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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香園的鋪面前邊全是人,外邊的想要擠著進去,裡邊的占著不肯出來:「快些給我多拿幾隻烤鴨,快些快些!」
到了年關,這最走俏的商品就是烤鴨與紅油罐頭,到了年關,不少人買了回去囤著,到除夕夜和初一聚餐的時候用,有些還準備走親訪友的時候送禮。
這些日子,燒烤麻辣燙白日裡頭基本停工,主要就是烤鴨、罐頭和各種丸子加工,哪樣賺錢先抓哪樣,彥瑩請了五十來個人幫忙做這樣東西,方嫂管著烤鴨這邊,二花管罐頭和丸子加工,四花帶著五花跟她來店裡當臨時夥計——顧客實在太多了。
這批客人送走了,都來不及抹把汗,又見著有人大踏步的跨進鋪子來,幾乎就沒個歇氣的時候,四花五花兩人幫著遞東西,心裡頭美滋滋的。四花剛剛送著一位管事娘子出去,就見著那邊來了一匹馬,歡歡喜喜抬起頭來:「這位客官……咦,簡大哥,你怎麼來了!」
今兒不是大年三十?簡大哥該要陪著家人過年吧?怎麼會到豫州城了?四花揉了揉眼睛,她沒看錯,真的是簡亦非。她驚喜的跳了起來,撥開鋪子里滿滿登登的人,揚著嗓子朝彥瑩喊了一聲:「三姐,簡大哥來了。」
彥瑩正站在櫃檯後邊收銀子,聽著四花說「簡大哥來了」,也是一愣:「你說誰來了?」
「簡大哥!」四花樂得合不攏嘴:「再百香園又多了個夥計!」
咦,簡亦非這時候,不該是跟他娘在一塊?今日都大年三十了,誰不是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他怎麼卻跑到百香園來了?
「三花!」簡亦非擠著走了進來:「怎麼還開業?」看了下鋪子里,簡直是人擠人,簡亦非也很是驚訝,今兒大年三十,哪家鋪子不都歇業了?本來他還想直接去肖家村的,只不過想來百香園這邊轉轉,看著兩個月是不是又有些外觀變化,沒想到跑過來一看,竟然還沒打烊!
「簡大哥,我這鋪子要到今日申時才歇業,外邊貼著通告呢,人家歇業了,我卻是歇不得,你沒見還有這麼多人買東西?」彥瑩笑著搖頭:「我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吶!」
「誰叫肖姑娘鋪子里的東西好!」有人在一旁樂呵呵的笑:「我本來還想多買幾隻烤鴨回去的,可沒想到還限購了!」
要烤鴨的人實在太多,彥瑩只能採用預定和限購的法子,否則她真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肖大娘見著烤鴨走俏,也在旁邊幫著盤算:「三花,明年開春多孵些鴨蛋,咱們多養些鴨子。」
沒想到鴨子比雞還走俏,肖大娘心裡感慨,自己養了這麼多年雞鴨,還是頭一遭見著這怪事哩!彥瑩只是吃吃的笑:「阿娘,這雞不好做烤雞,等著過年在家歇著,我來試試做臘雞。」
雞沒有鴨子這樣肥,烤出來乾巴巴的,口感也不及鴨子,所以彥瑩先開發的是烤鴨,這雞可得仔細琢磨琢磨,要爭取出一樣新貨色就能紅一樣。她叮囑肖大娘:「鴨子的細毛都給我留著,我有大用途。」
最近家裡每日都要殺好幾百鴨子,烤爐新砌了三個,從早到晚二十四個點都有人守著加工,這烤鴨最講究原料,鴨子的料、果木炭、調味料、配料等等,除了這些原料,還有火候的問題,要掌握得恰到好處,一絲也不得怠慢。
儘管日產幾百隻鴨,似乎依舊供不用求,平常每天只賣四五十隻,可這幾日烤鴨的需求量卻是一個勁的往上飆升,從一百隻到兩百到三百,彥瑩都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豫州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富戶人家,她原本以為每天賣兩百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不管怎麼樣,多多益善,數銀子數到手軟,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聽著顧客贊她的烤鴨好吃,彥瑩笑微微道:「明年我們除了烤鴨,還有新品吶,到時候來瞧瞧!」
「好嘞好嘞!」那人提著幾個油紙包,歡歡喜喜的走了出去,彥瑩抬起頭看了看,簡亦非已經自覺的跟著四花五花一道去做夥計了,她嗤嗤一笑:「倒也是個好幫手。」
寧掌柜望著簡亦非站在人群里,猶如鶴立雞群一般,笑著對彥瑩道:「肖姑娘,這簡公子可真是個不錯的,被你撿到寶了。」
彥瑩驕傲的抬了抬下巴:「他能遇著我,也是撿到寶了。」
忙到午時,人總算慢慢的少了,彥瑩喊了四花到裡邊院子里煮飯菜,簡亦非也趕著進來了:「四花,我來幫你三姐,你去外邊守鋪子。」
四花笑嘻嘻的沖簡亦非笑了笑:「三姐夫,你是想和我三姐單獨呆著吧?直說就好,我會知趣的!」
簡亦非的臉忽然就紅了,站在那裡有幾分局促,彥瑩啐了一口:「死妮子,你既然知道,那還不走開?」
「好哇,三姐,你還沒成親吶,心裡頭就向著三姐夫了。」四花扮了個鬼臉:「今晚上可要多發吉利錢兒給我!」一甩手,扭著身子走了出去。
簡亦非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三花,你四妹妹越來越厲害了。」
「厲害些好,省得到時候我受你欺負,娘家有人能幫我撐腰。」彥瑩彎腰將籃子里的菜撿了出來,一邊偷眼瞄了瞄簡亦非,見他一張臉有著尷尬的紅色,心裡只想笑,不知道簡亦非在青衣衛務公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模樣,這樣生澀,豈不會被那些老油條給欺負了去?
