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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聰只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被人往兩側拉扯似的疼,他閉上眼,手用力的桎梏住她雙手,話語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睡覺。」
邱艷聽他聲音不對,不敢真把他惹急了,左右,她不想再回去和沈聰過日子了,既然把話說開了,往後,各過各的日子吧,她不用躲躲藏藏的也好。
邱艷擔心沈聰動她的肚子,安靜的躺著,一動不敢動,長久的靜默后,身側傳來輕輕的均勻的呼吸聲,邱艷才暗自鬆了口氣,油燈燃盡,屋裡黑了下來,她的手挪到自己肚子上,心情平靜,細細思索著明日怎麼和沈聰說,陸家是不能繼續住下去了,回到邱家,村裡一群長舌婦,只會給邱老爹增添麻煩,她不想邱老爹為難。
想著想著,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
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灑下一片柔光,床榻上的兩人相擁而眠,院外的說話聲漸漸大了,又漸漸低了下去,待最後關門聲傳來,床外側的男子才睜開了眼,惺忪迷離的目光掃視屋子后順便恢復了清明,他動了動胳膊,側身,深邃的視線落在女子嬌柔安靜的睡容上,眉目舒展,隨即又緩緩閉上。
邱艷是被院子外孩子的哭鬧聲響起的,可能是懷孕的緣故,她對孩子的哭聲格外敏感,睜開眼,反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抵了抵身側睡得安靜的沈聰,掙脫他的手,下了地。
套上鞋子,身後有身子貼上來,腰間多了雙手,邱艷皺眉,語氣沉靜如水,「起了,咱什麼事回去再說。」她和沈聰的事兒不想牽扯過多人,依著沈聰的性子,不合他的意,不知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沈聰聽著這話,眉峰微蹙,沒吭聲,卻也鬆開了手,聲音帶著不明的怒氣,「好,咱回家慢慢說。」
邱艷不明白他又在生哪門子氣,頓了頓,整理好衣衫,亦步亦趨走了出去,推開門,迎面吹來陣冷風,小寬坐在走廊上,埋頭痛哭,邱艷輕聲喊道,「小寬,怎麼了?」
算著日子,今天該是陸三嫂在家裡做飯,小寬和小寨都會留在家。
聽到她的聲音,走廊上的小寬抬起了頭,眼裡閃爍著淚花,站起身,歪歪扭扭跑了過來,伸手撲進邱艷懷中,身後的沈聰一把拉過邱艷,任由小寬撞進自己懷中,側目看向邱艷,語含指責,「你懷著身孕,就任由他橫衝直撞的撲過來?傷著肚子怎麼辦?」
邱艷低下頭,看向抬起頭被沈聰嚇得失了言語的小寬,辯解道,「小寬不會的。」她想,小寬不像他,即使撞著她也是無意的,而不是像他,故意不要這孩子。
拉過小寬,掏出巾子,細細替他擦乾眼角的淚花,緩緩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弟弟又欺負你了?」小寬弟弟幾個月大,不懂事,卻喜歡抓東西掐人,小寬沒少被欺負,不過小寬知曉自己是哥哥,什麼都讓著,惹急了,也是他哭的時候多。
小寬搖頭,手指向堂屋,哭著道,「弟弟不聽話,從椅子上摔下來來了,三嬸說是我推弟弟下來的,我沒有,是弟弟不小心。」
邱艷相信小寬的話,不過陸大嫂甚是寶貝兩個兒子,陸三嫂這番說辭想來是怕陸大嫂回來埋怨她吧,想了想,邱艷道,「三嬸忙手裡的事情,估計聽弟弟哭,心裡著急才這麼說的,你快進堂屋看看弟弟怎麼樣了。」
陸三嫂做事情不如陸大嫂手腳麻利,做什麼都慢吞吞的,想來是在灶房洗碗沒看好孩子,邱艷牽著小寬往堂屋走,堂屋裡,小寬弟弟額頭上有一塊青紫,臉上還掛著淚,陸三嫂喂他吃迷糊糊,他已止住了哭泣,小寬忐忑的走上前,朝陸三嫂解釋道,「三嬸,我沒有推弟弟,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
「弟弟多大的年紀,坐在凳子上好好的,怎麼可能亂動,不是你還能是誰,你是越發越調皮了,等你娘回來,看她知道后怎麼收拾你。」
被陸三嫂一嚇唬,小寬又紅了眼眶,邱艷嘆氣道,「陸三嫂別嚇小寬了,幾個月大的孩子,對什麼都是好奇的時候,摔下椅子和小寬又什麼關係,陸大嫂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你和她說,她不會多想的。」
陸三嫂將事情推到小寬頭上無非是不想落下個照顧不周的名聲,陸家的事兒邱艷不好插嘴,只是不想小寬白白受了委屈。
