出的貪婪,這句話明顯是假的,就她所知,裴家下邊還有個兒子,這些如果是裴家的全部,下邊小兒子成親怎麼辦?
旁邊沈聰開口道,「裴家窮我管不著,我妹子白白胖胖嫁到你們家,你們可要照顧好了,別短了她吃穿,至於聘禮,裴家拿不出來就算了,都說窮富表現的面相上,嬸子面相愁苦,一眼就知道不是大富大貴之人,聘禮的事兒揭過不提,至於成親的日子……」
宋氏沒料到沈聰這般好說話,哪怕說的話不太中聽,只要不死拗著她們拿錢就好,宋氏咧著嘴,笑呵呵道,「虧得你能體諒咱家裡的難處,成親的日子也好說,明年春上如何,你拉扯阿諾長大,留她在家過個年,春上天氣好,不熱,她進門,正好。」
邱艷撇嘴,春天家裡的活兒正是多的時候,宋氏當然樂意沈芸諾那時候進門,進了門就幹活,誰不希望家裡多個人幹活幫忙分擔田地的事?
沈聰沒急著回答,深邃的目光中轉向一側的裴征,緩緩道,「你覺得什麼時候合適?」
裴征低頭,思忖片刻,掃了眼沈芸諾白皙的臉頰,斟酌道,「不如夏天吧,那會家裡的事情少,我哪兒也不去,留家裡陪阿諾熟悉興水村的環境,三哥放心,家裡的事兒我不會讓阿諾做的。」
宋氏滿臉不樂意,年年農閑,裴征和裴勇他們都要去鎮上幹活掙點銀子回來,裴家人丁興旺不假,可是開口要飯吃的嘴巴多,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裴征不去鎮上,一個夏天下來,得少了多少的工錢?還保證沈芸諾在家不幹活?她裴家娶的是媳婦,又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宋氏皺著眉頭,強行插話道,「不成,夏天那會熱,你來迎親,路上中暑了怎麼辦,就春天,春天好。」
裴征沉下臉,爭辯道,「娘,我覺得挺好,夏天熱去鎮上幹活身子受不住,留在家裡陪著阿諾,秋收后我再去鎮上,也不耽擱做工的事兒。」裴征清楚沈聰想講親事定在秋收后,他有自己的考量,那會兒天涼下來,家裡的棉被薄,加之不熟悉環境,他擔心阿諾禁不住冷,著涼了。
沈聰的手指漫不經心敲著桌面,意有所指的看向宋氏,不緊不慢道,「嬸子以為如何?」
「夏天不好,老三年年要去鎮上做工,娶媳婦,耽擱幾天都是工錢,何況還是一個夏天?」宋氏死咬著春天成親,老大媳婦懷著身孕,田地的農活幫不上忙,老二媳婦估摸著也快了,家裡連著兩個孕婦,她還要低聲下氣伺候她們不成?
宋氏說什麼都不肯。
裴征臉色不太好看,宋氏讓沈芸諾早些過門得意思他太清楚不過,不管怎樣,他是不會答應的,沉著臉,聲音擲地有聲,越過宋氏,和沈聰道,「三哥若是覺得夏天可以的話,咱就商量個夏天的日子,如何?」
邱艷不動聲色拉扯了下沈聰,讓他別答應,誰知,沈聰不為所動,沉默半晌,緩緩道,「成,那便夏天吧,家裡沒有田地,阿諾不會做農活.……」
沈聰想說秋收的事,阿諾在家都不去田地幹活,更何況是嫁了人。
「我清楚,阿諾嫁給我,我什麼都不會讓她做的。」這點,裴征明白沈聰的意思,就他也不會讓阿諾去地里,阿諾身子較弱,一看就不是干農活的,阿諾留在家就好,更何況,性子唯唯諾諾,不懂與人打交道,興水村的風氣他清楚,喜歡碎嘴的人多,越知曉阿諾膽子小,路上遇著了越是會嚇她,裴征不希望沈芸諾和她們一起。
宋氏臉上不悅,「老三,你什麼意思,我和你爹還在呢,有你說話的地兒了嗎?」
裴老頭咳嗽聲,示意宋氏注意場合,開口勸道,「老三喜歡,就由著他吧,人一輩子就一回,別為了這事兒鬧不愉快。」
日子定下,沈芸諾站起身,去灶房弄飯菜,邱艷跟著她出了門,進了灶房,邱艷小聲和沈芸諾道,「你哥哥說裴三是個好的,如今看來,真是不錯。」不在意宋氏臉上的難堪,能堅定自己的主意,往後,縱然宋氏和沈芸諾鬧了矛盾,裴三也不會盲從於宋氏。
