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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3|家

  晚風輕輕而過,許宜軒淡紫色的長袍一角飄飛了起來,啪啪的打著旁邊的那棵大樹,貼在那灰褐色的樹榦上,就像一塊淡紫色的補丁。他站在那裡,神情有些委頓,就像要吃糖的孩子沒有得到滿足一樣,耷拉著兩條眉毛,神色懨懨。


  彥瑩將信收了起來,望了一眼站在那裡的許宜軒,嘆了一口氣:「許大哥!」


  聽到這一聲,許宜軒猛然來了精神,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彥瑩,臉頰上露出笑容來:「肖姑娘,你……」


  「許大哥,我跟你是好朋友,可再好的朋友,也會有自己的秘密,要是全無秘密,那在對方前邊就是透明人一樣,那還有什麼意思?」


  「透明人?」許宜軒喃喃的念出了這幾個字,他從來沒有聽人這樣說過,也很是新奇:「什麼是透明人?」


  「比方說……」彥瑩愣了愣,這還真不好解釋,她想了想道:「就比方說好像你什麼都沒有穿的站在我面前,那感覺好不好?」


  「那不是坦誠相對?」許宜軒嚷了出來:「這沒有什麼不好的?」


  「坦誠相對,那是好朋友之間的用詞,而沒有穿衣裳的那種相對,必然是夫妻之間才能有的事情。」彥瑩搖了搖頭,索性將這事情挑開了說:「許大哥,你和我可以做無話不說的朋友,可卻不能做我說的那種人,你明白嗎?」


  「你的意思……」許宜軒說得十分吃力,他的心慢慢的涼了,其實上回彥瑩就跟他說得很清楚了,她拒絕了他求娶的提議,他的身份不會給他增加任何優勢,相反的,她很介意他這個世子的身份。


  「若我不是豫王府的世子,那你會不會接受我?」許宜軒腦子一熱,一把抓住了彥瑩的手:「我可以不做那世子的,府里有的是人在想著這世子之位,我可以把這個位置給他!」那朱側妃不就虎視眈眈的在盯著?母親都說過好幾次了,嘆息著他不思進取:「你看朱側妃的兒子,才五歲,就那樣沉穩,再看看你……」


  自己從小被母親嬌寵著長大,可忽然間母親便對他苛刻起來,許宜軒實在有些不能適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感覺豫王妃的那種母愛就像一道枷鎖,將他牢牢的捆住,手腳都不能動彈。


  如果自己不是世子,那該多好!許宜軒愈發興奮了起來,要是肖姑娘介意他世子的身份,他乾脆讓了給他那庶子弟,自己跟著肖姑娘來種田。放眼望了望周圍,就聽著一片蛙聲在這寧靜的夜裡鼓噪,十分歡快,不禁也微微的笑了起來:「肖姑娘,我想跟你一起種田,每日里吃你燒的飯菜!」


  彥瑩吃了一驚,沒想到許宜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放著好好的世子不做,想要到肖家村來種田?豫王妃會怎麼想?犧牲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含辛茹苦將旁人的孩子撫養長大,最後這個孩子告訴她,我不做世子了,我要去種田?

  幾乎可以預見到豫王妃那臉上的神色,也可以預見到自己的前景,雖然說自己是豫王妃的親生女兒,可是惹惱了她,或許這個親生的女兒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否則當年她又怎麼會如此狠心的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許大哥,你快別這樣想!」彥瑩低頭折了一支夜來香在手中遞給他:「你瞧瞧這個。」


  「給我花作甚?」許宜軒有些奇怪,拿了花在鼻子下聞了聞,捻著轉了一圈:「難道……是送給我表達心意的?」自古便有鮮花贈美人之說,可哪有鮮花贈公子?許宜軒舉著那支花在眼前看了看,實在有些迷惑。


  「這夜來香,不比一般的野花,是要人精心栽種培養才能開出這樣潔白芬芳的花朵,許大哥,我的意思,你就跟這夜來香一樣,是被人寵出來的,離不開你生長的豫王府。」不管許宜軒究竟是誰家的兒子,可他出世以後就是在豫王府長大,金尊玉貴,如何還能過鄉間生活?即便他早幾日可能覺得新鮮,可過久了這樣的日子,肯定又會想念起以前來。