陸三嫂抬起頭,瞪她一眼,沈聰站在邱艷身後,不動聲色的挑眉,眼底閃過冰冷的光,陸三嫂反應過來,身子哆嗦了下,掉轉頭,繼續喂小寬弟弟吃東西,聲音明顯低了不少,「大嫂素來好說話,我清楚她不會埋怨我,我在灶房洗碗,一時之間沒來得及,是不是小寬做的,不好說。」
「小寬不會做這種事兒的。」邱艷替小寬說話道,怕陸三嫂多心,思忖片刻,哀嘆道,「這件事兒我找機會和陸大嫂說說吧,她們都下地了?」
陸家租賃的田地多,聽陸大嫂說,往年,都要忙到入冬田地的活兒才能做完,比較起來,邱老爹竟然是輕鬆的了,沈聰在,邱艷自然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本想親自和她們道謝,估計也沒機會了,沈聰在,跟著她去地里,只會給陸家招來閑言碎語,「外婆了,怎麼沒見著她?」
她跟著蓮花叫曾氏一聲外婆,叫小寬奶奶一聲舅母,邱艷不見曾氏,心裡覺得奇怪,陸家分了家,曾氏跟著大房過日子,年紀大了,家裡不指望曾氏幹活,不過曾氏閑不住,田地的活兒她有心無力,便天天和村裡一幫年紀差不多大的人去田野里撿柴,有些是些,日子過得甚是舒心。
「奶出門了,約好隔壁周奶奶撿柴,一時半會回不來,奶說你和沈聰回家好好過日子,肚子里懷著孩子,別想不開,往後遇著難事了,再來陸家找她。」陸三嫂重複曾氏的話,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邱艷身後的沈聰,總覺得,沈聰跟傳言不一樣,周身冷冰冰的不好令人接近,可是,並非凶神惡煞見人打,尤其,他看向邱艷的時候,眼裡的冰裂開,有溫暖溢出來,分外柔和。
邱艷心有遺憾,她還想親自向曾氏辭別的,此時只有讓陸三嫂轉達了,頓了頓,道,「家裡還有事,我今日先回了,往後得空會再來看外婆的,陸三嫂和外婆說說。」
邱艷看向還一臉委屈的小寬,從懷裡掏出僅剩的兩個銅板,「小寬拿著,往後弟弟嘴饞了,給弟弟買零嘴吃。」
伸出手,被身側的一雙手搶了先,沈聰已經將小寬抱了起來,自來熟似的道,「小寬在家裡遇著事情可以來杏山村找沈叔,沈叔會幫你的。」陸家對邱艷好,沈聰記在心裡,暗道蓮花性子心善,外家竟然也是好相處的性子,說起來,也是邱艷和蓮花的緣分。
小寬認真點了點小腦袋,鄭重道,「我知道的,我爹和娘說你是了不得的人,不能招惹你呢。」
童言無忌,該是沈聰昨晚過來,陸大和陸大嫂說了什麼被小寬聽去了,沈聰沒有多問,手在他頭頂揉了兩下,朗聲道,「往後小寬長大了也會是個很厲害的人,沈叔等著你長大。」
邱艷見他抱著小寬的姿勢算不上熟稔,臉上卻未露出半分厭惡,可能小寬大的緣故,他心裡是討厭小孩子的,邱艷再清楚不過,正想再說點什麼,看沈聰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叮囑小寬,「小寬將袋子給奶奶,讓奶奶買肉回來吃,沈叔帶著你邱姨先回家了,以後有空了,你可以過來玩,如何?」
小寬不敢接,轉頭看向喂弟弟吃飯的三嬸,偏生,陸三嫂沒留意這一幕,沈聰已經他放心,把錢袋子放入他懷裡,朝邱艷道,「你坐會兒,我收拾了屋裡的東西就回家。」轉身闊步離開,陸三嫂轉過身,提醒邱艷道,「鍋里溫著飯,你懷著身孕,別餓著肚子里的孩子了,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
邱艷的確有些餓了,不和陸三嫂客氣。
吃過飯,沈聰將衣衫褥子轉好,邱艷揮手和陸三嫂告別,和沈聰一塊出了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沈聰不開口,邱艷不知道說什麼,杏山村遠,兩人走走停停,再次停下休息的時候,沈聰終於不吝嗇唇舌,張嘴道,「你懷著身孕,別胡思亂想,和離是不可能的,你怕我會辜負你,待會我們就去娘的墳前,我再將過年那會發的誓重新說一遍。」
邱艷心下苦澀,別開臉,悶著頭不說話,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準備繼續走,誰知,身子懸空,被他抱了起來,邱艷害怕肚裡的孩子,雙手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衫,「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被打橫抱的感覺不好,尤其,她懷著身孕,雙腳踩不著地,渾身不自在。
「我抱著你,閉上眼睡會兒,到了我叫你。」沈聰背後背著沈芸諾的衣衫褥子,若不是怕背簍承受不住邱艷的體重,沈聰更想讓邱艷站在背簍里,他背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