沈芸諾點燃火,紅著臉道,「嫂子別打趣我了,他是不是真心待我好,往後就看出來了。」不過,沈芸諾看得出來,裴征是打心底里護著她的好。
嫁給一個喜歡的人,喜悅溢於言表,邱艷被沈芸諾臉上的笑晃了神,她沒有忘記當初沈芸諾自己一個人去媒人家裡聊自己親事的原因,她是不想當家裡的拖油瓶,才打定心思將自己嫁出去的。
她想,或許,沈芸諾不喜歡裴征,臉上的笑不過為了安慰她而已,動了動唇,心酸道,「阿諾,裴家關係複雜,你……想清楚了嗎?」
沈芸諾抬起頭,臉上笑意更甚,「嫂子,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我不在家,你和哥遇著事兒好好商量。」嫁了人,比不得在娘家隨意,什麼時候回來,也不是她說了算的。
邱艷還想說點什麼,看沈芸諾笑得一臉滿足,又止住了,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和沈芸諾說說婆媳相處的門道,魏氏死得早,沈聰又和沈老頭斷了親,邱艷沒有公婆壓著,照理說不懂與公婆相處的門道,其中些是看蓮花與長勝娘,以及邱月和王田娘看出來的,王田和邱月成親以來,心向著邱月,邱月和他娘吵架,王田陪著她回娘家。
因著這個,邱艷心裡還有過羨慕,可是,山裡的事情后,王家休了邱月,不到一個月,王田娘又給王田說了門親事,對方是個死了爹的,下邊還有四個弟弟,據說,王田對這門親事甚是滿意,十月就要成親了,想想,之前王田還和邱月如漆似膠,結果,轉眼就喜歡上了別的人,感情的事兒說不準。
「往後,若裴三娘想拿捏你,他和他娘子爭吵,你別湊過去,躲回自己屋裡當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你湊上去,他娘還以為你惺惺作態,得了便宜還賣乖,心裡愈發記恨你,一次兩次可能不會有什麼,次數多了,傳出去,總是對你不好,你看看邱月,如今的她跟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差不多,都說她是個不孝順公婆,好吃懶做的。」邱艷心裡厭惡邱月是回事,可她清楚,以邱月的心思,在王家絕不是外邊人傳的那般不堪,估計是王田和他娘鬧得厲害,邱月為了打圓場上前當和事佬,從而被王田娘記恨上了。
沈芸諾見灶眼裡的火燒旺了,去旁邊罈子舀粗面,輕聲道,「我記著了。」
中午飯菜算不上豐盛,飯菜上桌,宋氏掃了眼便半垂下眼角,嘴角揚起譏諷的笑,大聲道,「大好的日子,怎麼給我們吃這些,隔壁村不是有賣肉的嗎,花錢買條肉回來才是待客之道啊。」
裴老頭又咳嗽聲,說實話,中午的飯菜甚至連平日她們在家的飯菜都比不上,沈聰故意指使沈芸諾這麼弄的,拿起粗糧饃,這還是從青禾村回來問邱老爹要的,就等著今日裴家上門的時候吃。
「嬸子,咱家可比不得裴家,沒有田地,我又沒有出門做工,能有這些東西吃,還是前幾日省吃儉用留下來的,若你和裴叔再不來,往後估計只有喝野菜湯了。」沈聰咬了一大口,嘴裡發出滿足的喟嘆。
宋氏擰著眉,不再猶豫,左右手開動,立即搶了兩個過來,裴征皺了皺眉,拿起一個放到沈芸諾碗里,之後才拿了個,分下一半,留了一半在自己手裡吃。
宋氏拿餘光瞥裴征眼,嘴裡脹滿饃,含糊不清道,「講什麼理,你平日在家吃得挺多的,還不趕緊趁此機會多吃些。」
裴征一臉窘迫,看向上首的沈聰,解釋道,「可能早上吃多了,這會兒不餓,反而有些渴了。多喝些水就好。」