  「你也太小看我了。」許宜軒很不高興的將夜來香用力扔到地上,那花隨著風挪了挪,正好滾到了彥瑩的腳邊,潔白的花瓣在她黑色的布鞋上頭,分外顯眼。


  「不是我小看你,而是本來就是這樣。」彥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還記得那日你與你師父幫我們家幹活,到田間挑糞,你是怎麼挑的,你師父又是怎麼挑的,難道你不記得了?」


  「原來,你更喜歡我師父!」許宜軒憤憤不平的喊了出來,他早就疑心著這事,彥瑩剛剛舉了這個例子,他便敏感的想到了這上邊來:「我知道,因為你喜歡我師父,所以才覺得我做什麼事情都礙手礙腳的,是不是?」


  這人總算是自己意識到這一點了,彥瑩心中大喜,免得自己去想法子讓他開竅,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還不如早些告訴他呢。


  「許大哥,你說的話又對又不對。」彥瑩沖許宜軒嘻嘻一笑:「你說我更喜歡你師父,那是對的,因為我覺得他和我比較適合,興趣也相投。至於你說我覺得你礙手礙腳,那可完全沒這樣一回事情,你幫了我不少忙,我都記在心裡吶。」


  「哦。」許宜軒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雖然他一直有這個猜測,可現在肖姑娘親口承認了,他聽著很不舒服,就像被誰扎了一刀子,心中生生的疼。


  彥瑩伸手指了指天空:「許大哥,你看,天上有那麼多星子,有些是永遠也不會碰面的,還有一些,過了不知多少年或許就會遇到一起。世間這麼多人,能遇見就是緣分,便當好好珍惜,古話裡頭說十年修得同船渡,更何況我們是成為了知心的朋友,那該要修鍊多少年?你說是不是?」


  「緣分?」許宜軒愣愣的想著:「不都說有緣修得共枕眠?」


  「許大哥,這緣分也分很多種,有些是夫妻緣分,有些是朋友緣分,我們之間便是後者,也只能是後者。」彥瑩毫不猶豫的將許宜軒最後一絲幻想都斬斷:「咱們現在這樣不很好嗎?我做了好吃的喊你過來吃,我遇到了什麼問題你也能和我一起想法子,何必要做夫妻,那般坦誠相見?」


  許宜軒依舊還是有些沮喪,只是他已經不打算反駁彥瑩,沒精打採的朝她說了一句:「肖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好好想想。」


  彥瑩靠在院子門便瞧著許宜軒那落寞的身影,狠著心沒有搭理他,愛就是愛,愛不是同情與施捨,她知道自己愛的人是誰,也不可能為了那青蔥少年的傷心就去將就他。


  「三姐,世子哥哥走了?他還會不會再來呀?」不知什麼時候,六花挨著走到了她身邊,拉了拉她的手:「我瞧著他好像不開心。」


  「六花,這人的一輩子,不可能事事順心,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自己的煩心事。」彥瑩彎腰將那支夜來香撿了起來,上邊粘著一點點泥巴,就如美人額間的梅花妝,反倒是顯得很精緻。


  許宜軒秋末就要回京城,在別院也呆不了多久了,回京城以後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今日他若是傷心難受,賭氣不再來肖家村找自己,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太多干係,反正他就要離開了,這樣不是更好!


  拖著六花走回了屋子,關上房門,將那一地如水的月色關在門外,彥瑩拿出了簡亦非的信看了又看,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只是——為何他卻沒有提及遣媒人來提親的事情?


  第二日天色才蒙蒙亮,彥瑩便與幾姐妹一道出門了,二花去老屋那邊摘口蘑,四花五花去菜園子里割菜,她則要去後山守著,將那邊種植的口蘑菜蔬裝車。


  剛剛開鋪子的時候,因為東西少,所以菜蔬與口蘑里每日都賣得很快,有時候才過辰時,筐子裡頭就空了底,還得喊了肖來福的騾車再來往一次。現在包了後山,多了一個供菜的基地,百香園裡東西多了,銀子也賺得多了。