「我不會欺負你的,三花。」簡亦非彎腰下來,蹲在那裡剝起菜葉子來:「我似乎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欺負你。」
「簡亦非,這個時候,大年三十的,你怎麼來豫州城了?」彥瑩不再與他開玩笑,抬起眼來打量了他一番:「你不要告訴我,因著咱們的親事,你跟你娘鬧翻了?」
「你怎麼知道?」簡亦非有幾分驚奇:「我還沒告訴你呢。」
彥瑩哈哈一笑:「這還用你來告訴我?」大年三十晚上誰不是在家團年?這陣子跑到豫州城來,想必是跟他老娘吵架,離家出走妥妥的:「你娘不讓你娶我,對不對?」
簡亦非點了點頭,神色里有些委屈:「我都跟她說了,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可她就是聽不進去,她總覺得我們家裡身份地位要高……其實,不就是有幾畝地,有個大宅子,能高到哪裡去?」一想著自己的猜測,母親可能是做了旁人的外室,簡亦非還有些提心弔膽,他還怕彥瑩瞧不上母親的所作所為呢。
「可能她眼睛裡頭,覺得我這種田的不夠格做她媳婦吧。」彥瑩笑著搖了搖頭:「我原先也沒想到要巴結上你這個做官的吶。」
簡亦非瞬間就急了,把手中的青菜一扔,抓緊了彥瑩的手:「三花,你答應了我,這一輩子咱們要好好的在一起,你不會反悔吧?」
「反悔?」彥瑩一雙明亮的大眼盯住了簡亦非,就如天際兩顆倏忽而現的星子,讓簡亦非覺得這小小的廚房裡滿是光亮:「你不反悔,我也不會,若是你要放棄,那我保准跑得比你還快。」
簡亦非這才放下心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就好,咱們時候好了的話,我都會放記在心裡,你……」他瞧著面前那一雙一眨也不眨的眼睛,心裡砰砰的跳了起來,極力壓抑住自己想要湊上去的感覺,顫著聲音道:「三花,我要好好的待你一輩子,絕對不會讓你傷心難過。」
彥瑩點了點頭:「你放心,就算你違背誓言,要另娶她人,我也不會抱著枕頭哭的。」若是男子負心,那哭又有什麼用處?還不如趕緊將他給忘了,自己努力發家致富,順便再找個真心的人——只不過自己現在是這樣想,若真到了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會不會掉眼淚呢。
「三花,我問我娘要聘禮,她生死都不給我銀子,而且我與她大吵了一場,我就跑到豫州來找你了。」簡亦非一副可憐兮兮的神色,眼裡全是盼望:「你可要收留我。」
「行。」彥瑩站起身來,開始系圍裙:「住宿費拿來,十兩銀子一個晚上。」見簡亦非張開嘴看著她,噗嗤一笑:「跟你開玩笑的!」
簡亦非這才恢復了常態,站起身來,伸出雙手環抱住了彥瑩:「三花,我就知道你是跟我在開玩笑,你才不會那樣狠心,要把我趕出去。」他身上原本帶了一百兩銀子,給肖老大家買了年禮,從京城一路過來,吃吃喝喝的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兩銀子在身上,還真是有些捉襟見肘。
柔軟的身子在他的懷中,鼻尖下有著幽幽的清香,簡亦非沒有忍住,低下頭來,在彥瑩的耳朵邊上印下了輕輕的一吻:「三花,我真想你。」
「做啥呢,我要做菜了。」彥瑩有些不好意思,許久沒有被簡亦非這樣抱在懷裡里,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心頭湧現,臉頰微紅,全是沒有力氣,一雙手發軟,似乎連手中的菜刀都拿不穩:「簡亦非,你讓我做事情,要親要抱的,咱們晚上回家再說。」
「好好好。」簡亦非偷偷瞄了彥瑩一眼,見她粉嫩的肌膚上有微紅的印記,心裡也是高興:「我來幫你做菜。」
第二百零三章除夕
夜色慢慢的上來了,一團朦朦朧朧的黑色籠罩在肖家村的上空,各家各戶的廚房上邊升起了騰騰的白煙,一種祥和寧靜的氣息在這小村莊里蔓延著。
彥瑩她們沒到申時就打了烊,下午已經沒太多顧客,倒是東西大街口子上頭有不少賣煙花爆竹的小攤位,不少孩子們圍在那前邊,拿著銅板直搖晃:「大娘,給我買個鑽地鼠!」
四花望著那些攤子,眼中也流露出孩子般羨慕的神色:「三姐,咱們也去買些煙花爆竹回去放。」
彥瑩點了點頭:「這是自然,阿娘還交代咱們要帶些爆竹回去,今晚子時要放,明日一早還得去祖墳那邊拜祭呢。」
龔亮自告奮勇下車去買:「三妹四妹,我去。」他今日得了過年的紅利銀子,再加上這個月的工錢,還有這幾日的加班工錢,差不多快有十四兩,一心想要討好肖家姐妹,急急忙忙的挪著身子往地上溜。
白影一閃,簡亦非已經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往一個人少的攤位那邊走了過去:「阿婆,我要買爆竹煙花。」
老阿婆見著來了客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公子要買些什麼?」
「你這攤位上所有的煙花爆竹都買下來,要多少銀子?」簡亦非顯得很闊綽的指了指攤位,他可要比龔亮更機靈些,這討好的機會當然是搶先手。
老阿婆一呆,瞬間張開嘴巴笑得露出了一口稀疏的牙齒:「公子,不多不多,十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簡亦非伸手去摸荷包,又停住了——他好像只有幾兩銀子在身上了。
龔亮顛巴顛巴的跑了過來:「阿婆,都包好,我全要了。」說著很豪闊的從荷包里掏出了一個大銀錠子。