見此,邱艷對裴征印象更好,何嘗看不出他是聽進去沈聰的話,想省些糧食下來,沈芸諾都能吃完一個饃,他卻只拿了半個,邱艷有心想提醒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當場揭穿不妥,待沈聰和沈芸諾成親后,私底下多給沈芸諾些銀子就成。
興水村離得遠,吃過午飯,三人就準備回了,邱艷和沈聰將人送出村,回來的路上她不住稱讚裴征,「他心地善良,阿諾嫁給他會有好日子過的,我心裡也能放心了。」
沈聰牽著她的手,臉上頗為得意,「能得刀疤稱讚聲的人,你以為會是登不上檯面之人?」走了幾步,遇著沈老頭和羅氏,沈聰臉上的愉悅散去,哂笑聲,「果然農閑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外邊跑。」
沈老頭惡狠狠瞪了眼沈聰,板著臉道,「阿諾是不是定親了,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爹的,女兒的親事我都不能過問了是不是?」
沈聰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輕笑了聲,隨即,臉上的笑容散去,儘是陰沉之色,「女兒,你女兒在那寡婦的肚子里,不是流掉了嗎,你哪兒還有女兒?被我知道你暗地打阿諾的主意,往後,你就守著那張床過日子,我倒是看看,你身側的寡婦會不會日夜不休的守著你,而不生出紅杏出牆的心思。」
「你……你敢?你不怕遭報應?」沈老頭確實打沈芸諾的主意,沈芸諾容貌生得好,賣出去能賣不少銀子,當年就該只把沈聰一個人分出去,將沈芸諾留下,否則,能掙大把的銀錢。
羅寡婦輕輕扯了下沈老頭的衣衫,怕沈聰懷疑當年的事兒,真要是那樣,她們一家子都跑不了,沈聰混起來可是個六親不認的。
沈老頭也反應過來,痛心疾首的看著沈聰,「怎麼說阿諾也是我女兒,我能害她不成,對方給了多少聘禮?」
「多少都和你無關,管好你那兩個便宜兒子就成,別有一天,兩個便宜兒子都保不住了。」沈聰牽著邱艷,急速往前邊走,走了兩步,抬起頭,目光陡然一沉,「若被我查出你膽敢打阿諾的主意,那件事,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儘管試試。」
沈老頭氣得原地跺腳,待沈聰走遠了,才和羅寡婦抱怨,「你瞧瞧,他如今是能耐了,不把我這個老子放在眼裡,老天不開眼,怎麼不打雷將他劈死,劈死了才好。」
羅氏打的主意是和沈聰重修於好,誰知,希望落空,安慰沈老頭道,「他素來就是個軟硬不吃的,是我想岔了,媒人替阿諾說的那門親事還是算了,得罪沈聰,咱吃不了兜著走,不划算。」羅氏毫不懷疑,沈芸諾出了事兒,沈聰真的不會忌諱報應的事兒,保不準將她們一家人都殺了,細思恐極,羅氏捂著脖子,大步往前走,「算了算了,那些銀子咱慢慢攢,聘禮能有多少?」
沈老頭聽羅氏的話,起初羅氏說想和沈聰重修於好,嫁沈芸諾拿那些聘禮回來自己留著,他覺得不錯,這會兒羅氏說不好,他覺著也是,不再想媒人找他給沈芸諾說的那門親事,不管什麼,沒有命重要。
聘禮再多,他們也不見得能拿到手,可惜了沈芸諾長了張那麼好看的臉,能換多少錢啊。
邱艷漸漸能體會沈聰的憤怒了,牽著沈聰的手,寬慰道,「你別生氣,既然都沒什麼關係,往後也不會往來。」她與沈聰成親的時候,沈老頭和羅氏一句話都沒過問,還罵罵咧咧一通,沈芸諾定親兩人突然就冒了出來,圖的什麼,可想而知。
沈聰倏然展顏一笑,拉近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我沒有生氣,不過是嚇唬他們而已,替別人養兒子養孫子的人,他腦子不好使,我與那種人生氣幹什麼。」