  除了菜蔬,還有最新鮮的雞蛋水果,百香園裡雖然沒有擺放家禽,但鋪子外頭卻貼著一張圖紙,上頭畫著成群雞鴨,旁邊寫著字:珍珠雞、蘆花雞、烏骨雞,肉鴨、谷鴨、白頸、白羽、綠翅鴨,大量供應,可外送。


  這還剛剛是開始,等著以後,東西就會越來越多,現在彥瑩已經在準備招聘夥計,將門面再重新整改一下,賣吃的分出一個部分,菜蔬一個部分,各種罐頭又放做一個部分了。越想越高興,彥瑩走得飛快,草地上的露水滴落在她鞋子上,一顆顆,圓圓似珍珠。


  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彥瑩有些驚奇,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騎馬在肖家村經過?站住了身子,她迷惑的看了看那越來越近的馬,上邊坐著一個人,很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一章說清


  馬上的少年穿著淡紫顏色的衣裳,皺皺巴巴的,瞧著似乎是一個晚上沒有脫掉,和衣而卧才弄出這般模樣來,他頭髮上那紫金冠都微微有些歪斜,綰不住那個髮髻,有幾縷頭髮從紫金冠里溜了出來,在他耳邊飄拂。


  「肖姑娘。」少年翻身下馬,朝彥瑩走了過來:「我想了一個晚上。」


  「嗯,怎麼了?」彥瑩有幾分吃驚,這麼一大早,許宜軒怎麼一個人跑到肖家村來了?就連一個護衛都不帶!正在想著,就聽馬蹄嘚嘚有聲,抬頭一看,就見著許宜軒那幾個親衛飛奔著趕了過來。


  彥瑩這才放下心來,雖然說她並不贊成嬌生慣養,可許宜軒畢竟身世不凡,豫王妃小心翼翼的這麼捧著他養大,還不是想要他承繼了豫王府,自己也好母憑子貴?許宜軒一個護衛都不帶就出來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我想,或許我錯了。」許宜軒踏上前一步,眼神明澈,好像沒有半分煩惱,嘴角掛著一絲笑:「有些東西我不能強求,是不是?」


  彥瑩訝異的看了他一眼,怎麼才一個晚上,許宜軒就想通了?真是令人吃驚。


  許宜軒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彥瑩,伸手撓了撓腦袋:「我一個晚上沒睡著,就在想著這件事情。我覺得我一定要強行讓你做我的妻,那跟林勤勛有什麼兩樣?我喜歡你,也喜歡師父,我不想以後就這樣失去你們兩個好朋友。肖姑娘,你就忘記我說過的那些混賬話兒,咱們還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彥瑩笑著朝他點點頭:「許大哥,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那我現在可以幫忙做什麼?你教我!」許宜軒興緻勃勃的望著那個後山:「我能進去瞧瞧不?」


  「當然可以。」彥瑩開心的轉身往大門走了去:「你跟我來。」


  瞧著她走在前邊輕盈的身影,許宜軒心中好一陣痛,剛剛口裡說得輕鬆,心裡卻是沉甸甸的。昨晚回去以後想了很久,到了子時都未能睡著,這青蔥少年,正是初次有了朦朧的愛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夭折,怎麼來說都有些難以接受。


  可想來想去,肖姑娘都已經表明只會跟他做朋友,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交集,他也沒法子強求。再說,她喜歡的人是師父簡亦非,也是自己喜歡而敬重的人,若自己強迫著肖姑娘要嫁給自己,那麼自己不就得罪了師父?


  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最後他迷迷糊糊的睡了去,夢中見著彥瑩與簡亦非兩人手牽手的走在他面前,忽然間就輕鬆下來,他喜歡的人能夠在一起,自己不該覺得歡喜?一陣心疼與一陣心酸交織在一起,在夢中斷斷續續的,一大早就醒了。


  獃獃的坐在床頭,一種說不出的空虛與孤寂,許宜軒想了又想,忽然推開門狂奔了出來,將睡在外間小榻上的丫鬟唬了一條:「世子爺,世子爺,你要去哪裡?等奴婢給你端洗臉水過來……」


  許宜軒沒有搭理她,狂奔著到了馬廄,牽了馬就往外邊走,他有些著急,他要趕著去告訴她,別為這件事情太傷神思,他已經想通了,喜歡一個人就是要看著她過得好,若是違背她的意願將她留在身邊,她痛苦,自己也痛苦。