他可是大姐夫,自然要表現得比簡亦非強,這位簡公子瞧著是個富家子弟,可聽著說這一攤子煙花爆竹要十兩銀子,竟然就捨不得了,這也太小氣了些,嘖嘖嘖。
彥瑩與四花在騾車上見著兩人那情形,掩嘴直笑,肖來福道:「三花,那簡公子還沒有龔亮有錢?不如讓他來百香園給你當夥計罷。」
彥瑩嗤嗤的笑了起來,今日簡亦非垂頭喪氣跟她說,沒問他娘討到聘禮銀子:「我身上就剩□□兩銀子了,到時候等我回京城,先去想司里預支半年的月俸,湊滿一百二十兩銀子給你送過來。」
實在是個小可憐,身上連十兩銀子都沒有,彥瑩心中無比同情,這件事情充分說明了,不管是誰,我們的身上總要些閑錢,可不能全部拿了出去給人保管,即便那人是你親娘,到了要緊的時候,也會拿捏得你半分都動彈不得。
龔亮抱著一大堆煙花爆竹,得勝一般回來,老阿婆扛著一大堆東西跟在後邊往騾車上送,簡亦非垂頭喪氣站在那裡,衣袍被北風吹得呼呼作響,十分可憐。
彥瑩朝他笑了笑:「簡亦非,你別煩惱,回家我發高工錢給你。」
四花也笑得眉眼彎彎:「是是是,你幫我們家整出了好多菜地來,還幫忙幹活,三姐是該發點工錢給你才行。」
回到家,肖老大與肖大娘都吃了一驚,原本以為只有龔亮回來過年,可沒想到又多了個簡亦非。肖老大站在台階上,一雙手不安的搓著衣裳角兒:「簡公子,怎麼也過來了哩。」
簡亦非也訕訕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幸好六花歡呼了一句,衝到他面前就來拿他手裡的煙花爆竹:「簡大哥,你買來的嗎?真好真好。」
彥瑩笑著招呼了一聲:「快些進來,外頭冷呢。」
早兩日下了雪,肖家村到處都是一片銀裝素裹,這兩日天晴,路面上的積雪已經消融,房頂上的白色卻依舊還在,星星點點的灑落在黑色的瓦片上,就如水墨畫上留下了一團團空白印記。
龔亮抱著一堆煙花跟在六花後邊往屋子裡頭走,有些靦腆,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家過年,以前他都是與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去年母親過世,大年三十他是一個人孤零零夠了的,今年忽然就有這麼一大家子人,覺得實在溫暖。
家裡早就準備好了過年的菜肴,彥瑩與四花動手做菜,旁邊幾姐妹幫忙打下手,肖老大本來是想請兩個女婿到堂屋裡坐著,可兩個都不願意,買通在廚房裡給彥瑩四花打下手:「爹,娘,你們去歇著,這些事情就由我們來做便好。」
肖大娘忙著去帶孩子,肖老大手足無措的站在廚房門口,想咧嘴笑,可是又笑不出生來,好半晌才慢慢挪了出去,走到肖大娘身邊道:「等會要給的吉利錢都準備好了沒有?」
肖大娘點了點頭:「都準備好了的,你放心,每人發五兩銀子,咱們七個娃,加上葉兒長生,這邊龔亮和簡公子還帶著經緯,六十兩銀子,還拿五兩咱們留著走親戚用,剩下的都收著,可不能大手大腳花掉了。」
彥瑩給了肖大娘一百五十兩銀子,讓她拿著划算好過年,肖大娘拿著銀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來想去才想到這分配的法子。
肖老大吐了一口氣:「是得留著,多多少少攢著,三花這是不知道節儉哩。」
不多時,那邊喊著可以吃飯了,除了長生放在搖籃里,一家人團團坐在桌子旁邊,彥瑩拿起酒杯來:「這一年總算是過去了,咱們一起來慶祝下,明年會更好。」
酒是後山的果樹釀製的果酒,淡淡的綠色,透明晶瑩似那琥珀,真如詩歌里寫的那樣「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酒在細瓷的白色酒盞里蕩漾,一絲絲芬芳在鼻子下慢慢的沁入了心脾。
「明年會更好。」大家舉起酒杯歡呼了起來,一雙雙眼睛里有興奮,還有對新年的嚮往。六花笑著問道:「三姐,明年我們會不會賺十萬哪?」
「要賺十萬幹嘛?還能賺一萬也就差不多了。」肖老大端著酒杯,樂呵呵的,一臉的皺紋堆在一處,顯得有些蒼老:「六花,莫要得貪心哩。」
「阿爹,六花這不是貪心,她這是有雄心壯志!」彥瑩讚許的看了六花一眼,點了點頭:「只要大家勁往一處使,齊心協力,會有一年賺十萬的日子來!來來來,咱們先喝了這杯!」她仰起脖子,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姐妹們也跟著就酒給喝了,就連肖大娘都喝得爽快,只有肖老大猶然還在怔怔的發愣,這時大家已經開始夾菜吃飯:「三姐的手藝越發好了,這菜吃著真香。」
彥瑩跟四花一道一共做了十二個菜,桌子擺得整整齊齊,連擺放飯碗的地方的沒了,十二個菜葷素搭配,顏色也格外好看,綠色的菜葉,嫩黃的韭黃,黑色的木耳,紅色的辣椒,翡翠般的萵筍片兒,加著淡紅色的殺豬肉,金黃的烤鴨,嫩白的豆腐,五彩繽紛,就如一幅畫卷。
一家人歡歡喜喜吃過飯,肖大娘開始發荷包:「每人一個,拿好別掉了。」
六花捏著荷包嘻嘻的笑:「好大一個銀錠子!」
簡亦非見荷包塞到自己手裡,也是一愣:「大嬸,我就不要了,我是大人了。」
四花在一旁嗤嗤的笑:「三姐夫,你怎麼還喊我娘叫大嬸呀?」
「就是就是。」六花挨著四花也跟著笑個不停:「你不都來提過親了?你還喊我爹娘叫大叔失神呀?」她偏著小腦袋對四花道:「四姐,你怎麼就喊他姐夫了,咱們得要改口費,大姐夫和二姐夫都給了的。」