邱艷沒聽出其中的深意,點頭,見沈聰貌似心情不錯,試探道,「回家的時候,我爹問起我肚子怎麼還沒有動靜,瞧他的意思,該是有些著急了,他和我娘好的時候就想多生幾個孩子,沒日沒夜的出門給人家做工,誰知,我娘身子骨不好,生下我之後,還來不及生第二個就死了,我爹常常在我嘴邊念叨,說生了外孫一定要抱去青禾村和他住一段時間,他都不記得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了。」
沈聰對邱老爹孝順,邱艷想,說不定拿邱老爹來當理由能撼動沈聰,讓他要一個孩子,果然,聽了這句話,沈聰面上的表情有了鬆動,邱艷趁熱打鐵道,「我爹最喜歡小孩子,我記得小時候,他出門,不放心我在家裡,去哪兒都挑著擔子,背著背簍,我就站在背簍里,貼在他後背上,有一次困了,沒注意,竟然從背簍里摔了出來,嚇得我爹扔了擔子,抱著我就往孫大夫家裡跑,結果,我什麼事兒都沒有,他說他不懂得照顧小孩子,將我照顧得不好,若是有了外孫,他已經有經驗,一定能照顧好的。」
沈聰沒吭聲,怔怔的看著邱艷說這些話時臉上流露出來的期待,竟不知道怎麼回答,有些話邱老爹也與他說過,家裡多個孩子總是熱鬧些,邱老爹以為他壓力大,擔心養不起孩子,實則不然。
邱艷不哭不鬧,晃著沈聰手臂,緩緩道,「怎麼了?」
「沒什麼,阿諾在家,咱回吧,下回爹要是再問你,把事情推到我頭上就好。」孩子的事兒,他還沒有想好,不敢向邱艷保證什麼。
邱艷心下失落,面上卻裝作高高興興的樣子,埋怨道,「爹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對你比對我好多了,這種事,我與他說了,他也不會信的,下次,你自己與他說。」
邱艷明白,以前是她用錯了法子,沈聰不想孩子是真的存了這個心思,可要他看著邱老爹失落的表情,說不準會有所轉變,想清楚了,她不由得鬆了口氣,牽著沈聰,眉開眼笑的說起沈芸諾的嫁妝。
她主動轉了話題,沈聰非但不覺得鬆口氣,反而愈發擰緊了眉,換做平日,她定會和自己鬧,哪會像現在這般,頓了頓,問道,「我以為你見我沒點頭,會不高興。」
邱艷笑笑,體貼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會讓你為難的。」
「艷兒,其實……」沈聰張了張嘴,覺得接下來的話卡在喉嚨,難以說出來。
「其實什麼?」
沈聰抿唇,微微一笑,「沒什麼,下次去青禾村,我與爹說說吧,之後,爹不會再拉著你問東問西了。」沈聰輕柔的拉著她的手,自己方才想和她說什麼呢?其實,她不必那般委曲求全,可他不能說,孩子是累贅,他不敢要,這時候的情形孩子他也要不起。
邱艷斂去眼酸澀,笑著道,「好,你說的話,爹一定會聽的。咱不是商量阿諾的嫁妝嗎,怎麼話題又扯回來了?」
「宋氏貪婪眼皮子淺,不用給阿諾準備大物件的嫁妝,換成銀子給她就好,過年送的銀簪子銀鐲子,讓她當做明面山的嫁妝,再將家裡的柜子給她一個。」宋氏什麼性子,沈聰一隻眼就看得出來,給沈芸諾的嫁妝越豐厚,宋氏的目光只會盯著沈芸諾不放,沈聰不想沈芸諾嫁去裴家成為眾之矢的。
這個想法和邱艷不謀而合,「回家和阿諾好好說說,別讓她心裡誤會覺得我和你不疼她,銀錢的話,家裡頭有不少,全給阿諾留著吧,手裡頭有錢,往後想用什麼也方便不用看人臉色。」
沈聰一掃心中沉重,哭笑不得道,「全給了阿諾,咱兩怎麼辦,若我有事兒得出門,你一人在家怎麼辦,再說,阿諾也不會要的,給部分就好,往後阿諾遇著難事,回來你會不給她錢?」
邱艷想想還真是這樣,阿諾若有事找她,她義不容辭,哪能不幫忙,可沈聰的話也對,斟酌片刻,想著給家裡留小部分,多的都給沈芸諾陪嫁。