  既然不能做夫妻,那就做好朋友,一輩子默默的看著她,只要她過得好就行了。許宜軒跟在彥瑩身後,裝出興高采烈來:「肖姑娘,你要不要寫回信給我師父?等會你寫好,我一起寄過去。」


  「行。」彥瑩其實聽出了這輕鬆的聲音里有著沉重,她並不點破,只是飛快的往前邊走著:「我還剛剛想拜託許大哥這件事情呢,沒想到你早就想到了。」


  許宜軒咧了咧嘴:「其實我也很心細的,比如說,你昨日撈那麼多魚,要不要我用馬車送了到豫州城去賣哇?」


  「你?賣魚?」彥瑩睜大了眼睛瞅了一眼許宜軒,哈哈大笑起來:「許大哥,你這模樣去賣魚,肯定沒有人敢來買!」


  穿著錦衣華服,頭上紫金冠,脖間美玉瓔珞,腰間綠玉珏,而且,還站在豫王府精緻的馬車旁邊賣魚!彥瑩甩了甩手:「許大哥,這就不勞煩你了。」


  「哼,你還是嫌棄我不會幹活!」許宜軒有些不滿意,跟在彥瑩身後嘟嘟囔囔:「你喜歡我師父,肯定就是因為他會幹活!」


  「也算一點吧。」彥瑩跨步走進了山腳的那扇大門,肖老大已經站在門口點數。這山裡必須有人上夜,肖老大原本是堅持著要自己住到山上,但彥瑩沒有答應,另外請了三人,輪流在這山上守夜,昨晚剛剛好輪到了肖老大。


  見著許宜軒跟著彥瑩走進來,肖老大的嘴巴完全合不攏:「許世子,這麼早你就起來了?」


  許宜軒點了點頭:「不早了,師父在的時候,我差不多是寅正時分就起床跟著他去練武,今日還算起得晚吶。」他飛快的走了過去,拿起牆角的一把刀子,蹦跳著望前邊走了去:「我來幫忙割菜,要割什麼?」


  肖老大目瞪口呆的望著許宜軒的背影,好半日都沒緩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問彥瑩:「三花,許世子這是咋的了?怎麼能讓他給咱家幹活呢!」


  彥瑩淡淡一笑:「就連挑糞的事情都做過了,也不差這割菜了。」


  許宜軒的腳步看似輕快,說出來的話也貌似輕鬆,可彥瑩卻看得出來他其實內心痛苦,他做出各種誇張的動作,不過是想掩飾他內心的失落。只不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成長的過程,他選擇這樣做,自己便不要再去干涉,讓他自己好好去療傷。


  她見過樹木受了傷,那傷口會流出琥珀一般的淚汁,即便沒有人理睬,也會慢慢恢復,這人也是一樣,旁人幫忙是沒用的,左右得要自己去想通,這需要一段時間。


  過了不久,幫工將割好的菜挑著過來,彥瑩過了秤,記下重量,然後讓他們挑了出去,肖來福的騾車這陣子該趕到後山來了。許宜軒站在彥瑩身邊不住的問:「肖姑娘,要不要我去賣魚哇?」


  彥瑩轉臉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你想賣魚?好好好,那咱們就去賣魚。」


  反正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了,他來找自己的次數也不會多,他想做什麼,自己陪著他做便是了。只不過彥瑩沒敢用豫王府的馬車,交代了肖來福一句:「來福大哥,等會回來接一趟魚。」


  「好嘞!」肖來福答應一句,舉起鞭子趕著騾子就往前邊走,這些日子每個月固定能從肖家三丫頭這裡接二兩銀子,基本就早上一趟晚上一趟,其餘時候自己還能去掙錢,算是個不錯的掙錢門路,枝兒也在肖老大家做事,每個月差不多能拿到□□錢銀子,聽說等著做熟練,每日做滿定額以後,多餘的還能多拿吶。肖來福趕著車子,心裡頭特別高興,有了個肖三花,肖家村不少人家的日子都好過多了,現在個個兒都感謝她呢。