簡亦非聽了歡喜,拿著銀子坐在那裡,對著肖大娘喊了一句「娘」,又沖肖老大喊了一句「爹」,然後很不好意思的對著四花六花道:「我……沒帶多少銀子回來,這個荷包就給你們去分了吧。」
六花毫不客氣伸手來接,卻被肖大娘打了一筷子:「六花,你仔細些!別太為難你三姐夫!」
「三姐夫,我們為難你沒有?」六花將小手縮到了身後,瞧著簡亦非嘟起了小嘴:「你給我們銀子是不是心甘情願的?」
簡亦非點了點頭,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心甘情願,心甘情願的!」只要三花的姐妹們承認自己,多給幾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彥瑩在旁邊瞧著只是笑,伸手拿過簡亦非的荷包扔給六花:「你拿著,該分給其它姐姐多少銀子,你自己去划算!」
六花笑眯眯的接過了荷包,這時候就聽著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大家抬頭一看,就見肖經緯站在門口,鼻尖上冒著點點汗珠子:「爹,娘,我過來團圓了。」
肖經緯本來早就想過來,肖文華卻有些不高興:「還沒成親哪,一顆心就到了別人家去了!我跟你說,以後你和二花成了親,團圓飯得在家裡吃,可不能跑到你岳父老子家去!家裡又不少你這口米糧!」
肖經緯陪著笑臉道:「爺爺說的是。」
肖文華見孫子十分誠懇,心裡頭高興,這才放過了他,不再嘮叨。肖經緯吃過飯,覷著幾個伯伯叔叔圍了肖文華在說閑話,偷偷溜到院子門邊,推開門,一溜小跑的就來了肖老大家,今晚除夕,他想過來跟二花一道守歲吶。
「二姐夫也來了。」六花見著肖經緯就笑了起來:「四姐五姐,咱們還有一份吉利錢呢!」
第二百零四章憧憬
天幕烏藍一片,就如一塊巨大的絲絨,天空里沒有月亮,只有幾點稀疏的星子,不住的發著微微星光,肖老大家的前坪站了不少人,大家都站著看龔亮放煙花。
鄉裡頭每年除夕晚上都會放爆竹,零零星星的放幾個小煙花,但這般大肆放還是頭一遭,肖家村裡的人開始並不知道肖老大家要放煙花,後來瞧著天空中不時的出現彩色的花朵,孩子們嚷著喊著,呼嘯的來了肖老大家。
彥瑩與簡亦非兩人坐在樓上的走廊旁邊,趴在欄杆上往天上瞧,一朵銀白色的花忽然在深黑色天幕里綻放,小小的星子不住變幻著形狀,慢慢的墜落了下來,那原來的銀白色已經變成了鮮艷的嬌紅,一閃一閃的,似乎春日裡落地的花瓣。
「三花,你別計較,我一定會將聘禮送過來。」簡亦非還在耿耿於懷,他可真是丟臉,不僅沒有能按照約定將聘禮送過來,就連買煙花都沒搶過龔亮,他都不好意思到前坪放煙花了,只能呆在樓上陪著彥瑩說話。
「簡亦非你這傻子。」彥瑩微微的笑了起來:「聘禮只是個象徵罷了,你給多給少,我都不計較,只要心意到了就成。」一萬兩銀子做聘禮與一兩銀子做聘禮有什麼差別?只要有一顆真心,銀子的多少,還用計較?
「真的嗎?」簡亦非驚喜的抬起頭來;「三花你真這麼想?」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裡邊有幾塊碎銀子,加起來也該有八兩多,可不可以拿去給肖老大做聘禮呢?
「你別把你那可憐的荷包摸來摸去的,再摸也生不出銀子來。」彥瑩瞧著簡亦非那模樣就好笑,她打開荷包從裡邊拿出了一張紙來:「你拿著。」
簡亦非低頭看了看,是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不由得唬了一跳:「三花,你給我這麼多銀子作甚?」
「你不是借了銀子給我?現在我賺錢了,有錢還給你了,你可以拿著這個做聘禮,去交給我爹娘,免得你心上心下的。」彥瑩見著簡亦非張大嘴巴望著自己,伸手拍了下他的手:「怎麼了?歡喜得狠了?」
「我、我……我沒借這麼多銀子給你。」簡亦非有些不好意思,當時自己借銀子給彥瑩可沒想著要她歸還,沒想到她不僅還了,還多還了這麼多!「三花,我不要這麼多,你把我本金給我就行。」本來不打算再要銀子了,可自己現在正急需聘禮,也就顧不上這麼多,只是要從彥瑩這裡多拿錢,他還有些不自在——男子漢養家糊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麼還能讓媳婦兒拿錢倒貼自己!
彥瑩哈哈大笑起來:「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以後你的月俸銀子全給我!」她假裝面露猙獰之色:「哼哼,我每個月就發二兩銀子給你零花。」
簡亦非憨憨的笑了起來:「都給你,我也不用零花銀子,每天發十個銅板給我就夠了,你早上起來做早點會辛苦,我得放幾個銅板到身上,這是早點錢。」
真是孺子可教,自己還沒談到以後的財政大權歸誰,他這就急巴巴的送到了自己手上來了,彥瑩瞧著簡亦非,心裡有說不出的滿意:「你當真這樣想?」
「這是我的真心話!」簡亦非見彥瑩似乎不相信他,趕緊繼續表忠心,一副「你別拋棄我」的神色:「三花,我知道你會賺錢,肯定也看不上我這一點點月俸,只是我想告訴你,我的人是你的,我賺的錢也都是你的,你千萬別嫌棄,一定要收好。」
「行,那我就拿著。」彥瑩點了點頭:「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替你把月俸銀子收好了。」她揚了揚那五百兩銀子的銀票:「那你要不要拿著去給我爹?」
「好。」簡亦非拿著銀票飛快的走到了前邊堂屋,找到了肖老大與肖大娘:「爹,娘,這個給你們……」