見她低著頭,思考著事兒,沈聰失笑,「離阿諾嫁人還有大半年呢,不著急,我爭取多掙些銀子攢著,讓你和阿諾不用為銀錢的事兒發愁。」
家裡的木頭晒乾了,邱艷覺得這些日子安生下來做門,的確能掙不少銀錢,遂點了點頭,脆聲道,「好。」
沈芸諾和裴征的親事定下,裴征隔三差五的過來,籃子里的東西不多,可看得出來,都是裴征想法子弄來的,想起他在鎮上做工,來回一趟便要耽擱一天,邱艷讓沈芸諾告訴裴征往後不用來了,家裡不缺吃食和銀錢,那天不過故意做給宋氏和裴老頭看,讓他們覺得家裡窮罷了。
裴家若知曉家裡的真實情況,宋氏怕常常會帶著人上門打秋風,依著宋氏的性子,沒有她做不出來的,而且,沈聰在賭場做工,掙的是命根子錢,叫外人知曉家裡條件不錯,惹來眼紅,會帶來不少麻煩。
沈芸諾嘆氣,「我與他說過了,他不信,我也沒法子。」沈芸諾沒遇著過這麼耿直的人,而且裴征帶來的米是他省吃儉用攢了錢買的,想著,沈芸諾心裡過意不去,和邱艷商量,「嫂子可有什麼法子?」
邱艷搖頭,裴征一根筋,她說什麼裴征估計不會信,突然,眼神一亮,道,「讓你哥出面吧,他的話,裴征總要聽的。」
果然,下次裴征再來,沈芸諾沒出去而是沈聰去見的裴征,裴征在鎮上還有事兒,回回來都是坐一小會兒就走,沈芸諾站在走廊上,和裴征揮手道別,隨即,沈聰走了出來,遞給沈芸諾一小袋子米,「我和他說清楚了,他過年前該是不會來了,你送他出去吧。」對裴征,沈聰是打心眼裡滿意,男大女防,他覺得沒必要,沈芸諾和裴征過得開心就好,何況兩人定了親,成親乃早晚的事兒,沒必要遮遮掩掩。
沈芸諾一怔,臉色緋紅,小步追著裴征走了出去。
沈聰白天在院子里做門,和去年相同,刀疤隔兩天派人過來抬著門出門,邱艷想起順風賭場的事兒,又想起小張和珠花來,問沈聰,「衛洪有沒有派人找小張的麻煩?」
沈聰送賭場的人出門折身回來,搖頭道,「沒有,賭場事情多,手底下的兄弟不是特別聽話,凡事都要衛洪親力親為,哪有時間將心思放在小張身上,我答應過的事兒自然就會做到。」
邱艷有心問賭場發生了事兒,看沈聰眉峰輕蹙,像有化不開的愁悶,問道,「是不是賭場出了事兒,你要走了?」
「不是,賭場有刀疤看著,不用我去。」方才,小六與他說,九姨娘的人也在找駱駝,懷疑是他對駱駝下手,木老爺寵著九姨娘,怕因此,木老爺與他生了罅隙。
沈聰和木老爺多年的情分,他不擔心木老爺與他有了隔閡,而是駱駝,人不在鎮上,四處的村子也有人打聽,駱駝不死,衛洪寢食難安,便是他,心裡也覺得事情不對勁。
邱艷沒有多問,說起後天回青禾村看邱老爹的事兒,邱老爹手裡的田租賃出去了,特意買了肉讓她們回家。
「我記著這事兒,沒有忘,你拿兩串錢給爹。」沈聰對邱老爹素來大方,邱艷點了點頭,暗想著沈聰怎麼和邱老爹開口說孩子的事兒。
到青禾村,村口站著許多人,邱艷見肖氏也在,站在人群堆里,和人說著什麼,她喊了聲二伯母,肖氏扭頭,見是她,臉上堆滿了笑,沖身邊的人道,「我家艷兒回來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聊啊。」
「二伯母,你們說什麼呢?」邱艷見幾人圍成圈,低頭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忍不住好奇起來。
肖氏親熱的挽著邱艷的手,瞅了眼埋頭說話的眾人,小聲道,「還能是什麼,是關於王秀才家裡的人,王夫人有本事,想和知縣老爺做親家,眼瞅著要成了,不到三日,知縣老爺反悔了,王旭常常來咱村裡,誰不說是個好的,以為他真有福氣娶知縣老爺的千金,誰知,不知怎麼受傷了,得在床上養半年呢,王夫人瞞得嚴實,到處給王旭張羅親事,若不是知縣大人派人打聽,這件事還傳不出來。」