  「三花三花!」轉臉一看,卻是四斤老太家裡的大木,他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滿頭都是汗珠子:「三花,昨天撈的魚,你要趕緊賣了吧?死了可不好賣了。」


  許宜軒溜了大木一眼,朝他一瞪眼珠子:「你是誰?要你來說?難道肖姑娘還不知道安排這些事情?」瞧著這小子一雙眼睛都盯在肖姑娘身上,肯定是沒安好心!許宜軒心裡頭想著,自己可要替師父看緊些,免得肖姑娘被別人拐跑了。


  「我、我、我……」大木被許宜軒瞪得不自在:「我是肖家村裡的大木,替三花做事情的咧!我只是替她在打算,魚就要賣個新鮮……」


  「什麼?你竟然喊肖姑娘叫三花?」許宜軒心中有氣,一拳頭便伸了過去:「我都只喊她肖姑娘,你竟然喊三花!」喊得真親昵啊,許宜軒心中那股子酸氣沒處發泄,趁機便爆發了出來,他非得好好的揍扁這個叫大木的人不可,竟然敢跟自己來搶肖姑娘——不不不,是跟自己師父來搶肖姑娘!


  大木莫名其妙便挨了兩拳頭,本來想跳起來反撲過去,可見著許宜軒身後的幾個親衛都將手按在劍鞘上邊,不由得有幾分膽怯,抱著腦袋往一邊閃,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三花……」


  「叫肖姑娘,三花是你喊的嗎!」許宜軒氣哼哼的一指他:「下回我再聽著你喊三花,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肖姑娘……」大木磕磕巴巴喊出了一句話,實在彆扭,他喊三花都喊了十多年了,怎麼就不能喊了?喊她肖姑娘,只覺得牙齒碰牙齒,這嘴巴都好像要歪了!

  「大木,我剛剛準備去豫州城賣魚,要你沒啥事,就跟我一道去吧。」彥瑩朝著大木笑了笑,大木這副狼狽的模樣還真有意思,她忽然想起那日她提著籃子飛快的跑,大木跟在她後邊追著要她停下來:「肖三花,你竟然敢殺我們家的羊!」若不是遇到了簡亦非,一條鞭子把他卷到半空中,她還得停下來對付大木哩。


  那時候與她作對的大胖小子,現在卻成了她手下做事的,這世間的事情,誰能說得定!彥瑩朝許宜軒笑了笑:「走,咱們一塊兒賣魚去。」


  「好,咱們這就走。」許宜軒聽著彥瑩說咱們,心裡頭美滋滋的,見著大木還抱著腦袋站在一旁,伸手指了指他:「你別去了,就到村子里好好給肖姑娘幹活!」


  第一百五十二章賣魚


  跟許宜軒賣魚真是一種痛苦。


  本來彥瑩打算放到百香園門口賣,許宜軒堅持要去那賣菜的攤位邊比較好,他拍著胸脯道:「你相信我,我看著他們都在那邊賣!」


  等著到了賣菜的點那邊,許宜軒站在那個六個大木桶子旁邊吆喝:「賣魚,賣魚!」


  有人來問:「這魚怎麼賣?」


  許宜軒用網兜撈起一條來:「一兩銀子,不貴不貴!」


  「啥?一兩銀子?」那人掏了掏耳朵,再看了一眼許宜軒,飛快的走開了。大周朝基本沒有誰養魚,魚都是池塘里野生的,勤快些自己去釣魚打魚,即便就是來菜場買,也不過十幾文錢就能買一條——豬肉都只要三十文錢一斤吶!


  「怎麼了?怎麼就跑得這麼快?」許宜軒拎著網兜看了看,有些不解:「這麼大一條魚,只收他一兩銀子,這麼便宜!」


  彥瑩在旁邊只是微微的笑,也不糾正他,許宜軒跟她打賭,要她別插手,會幫她在半個時辰裡頭賣光,她就等著看這位可愛的世子爺是怎麼賣魚的。


  幾個護衛在不遠處裝做逛菜場的,耳朵高高豎起,眼睛只往許宜軒這邊瞄,幾個人嘀咕了一陣:「到這種地方總是不大妥當,咱們得想個法子讓世子爺早些回去才好。」


  有人十分聰明:「咱們去找林知州。」


  「對對對。」有人連忙附和,林知州是個一心想往上邊爬的,若是知道能攀上世子爺,別說一兩銀子一條的魚,就是十兩銀子,只怕他也會買。


  林知州聽得許宜軒的親衛說許宜軒與肖姑娘打賭,半個時辰裡邊要賣掉六大桶子魚,不由得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世子爺……自己去賣魚了?」喲喲喲,他都有些看不懂了,到底是青衣衛大人喜歡肖姑娘,還是許世子喜歡她哇?怎麼兩個人都在拚命的給她幹活?