肖老大雖然不識字,不知道那銀票有多大面額,可卻曉得是銀子多了拿不下才用銀票的,趕緊連連擺手:「簡公子,你已經送了年禮了,不用再拿銀子。」
簡亦非見他誤解,趕緊解釋:「爹,這是我的聘禮,只有五百兩,不多,你莫要嫌棄。」
肖老大這才安定了幾分:「聘禮?不是要納徵的時候才送的?」
簡亦非咧嘴笑著:「不管哪一天,送了我就安心了,三花就是我媳婦了,爹娘以後就不能接別人家的聘禮了。」
肖大娘抖著手將銀票接過來:「中,中,我們拿著。」即便簡亦非不拿聘禮過來,他們哪裡還敢將彥瑩許配給別人?這一輩子,除了簡亦非說不娶三花,他們可沒這膽子說不嫁女兒給他。
簡亦非見肖大娘收下銀票,歡歡喜喜,朝兩人行了一禮:「亦非多謝二老答應親事。」
屋子外邊的煙花不住綻放,光影交錯,投在簡亦非白色的長袍衣裳上,肖老大瞧著他那瀟洒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孩他娘,我怎麼越發的覺得這心裡頭不穩當了。」
肖大娘將銀票收起,朝肖老大瞅了一眼:「咱們也過了一年好日子了,怎麼還在想著不穩當?別放在心上,就照著三花說的那般,加把勁,好好的賺錢。」
肖家將龔亮與簡亦非打發去了老屋那邊住著,老屋已經重新修葺過,卧室里打了炕,肖大娘已經預先將炕頭燒熱了,一床被子放在上頭,瞧著薄薄的,可是摸著十分柔軟舒服。
「三花,這是啥被子?」簡亦非有些驚奇,冬天裡誰家不是蓋大棉被?將棉絮彈得鬆鬆,然後平平整整的梳了,壓緊壓緊,一般八斤一床,重的可以到十二斤,蓋到身上暖暖和和,只是覺得有些重。
這被子瞧上去不厚,可摸到手裡卻暖和,好像還能摸著一些梗子,也不知道裡邊放了些啥東西。簡亦非瞧了一眼彥瑩,見她微微的在笑,不由好奇:「三花,這是什麼被子?蠶絲被?」
彥瑩笑著搖了搖頭:「你猜!」
「我猜不出來。」簡亦非老老實實的答覆,自己還是別猜了,三花總是有一些讓人摸不透的新鮮主意,自己肯定是猜不出來的。
「我告訴你,裡邊放的是鴨絨,這就叫鴨絨被」彥瑩很得意的摸了摸被子,殺了這麼多鴨子,鴨毛堆積如山,她讓人將那最細的鴨毛選了出來放到一邊,晒乾收好。本來打算做羽絨服的,可心裡想著這般奇形怪狀的服裝,可能沒有誰會樂意穿,不如先開發鴨絨被面。
「大姐,你幫我試試看,能不能做出鴨絨被子來。」彥瑩拿了一袋鴨絨拖到了大花的屋子裡頭:「你知道該怎麼做被子,可我還不曉得,只能找你來商量。」
「鴨絨被子?」大花有些驚奇:「你的意思是,要將鴨絨摻到棉花裡頭做被子?」
彥瑩笑著點頭:「是、大姐,你想想看,那些鴨子大冬天的在外邊跑個不停,也不覺得冷,還不是有這層羽毛?咱們在棉花里摻些鴨絨試試,指不定還能少用棉花更保暖。」
大花眼睛一亮:「三花,你說得對,我來試試。」
大花手巧,有肖大娘打幫手,很快就做了一床小小的鴨絨被,葉兒首先體會了一把,她蓋著鴨絨被睡了一個晚上,早上去喊她起床:「葉兒,昨晚睡得舒服不?暖不暖和?」
葉兒只是捨不得起床,揪著被角兒笑個不停:「新被子又軟又暖和!」
彥瑩這才放了心,把幾袋鴨絨交給了大花:「大姐,你慢慢做著,先給咱們家裡人都做上,我瞧瞧明年的情況,看看要不要買些蠶絲過來,攙著鴨絨做被面。」她心裡頭暗自打算,要是做好了,先送兩床給豫王妃與許宜軒,若是他們用了都說好,自己就可以又開一條流水線,收購處理鴨絨,做鴨絨被子銷往京城,專門供那些高門大戶。
這鴨絨被,升斗小民真心買不起,只要豫王妃跟許宜軒能給自己做推銷,不愁價格高,不愁沒銷路。今日簡亦非過來了,彥瑩將自己的羽絨被讓了出來給他試試:「亦非,我跟你說,這是我明年要拿去京城賣的,你先蓋一個晚上試試,明日告訴我,你覺得舒服不舒服。」
「只要是你做出來的東西,就沒有不舒服的。」簡亦非聽著彥瑩喊他「亦非」,心裡甜蜜蜜的,又像喝了點小酒,頭有些暈乎乎的,大著膽子一把拉住了彥瑩的手:「三花,我想親親你,行嗎?」
彥瑩雖然大膽,可聽著簡亦非那忽然變得軟綿綿的聲音,只覺得自己也輕飄飄了起來:「亦非,你好些歇著,明日一早我再來喊你。」
「你不給我親,我就不放開你。」原來簡亦非也會無賴。
彥瑩瞪著他:「簡亦非!」
「哎!」簡亦非答應了一聲,將她拉進了懷裡:「三花,你喊我,是要我靠攏一些,對不對?」一邊說著,一邊將嘴唇湊到了彥瑩的耳朵邊上,輕輕咬了一下:「好軟。」
「簡公子,簡公子……」龔亮叫著從屋子外邊沖了進來,見著屋子裡相依在一處的兩個人,整個人呆在了門檻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彥瑩將簡亦非推開,大大方方的道:「姐夫,你有事情找他,那我就先回去了。」
龔亮望著彥瑩跨步出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簡亦非:「簡公子,我沒有打擾你們吧?」
簡亦非憋著一口氣坐了下來:「沒有。」
第二百零四章
「這除夕過得可真是沒有滋味。」程思薇嘆了一口氣,望了望窗戶上邊結著的霜花。雖然丫鬟們很勤快,可這一早上剛剛起床,也還沒來得及清理,淺碧色的窗紗上結著一個個霜花,整整齊齊的六隻角,邊緣慢慢的模糊成了一片。
黃媽媽趕著給程思薇披上了一件米色香雲紗斗篷,外邊鑲嵌著一圈淡青色的銀狐毛,襯得程思薇更是唇紅齒白,肌膚嬌嫩似少女一般。
「夫人,何必計較這麼多,既然公子這般心意堅定,你不如就答應了他的親事,免得母子反目。」黃媽媽在一旁嘆息,早些日子公子回來追著夫人要聘禮,夫人執意不答應,沒想到公子就悄悄的走了!