邱艷沒料到王旭差點和知縣老爺攀上關係,若真是那樣,她和沈聰估計沒好日子過了,邱艷回眸,掃了眼嘰嘰喳喳的人群,「二伯母和她們就在說這件事?」
「不止呢,還有王田家,就是你以前的堂姐夫家裡,親事快樂,你堂姐聽說這件事,精神不太好,我去看過她一次,神思恍恍惚惚,人瘦了大圈,猛地下我差點沒認出來,拉著我就田子田子的喊。」說到這,肖氏湊到邱艷耳朵邊,壓低了聲音道,「我瞧著,像是不認識人了,你說她會不會瘋了?」
不怪邱月對王田念念不忘,從外人嘴裡聽來,王田待邱月是實打實的好,誰知,他娘強勢,王田也沒有法子。
邱艷一怔,不知曉邱月的情況這麼嚴重了,「誰告訴月堂姐王田又說親了?」
「村子里的人都在說,她想不知道都難,虧得你大伯還想替她重新說門親事,她生不出孩子,誰家娶了她不是斷子絕孫嗎,倒是有鰥夫樂意,你大伯挑三揀四,嫌棄人家命不好,哎呀,你不在村裡,很多事情你是沒有聽說,想想你說親的那會大家都說你這不好那不好,這會兒,誰不羨慕你和沈聰小兩口感情好了。」肖氏說起沈聰的好話,滔滔不絕。
邱艷不在意的笑笑,想起當初,她名聲不好的事兒大多還是從肖氏嘴裡傳出去的,時過境遷,肖氏竟然忘得一乾二淨了,她搖頭失笑,想起肖翠翠,問肖氏肖翠翠怎麼樣了。
肖氏吞了吞口水,「她啊,和長勝定親了,往回,長勝娘瞧不上翠翠,當下,可是沒有供她挑剔的了,艷兒,二伯母與你說,若不是長勝娘整天來我家裡求我,我又看長勝可憐,我才懶得在中間牽紅線呢。」
邱艷不置可否,肖氏貪財,鐵定趁機要了不少聘禮和謝媒錢,只有這樣,肖氏才會不管肖翠翠是否喜歡,應承下這門事,肖翠翠和邱長勝,邱艷冷笑,肖翠翠和她娘寄人籬下,這些年性子早就變了,可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長勝娘嫌棄蓮花,待肖翠翠進門,安頓下來,長勝娘只怕還會後悔的。
一路往家裡的方向走,經過裴家大房,聽著裡邊傳來悲慟的哭聲,肖氏道,「定是你堂姐又在哭了,她在家,什麼都不做,整天神神叨叨的,有一兩次,半夜從院子里的傳來哭聲,令人毛骨悚然,當初,你大伯母為巴結上王家,心氣多高,這會跌下來,若不是你大伯是里正,村裡不知會有多少閑言碎語呢,人啊,生得聰明也沒用,要一家人都聰明才行。」
邱艷笑笑,暗道,邱月可不是個傻子,不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抬腳繼續往前,肖氏心生疑惑,她以為邱月會去大房看邱月,畢竟,當初邱月和邱艷的關係不差,邱月還去過杏山村沈家做客,「艷兒,你不去看看你月堂姐?」
「不去了,月堂姐既然精神不太好,好好養著才是,我打擾她做什麼?」
肖氏想想還真是這樣,可一時之間又覺得哪兒不對勁,跟著邱艷到了邱老爹家裡,剛進門,笑得一雙眼都眯了起來,「四弟真是知道你們要回來,早就在灶房準備午飯呢,聞著肉味,我口水都忍不住外流了,艷兒,中午二伯母在這邊吃飯,你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吧?」
邱艷嘆氣,看了眼肖氏,緩緩道,「一頓飯,二伯母留下沒什麼不妥,可傳到三房五房,以為我爹厚此薄彼,同樣的親疏關係,只請您不請她們,心裡怕對我爹不滿呢,二伯母有什麼話,下午再過來,待會我去村頭打酒,順便買些零嘴回來。」
聽著前邊的話,肖氏面上一陣失落,待聽說下午有零嘴吃,又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也是,四弟一個人過日子,省吃儉用得很,一眾人過來,一頓飯就得吃去四弟半個月的口糧,是二伯母思慮不周。」