  一個替他在百香園打雜,一個幫著她去賣魚!這肖姑娘,可真是有通天徹地的本領!改日要請她來府上,好好的給自己幾個女兒開導開導,看看用怎樣的手段才能同時迷得住兩個富貴高貴的男人?莫說是兩個,就是一個,也足夠了哇!

  林知州換了衣裳,跟了許宜軒那個親衛往菜場走了去,剛剛進去沒多久,就聽著有個響亮的聲音在喊著:「賣魚嘞,賣魚嘞,一兩銀子一條,新鮮的魚嘞!」


  這叫賣……實在太奇怪了,周圍攤位旁邊的人都沒了聲音,全在抬著頭望著這帶著美玉穿著錦衣的年輕小公子賣魚。一兩銀子一條魚,他家的魚是吃了什麼長大的?竟然要賣這麼高的價格!


  「哎呀呀,公子的魚實在是好,看看一共多少條,我全包了!」忽然旁邊鑽出了一個長著老鼠鬍鬚的人,望了望那大木盆子,嘖嘖的讚歎了一聲:「到哪裡都找不到這樣好的魚,一兩銀子……真值!」


  旁邊買菜賣菜的人個個張大了嘴巴,好半日都合不攏,原來以為這公子到外邊賣一兩銀子一條的魚已經是夠奇怪的了,偏偏還來了一個願意一兩銀子一條買魚的,而且還要全部買走!這魚究竟有什麼古怪?大家紛紛圍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那幾個大木桶子,還不是那些常見的魚?青魚草魚鯰魚,沒有啥出奇的。


  有人善意的提醒那個買魚的中年人:「老兄,莫要上當吃虧,這些魚哪裡值一兩銀子一條!十幾文錢頂天了!」


  那中年人點著頭,滿臉笑容:「值、這些魚真值!」老爺都說值得,他這個做管事的還能說不值錢?反正又不是要自己出銀子!管事朝許宜軒行了一禮:「公子,你的衣裳華貴,還是讓我來點下總數,然後付銀子吧。」


  許宜軒很是高興的指了指彥瑩:「銀子就給這位姑娘。」他笑眯眯的望了一眼彥瑩:「肖姑娘,怎麼樣?我說半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現兒只怕還才一刻鐘呢!」


  彥瑩忍著笑望了望那中年漢子,這不是林知州府上的管事?她見過兩次,對他那老鼠鬍鬚記憶深刻。「這位大叔,這幾桶子魚,差不多有兩三百條吶,你全都要?」


  管事見著彥瑩笑眯眯的望著自己,知道她認出自己的身份來,暗暗的舒了一口氣:「姑娘,這魚實在好,我全要了。」


  「那我給你個優惠價格吧,一起兩百,如何?」彥瑩根本不替林知州心疼銀子,才兩百銀子,如意酒樓一個月分紅都怕上了千兩?讓他將這魚全送到如意酒樓去就是了。


  「好好好,兩百就兩百。」管事心裡頭高興,林知州給他二百五十兩銀子,看來自己還能有得賺。


  將魚給賣了,許宜軒一臉得意的跟著彥瑩往前邊走:「肖姑娘,我厲害不厲害?」


  彥瑩點了點頭:「厲害。」


  「那我是不是比我師父更會做事情?」


  「不見得。」


  「……」


  兩人走到百香園,寧掌柜笑著迎了出來:「許世子,肖姑娘。」


  「掌柜的,你忙你的,每日還這樣迎來送往的,太辛苦了。」彥瑩掃了一眼百香園裡邊,現在已經發展到雇了四個夥計,剛剛好還湊活,等燒烤麻辣燙的技術傳授完畢,鴨脖鴨舌過來了,那就該要增添人手了。