雖然以前公子在終南山學藝的時候,也有幾年沒有回來陪夫人過年,可這一次除夕不在府里,卻與以前的情況完全不同,他是為了一個鄉下丫頭與自己的母親翻了臉呢!黃媽媽皺著眉頭,也實在想不通,那個鄉下丫頭,瞧著不過是生得模樣好些罷了,要論模樣生得好的,京城多得是,不知為何,公子竟然這般死心塌地。
「我如何能答應這門親事?」程思薇緊緊的抓住了香雲紗斗篷的邊緣,幾根銀狐毛從她手指縫裡鑽了出來,柔軟的撫摸著她的指尖:「王爺已經給他找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如何還由得他自己做主娶了那鄉下丫頭!」
吏部尚書的三小姐,嫡出,不管她得不得寵,至少那身份擺著,她已經託人去打聽過,這位嚴三小姐雖然生得不是傾城傾國,倒也是面容清秀,更難得的是她是嚴夫人最小的女兒,嚴夫人甚是寵愛她。
娶了家裡得寵的小姐,那可比娶了身世好卻不得寵的強得多,程思薇聽了關於嚴三小姐的一些傳言,心裡頭很是滿意,看來秦王確實是在貼心貼意的為簡亦非打算,可這裡頭也隱隱透露著一件她心裡很不情願的事情,或許秦王不會認下他們母子,這才在千方百計做彌補。
若是秦王真想將自己接回秦/王/府去,那他不會這般對簡亦非的親事上心,一腳踏進秦/王/府的大門,簡亦非的身價自然就翻了百倍,別說是嚴三小姐,只怕還有不少高門大戶的小姐都會想搶著嫁他呢。
黃媽媽苦著一張臉道:「夫人,若是公子執意要娶那丫頭,那咱們還有什麼辦法?綁著公子去與那嚴三小姐拜堂成親?」
程思薇揉了揉那一團銀狐毛,咬著牙恨恨道:「未必他還會為那個鄉下丫頭不要我這個娘?」雖然口裡說得十分篤定,可心裡頭還是有些發虛——畢竟簡亦非已經毫無顧忌的將她拋下,大年三十都沒有陪在她身邊!
「夫人……」黃媽媽有些為難,夫人這般執著又是為何!她是夫人的乳娘,一路看著她長大,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她不就想要報復安國侯夫人與她的嫡姐,可現在這形式來看,夫人要進□□很是為難,為何不就將過去的恩恩怨怨放下,與公子一道好好過日子?
公子少年得志,才十八歲的人就已經是正四品,前途不可限量,夫人若是肯將心裡那仇恨放下,將那幾分不服氣撇到一旁,自然會過得十分舒適。都已經到了三十多的年紀了,也不是當年的少年氣盛,何必苦了自己。
「媽媽,你別勸說我,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程思薇低著頭,嘴角撇了撇:「我準備先去見見這位肖姑娘。」
黃媽媽有些緊張:「夫人,何必親自出馬,花點錢,找幾個人去教訓她一番,讓她不敢再勾搭公子,那也就是了。」
程思薇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重重的說道:「人肯是要多帶幾個去的,不讓她好好的得個教訓,又怎麼能長記性?」她的手搓了錯香雲紗的面子,衣料悉悉索索作響:「我得好好布置一番。」
初一崽初二郎,按著規矩,大年初一,兒子都是要陪著父親過新年,初二才跟著老婆回娘家。大年初一一早起來,肖老大就帶著二花去祖墳那邊拜祭,龔亮聽著說去祖墳,很誠懇道:「爹、娘,大花現在要照顧兩個娃,不好出去,我替她過去。」
他這樣一開口,肖老大高興得全身都哆嗦了,龔亮的意思不就是將自己認作他的爹娘了嗎?這是做上門女婿還是做兒子哇?只不過肖老大還是很有良心的:「龔亮,你還是先去拜祭下你父母,這裡有二花跟我去就成。」
龔亮點了點頭:「我會去哪,先陪爹過祖墳那邊,我再去拜祭自己爹娘去。」
肖大娘聽著在一旁直擦眼淚,三花真是眼光好,這麼老實本分又為人著想的女婿,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就這樣被三花牽著回家許給大花了!
簡亦非在旁邊也趕緊跟上,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笨,根本比不上龔亮,昨晚買煙花沒搶著,今日這件事情也搶不過?他一把將放在旁邊的香燭錢紙拿了起來:「龔亮,你回家去拜祭好了,我跟爹過去吶。」
肖老大心裡頭熱乎乎的:「一道去。」
大花抱著長生坐在炭火盆子旁邊,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上邊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彥瑩抬眼看了看她:「大姐,我求你一件事情哩。」
「啥事?三妹,你要我做啥事,只管直說!」大花趕緊答應下來:「別用個求字!」
「我想你這兩日,趕緊趕出一床鴨絨被來,我有用處哩。」彥瑩心裡籌劃著,簡亦非就這樣跑出來在自己家裡過年,還不知道他娘會多麼痛恨自己呢,得趕緊將簡亦非打發回去賠罪才是。
雖然自己並不怕簡亦非那刁難的娘,可畢竟婆媳關係很重要,自己與他娘不對付,現在簡亦非一顆心還是熱乎乎的,全向著自己,成了親以後,他會不會因著夾在自己與他娘之間為難不好做人呢?