肖氏是個話匣子,看沈聰進灶房幫邱老爹做飯,當即拉著邱艷進了堂屋,站在門背後,小聲道,「艷兒,我瞧著聰子是個好的,你安生跟著他過日子,別像你月堂姐,白白便宜了別人,你嫁去沈家也有兩年多了,怎麼肚子還沒有動靜,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怪肖氏瞎操心,邱家嫁出去三個閨女,邱月,邱艷和她女兒邱蜜,邱月和邱艷肚子一直沒動靜,村裡一幫長舌婦整天嫌得沒事情做,竟說她們邱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嫁出去的女兒都是不會下蛋的雞,肖氏氣憤不已,這種話傳到她耳朵里她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可偏生邱月被休回家,邱艷也沒懷上,再加上邱蜜,她心裡這才急了。
邱艷面色微微一白,小聲道,「是不是有人在二伯母跟前說了什麼,孩子的事兒不著急,我年紀小,聰子擔心我受不住,晚點生孩子對身子好。」
這種說法,肖氏是聽說過的,孫大夫家裡的兒媳婦成親第三年才懷上,這種說法就是孫大夫媳婦口裡傳出來的,不過肖氏不以為意,認為是孫家找的借口罷了,「那種說法是假的,你怎麼能信,雖說你上邊沒有公婆,哪有男子不喜歡自己親生骨肉的?你該加把勁,努力懷上才是,生了孩子,聰子還不得事事順著你?」
邱艷心裡苦笑,她也以為天底下沒有不喜歡自己親生骨肉的,可是,沈老頭不就是個活生生的裡子嗎,沈聰不喜歡孩子,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肖氏見她不當回事,恨其不爭道,「你現在年輕,別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咱村裡的寡婦你認識吧,一大把年紀了,咱村裡,老的,少的,誰不喜歡朝她屋裡走?男人嘛,都是好色的,你生得好看,聰子不會生出其他心思,可你年老色衰的時候呢?」
邱艷不喜歡聽那些,溫聲道,「二伯母,我記著了,咱坐下說話吧,對了,堂妹在夫家過得不錯吧?」
聽邱艷問起自己女兒,肖氏嘆氣,「算不上好也算上壞,莊戶人家的兒媳婦,都是那麼過來的,哪能比得過你自在。」起初,大家對邱艷和沈聰的這門親事都抱著不看好的態度,甚至覺得邱艷每每回來都是在沈家過不下去了,以淚洗面,誰知,邱艷不僅日子過得滋潤,沈聰對邱老爹也孝順。
多少讓村裡人羨慕,當然,也有說邱艷和沈聰恩愛不過表面做戲,回到家,說不準沈聰怎麼對邱艷拳打腳踢呢,然而,沒聽說過邱艷身上哪兒有傷,臉上更是常常掛著笑,日子過得好與不好,臉上的笑騙不了人。
肖氏心想,或許,真的是艷兒娘在地下保佑邱艷,才會給她找了這麼個會疼人的夫婿。
肖氏坐了會就回去了,離開時還特意去灶房和沈聰說了幾句話,見識過沈聰的厲害,肖氏是鐵了心要巴結好沈聰,背靠大樹好乘涼,肖氏心裡清楚。
邱艷問邱老爹家裡還有酒沒,順便買些零嘴回來,邱老爹笑道,「我都買好了,昨天去趕集了,專程為你和阿諾準備的,阿諾沒來,待會你給她帶些回去。」
「好。」邱艷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沈聰,想看看他是不是和邱老爹說了關於孩子的事兒,她的許多話都是胡謅的,不過確有其事,邱老爹擔憂她和邱月一樣,生不出孩子。
有這件事,邱艷不怕邱老爹說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