  「龔亮,你過來。」彥瑩瞅了一眼正在做冷盤的龔亮,心裡頭下定了決心,就讓他來學著做燒烤麻辣燙,至於以後會怎麼發展,那就全憑天意了。


  「肖姑娘,你找我有事?」龔亮將那一罈子浸泡好的酸菜放下,趕著走了過來,有些不敢看許宜軒,只敢望彥瑩:「最近鋪子里冷盤生意沒以前好了。」


  「我知道。」彥瑩點了點頭,這是不用說的事情,夏天裡冷盤肯定會受歡迎些,到了冬天,大家都覺得冷,誰還想吃這涼冰冰的冷盤?

  「那……這攤子還擺不擺?」龔亮只覺得惋惜,夏日裡邊買冷盤的人多,他每日都做得手軟,可是入秋以後,見著買冷盤的人就少了,平常冷盤能賣出二三十兩銀子,現在都只能賣到十四五兩了。


  「賣,擺著唄,反正也不佔地方。」一共才十來個罈子,上上下下擱在架子上,也不大影響瞻觀,再到冷盤攤子前邊加一個放麻辣燙和燒烤的活動小攤子,剛剛好擺得下來。「龔亮,你等會跟我回肖家村一趟。」


  「啊?」龔亮有些不解,莫名其妙的望著彥瑩,不知道她喊自己回去做什麼。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彥瑩微微一笑,心裡拿定了主意,自己偏偏不到百香園來教他如何做燒烤麻辣燙,讓他去肖家村學,順便可以見見大花,留個初步印象。


  許宜軒站在一旁有些不滿,嘀嘀咕咕道:「肖姑娘,你有啥事情?讓我去做就好了。」


  彥瑩趕著安慰他:「你辛苦了一日,也該好好歇息了。」


  ——開玩笑,娶大姐的事情他能代替去做?彥瑩望了望龔亮,心裡十分快活。


  等著鋪子裡頭的事情稍微少了些,彥瑩便帶著龔亮一道回去了,許宜軒有些不放心,一直將她送到肖家村,這才帶著親衛回別院去,臨別的時候揚著脖子喊:「肖姑娘,晚上我過來接信,在你家吃晚飯!」


  龔亮驚奇的摸了摸腦袋,他還是第一次見著許宜軒這般親昵的與彥瑩說話,心中暗自羨慕,肖姑娘可真是厲害,就連許世子都跟她如此熟稔,直接將要過來吃飯掛在嘴邊,無拘無束,好像是老朋友一般,似乎絲毫沒有地位身份的區別。


  跟著彥瑩走到了院子裡邊,肖大娘正抱著葉兒與大花說閑話,葉兒趴在大花膝蓋上邊,口水一嘟嚕一嘟嚕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見了彥瑩進來,搖搖晃晃的朝她走了過來:「三姨,抱抱!」


  彥瑩笑著將葉兒抱了起來,大花見著來了年輕男子,有些害羞,站起身來從彥瑩手中將葉兒接了過去:「葉兒,別吵了你三姨,她有事情要做哩。」


  一邊說著話,一邊吃力的抱著葉兒往後院走,她這時已經懷了差不多九個月的身子,肚子實在有些大,葉兒的一雙腳正好就掛在她圓溜溜的肚子上邊。彥瑩見狀趕緊去將葉兒搶了過來:「大姐,你這是做啥子哩,他是百香園的夥計,我喊他過來是想教他做燒烤的呢,你便坐下!」


  大花這陣子行走已經有些不便,呼哧呼哧的喘了兩口氣,用手撐著腰道:「那我去給你將燒烤檯子搬出來。」


  「要搬什麼東西?我來搬就是了。」龔亮趕緊上前一步,望了彥瑩一眼:「肖姑娘,那東西放在哪裡?」


  彥瑩笑著擺了擺手:「先不忙搬那東西,我得教你那些香油香料是怎麼配出來的,又該如何刷油放香料,等你全部領會了,我才教你做燒烤。」


  「燒烤?」龔亮很是驚奇:「那是什麼?」


  「那是好吃的東西,也是好賺錢的行當。」彥瑩領著龔亮就往廚房走:「你別著急,我會好好的教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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