簡亦非的娘刁難自己,也有她的理由,不管怎麼說,簡亦非現在是個官,年紀輕輕就到了正三品,而且從他的穿著來看,家裡條件也不差,像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看的上她這鄉下丫頭?彥瑩倒也能理解她,她相信簡亦非的娘要是多與自己接觸幾次,見識到自己的能力,或許就能消除成見。
彥瑩決定先禮後兵,看看能不能將簡亦非他娘的心捂熱,兩人取得和解,這樣簡亦非就不用為難了——誰會想過彆扭日子?總得要有個退讓的,自己是小輩,就自己先退一步,免得將這事情激化。
這兩日趕著做一床全新的鴨絨被子,捎上自己親手做的烤鴨與紅油罐頭,讓她指點自己這個未來媳婦還是很能幹的,她盡可以放心——簡亦非看中的女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大花聽著說要做鴨絨被子,點了點頭:「好嘞好嘞,我這就動手。」
五花趕緊將長生抱了過來:「大姐,我得閑,正好覺得沒事情做,我幫你帶孩子。」六花也圍了過來:「我跟五姐帶長生和葉兒玩。」
葉兒靠著五花看了看長生:「娘,你去給三姨做被子,葉兒乖,不吵,看弟弟。」
彥瑩心裡頭高興,伸手摸了摸葉兒的腦袋:「葉兒真乖。」
葉兒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里全是亮閃閃的神色:「三姨,葉兒要快些長大,幫著阿娘做被子,做好多好多被子!」
大花跟肖大娘知道了彥瑩的打算,兩人都贊成:「是該給親家母捎點東西,咱們將鴨絨鋪厚些,京城那裡比咱們豫州城更冷哩。」
有了目標,做事就有幹勁,兩人每晚都趕工到子時,棉線格子一層層的打得細細密密,選的是最淺的鴨絨,攙著蠶絲,厚厚的鋪了上去,母女兩人比較了好幾種踩線陣法,最後選了瑞雲格子:「親家母是富貴人家,自然該用這五彩祥雲。」綉到最後,四個被面角兒都繡的五色蓮花。
簡亦非見了這鴨絨被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肖大娘與大花這般盡心儘力,見著兩人都頂著黑眼圈,就像那烏眼雞一般,摸著被子都快說不出話來。彥瑩走了過來,拿了一袋烤鴨和四壇紅油罐頭裝好:「你用我教你的法子切了烤鴨給你娘吃,順便賠個罪,畢竟你這般把她丟下,一個人過除夕,總是不好。」
簡亦非點了點頭:「我住知道。」
那陣子與母親為了聘禮的事情吵架上頭,他一口氣奔到了豫州城,現在想著心裡也有些歉意,這麼多年除了終南山大雪封山下不去,他每年都與母親在一處過年,他是母親的全部,而現在他卻輕而易舉將母親撇在了腦後,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不孝順,這次回去,一定要負荊請罪才是。
肖老大一家將簡亦非送出了肖家村口,他的馬背上馱著一大堆東西,遠遠看去,就跟那駱駝一般,彥瑩嘆了一口氣:「總歸要簡亦非他娘想得通就好。」
這世上,不怕人對自己有成見,就怕那人心腸硬得根本不會對自己改觀,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做一兩次,若是無用,她便不會再做。
第二百零五章
馬蹄踏在雪地里,紛紛濺出了細細的雪花末子,白色的雪地上,幾行馬蹄,歪歪曲曲的往前邊去了,微風漸漸,樹枝上的白雪簌簌的落了下來,落在馬上之人那白色的錦衣上,很快就融成一處,再也看不見痕迹。
簡亦非望著那一線蜿蜒的院牆,只見著白色里露出些許黑色的瓦片,心中百感交集,院子門口掛著兩盞大紅的紗燈,裡邊的燭光一閃一閃,在地上投下了暖黃的兩團影子。他翻身下馬,牽著馬兒走到了前邊去,伸手敲門:「開門,開門!」
就聽裡邊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一個小丫頭子的聲音清脆悅耳:「來了,來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門后露出了一張臉,眼睛倏然睜大:「公子,你回來了?」
簡亦非牽著馬走了進來,點了點頭:「是,我回來了,夫人呢?」
小丫頭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迷惘:「夫人……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簡亦非一愣,這麼些年,他每次回來,母親都會在府里,這次回來,卻聽著說不在,心中實在驚奇,母親難道去給親戚們拜年了?可是他根本就沒聽說過自己有什麼別的親戚,出生到現在,他只見過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姨母,一個全無。
「是,初五那日,夫人便帶著黃媽媽和幾個護院出去了,坐著馬車出去的,到今日還沒回來呢。」小丫頭子皺著眉頭,也顯得很迷惘:「要不是黃媽媽交代了說夫人要出遠門,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今日已經是初七,母親竟然離開了快三日?這真是蹊蹺!他從豫州一路打馬,抄了近路回家,就是想著早些將三花的心意傳達給母親,可沒想到一腔熱血卻是落了個空。他拉著馬悵悵然走回了自己院子,吩咐長隨將東西給卸下來:「好生拿放,不得損壞半分。」
長隨應了一聲,輕手輕腳開始卸起東西來,簡亦非背著手看了看一地白皚皚的積雪,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趕著就往母親院子那邊去。
母親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過去,還有一個煙柳留在院子裡頭,見著簡亦非回來,很是高興:「公子總算回來了,夫人一直惦記公子。」
簡亦非朝她笑了笑:「夫人這些日子,可跟誰見了面?為何忽然出府去了。」
煙柳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沒見有什麼外人過來,只是奴婢偶然聽著夫人與黃媽媽說話的時候,好像提到了豫州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去那裡。」
「什麼?」簡亦非的一顆心撲撲的跳了起來,豫州?難道母親想要去找彥瑩?他的腦子嗡嗡的響了起來,母親帶了黃媽媽和煙書過去,還帶了幾個護院……簡亦非的頭瞬間就痛了起來,母親不會去想著找彥瑩的麻煩吧,要不是還帶護院去作甚?他的身子忽然一冷,大踏步朝外邊走了去。
「公子,你先歇歇,晚上準備吃什麼菜,奴婢去給廚房通傳下。」煙柳拎著裙子追了出來:「公子你要去哪裡?」
簡亦非頭也不回的往前邊飛走:「我要出門一趟,不用去廚房說了。」
煙柳靠在門檻上,望著雪地里兩行清晰的腳印,有些莫名其妙:「這不剛剛回來?怎麼就又要出去?」
百香園門口掛著一排大紅燈籠,喜氣洋洋,鋪面門口張貼著一副對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園。龔亮站在鋪子門口,望著那幅對聯眉開眼笑:「三妹,大家都說你這對聯寫得好吶,剛剛有個夫子過來說雖然俗套但對仗工整,符合時節。」
旁邊有個年輕姑娘驚訝的看了櫃檯後邊的彥瑩一眼:「喲,這對聯難道還是這位姑娘寫的不成?」
龔亮很自豪的點了點頭:「是,是我三妹寫的!」
那姑娘探頭看了看彥瑩,贊了一聲:「你三妹生得可俊。」
聽著有人誇彥瑩,龔亮很是驕傲:「那可不是?都說我三妹生得跟花兒一樣呢。」
那姑娘又看了看彥瑩,微微一笑,轉身走開了去。她走得很急,不多時就沒見了身影,龔亮摸了摸頭:「這姑娘可真怪,咋就不買東西吶,好像專程來看三妹一樣。」
「煙書,你見著她了?」馬車裡傳來了柔媚的聲音:「生得很好看?」
站在馬車旁邊的煙書低聲道:「確實不錯,她那百香園門口貼著一幅對聯,說是她親筆寫的,奴婢瞧著那字寫得很是好看,應該是念過書的。」
「哦?不是說是鄉村丫頭?」程思薇皺了皺眉:「先將馬車趕去客棧,媽媽,你帶著幾個護院去了解下這肖姑娘的情況,事無巨細,我都要得知。」
「是。」車夫應了一聲,揮動鞭子,將馬車往豫州城的福來客棧趕了去,站在馬車一側的黃媽媽帶了幾個護院,匆匆的朝街頭走了過去。
天色漸漸的陰了下來,客棧裡頭已經點上了燭火,雖然只是小小的一盞油燈,可瞧著卻還是十分的光亮。程思薇坐在燈下,那忽明忽暗的燈光將她的一張臉照得有些飄忽不定,那眉眼似乎忽然蒼老了幾分。
「全部打聽清楚了?」程思薇揚眉:「怎麼可能?一個鄉下丫頭,竟然有這般作為?我還真是不相信。」
「他們都說那肖三花是得了豫王世子的青眼,才會這般順風順水的,現在就連豫州城的知府都捧著百香園,不時的要派管家去那鋪子採買東西吶。」黃媽媽彎腰道:「她能借著豫王世子的勢做成這個樣子,確實也算不錯。」
程思薇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來:「不錯又如何?出身決定了一切,她再聰明,如何能將自己的手掌伸到朝廷里去?就算將百香園開遍大周各處,她還只是一個身份低賤的鄉下丫頭,如何能跟嚴三小姐相提並論?」
黃媽媽連聲應著:「可不是這樣?」
「只不過……」程思薇的眉頭聚在了一處:「她要這般會做生意,倒也不是不可取,到時候我還需要不少銀子替非兒去活動……」
黃媽媽眼巴巴的望著程思薇:「夫人的意思是?」
程思薇搖了搖頭:「不妥當,銀子是一碼事,我想要銀子,自然可以去拉攏那些看好非兒的官員,不見得就要靠她,再說了,不過小小的一間食雜鋪子,又能賺得多少銀子,我還沒有看在眼裡。」
見她有些反覆,黃媽媽決定閉嘴不說話,現在主子的心思越來越難測了。
「不是說她大舅劉阿大跟她有過節?你去找她大舅,給他十兩銀子,」程思薇微微一笑,美艷的眼角顯出一絲凌厲的光:「讓他想方設法將那肖三花騙到僻靜地方去,再讓咱們的護院去動手,到時候萬一被人發現,也可以說是他大舅因為私人恩怨下的手。」
「夫人,你想要殺了她?」黃媽媽身子抖了抖,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姐,怎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殺人……若是說她要殺了安國侯夫人或是秦王妃,那是為自己姨娘報仇,倒也說得過去,可現在要殺的,卻是一個並無冤讎的鄉下丫頭,連雞都不敢殺的黃媽媽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一陣陣發冷。
「我哪裡說要殺她?」程思薇瞧了一眼黃媽媽,緩緩道:「我只是想讓護衛去教訓下她,在她的小臉蛋上划兩道印子,她破了相,我就不相信非兒還會要她。」
黃媽媽抬頭望了程思薇一眼:「破相……只怕也不大好罷?姑娘家毀了容,以後就不好嫁人了。」回想著肖姑娘那水靈靈的臉孔,真的跟花朵兒一樣,黃媽媽就有些不忍心,好好的姑娘家,要被毀容!
「媽媽,你莫要這般優柔寡斷,你還準備要我作甚?難道鞠躬作揖的將她迎進門來?」程思薇咬牙道:「我還沒讓護院殺她,已經是對得住她了!誰叫她一味死纏爛打,只將非兒迷得神魂顛倒!」一想著那鄉下丫頭這隻手接了她一千兩銀票,轉背就繼續gou搭著簡亦非,弄得他大年三十都跑豫州城來過了,程思薇就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黃媽媽垂手站著,不再說話,程思薇揮了揮手:「快去!她這樣的小丫頭,喊得一個護院過去,應該也就綽綽有餘了,莫說還有他那大舅幫忙……只是為了萬無一失,你派兩個護院去罷。」
「是。」黃媽媽愁眉苦臉的走了出去,輕手輕腳的來到護院的門前,敲敲門,喊了兩個護院出來:「李大海,趙二郎,夫人有樁事情要你去辦。」
三個人站在角落裡邊,嘀嘀咕咕好一陣子,趙二郎輕輕嘆了一口氣:「為何一定要將那肖姑娘臉孔划傷?警告幾句也就是了。」
黃媽媽大喜:「我知道你們兩人心好,這才特地找來你們商量。我覺得若是將肖姑娘的臉划傷,即便她成不了咱們公子的妻室,可咱們公子心裡頭還是會記掛她,會覺得對不住她,到時候更怨恨夫人了。」
李大海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
黃媽媽見著兩人都跟自己一樣有同感,也很是歡喜:「我覺得,咱們不如好好勸勸肖姑娘,要她權衡利弊,明白想要嫁進簡家,這是不可能的。夫人已經屬意嚴三小姐,再怎麼樣也不會讓她進門,還不如趁著年輕貌美,趕緊去找個好人家嫁了。」
李大海與趙二郎點了點頭:「媽媽說得及是,咱們只消拿刀子出來嚇唬嚇唬她,鄉下丫頭哪裡見過什麼世面,自然就會退縮了。」
「可不是,有勞兩位了。」黃媽媽笑容滿面:「我這就去找她大舅去,你們在客棧裡頭等我的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