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0135 一腳
外面吵翻了天，趙揚充耳不聞，動也不動的盯著碳爐子上的砂鍋。
因為時間的緣故，這一鍋葯已經到了最後關鍵的時候，整鍋藥材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熬煮，全部稀爛如泥，只等著火候一到，立刻挪開，只要遲上一眨眼的功夫，整鍋葯也就全白費了。
與天同壽丹，必須要在午時三刻前後離火成型，收斂藥物精華和天地氣息，否則藥效將大打折扣——這也是他為什麼非常反感今天要來赴約的原因。
四溢的葯香之中，趙揚眼睜睜的看著砂鍋里最後一個氣泡破裂開來，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
「成了！」
一刻不敢遲疑，他雙手齊伸，捧住砂鍋，從冒著火苗的碳爐子上端走。
心滿意足的看著鍋里還因為餘溫微微翻滾的葯泥，趙揚根本就沒聽到宋長空喊出的那句話。
「趙大當家的，請吧！」只希望儘快和趙楊一戰，迅速結束今天這場鬧劇的宋長空兩隻眼裡全都是火星子。
王均川和自己不成器的孫子宋勝濤極有可能跟著日本人做事不假，但宋勝濤也的確是傷在了趙揚的手裡，宋長空身為宋勝濤的爺爺，還是希望能給趙揚一些教訓，免得江湖中人說他鷹王是個軟蛋。
只是，趙揚端著砂鍋，全部身心都在那一鍋葯上，哪裡會在意他宋長空想什麼？
二度邀戰，都不曾得到回應，宋長空的臉上十分掛不住。
「看來我宋某人這兩把刷子，根本入不了人家趙大當家的法眼！既然如此，那我宋某人就沒臉沒皮一回！得罪了！」
宋長空口中輕喝一聲，雙腿在擂台上一頓，整個人橫掠出去，直撲卡車車廂之中的趙揚。
他十指彎曲如鉤，在空中犀利滑動，指尖過處，彷彿空氣都被撕裂，帶出一道道的變形的光影和鋒利的風聲。
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在場江湖中人個個變色。
別看宋長空人在空中這一出手，招數上不見什麼稀奇之處，但這份指尖上的功夫，絕非尋常武林高手所能比，不愧為一代鷹爪功宗師！
「好！」
王均川帶頭叫好，引動了一些武術界人士的采聲和掌聲。
就連邱剛也為之變色，渾身上下的肌肉隨之一緊，厲聲喝道：「宋長空，你這是偷襲！」
這是嚴厲的指責，同時也是為趙揚打抱不平。
雖然碼頭上所有人都搞不清楚趙揚就是不下車來和宋長空面對面，但既然趙揚沒下車也沒回應宋長空的邀戰，宋長空驟然出手，就是偷襲！
趙揚是他們的大當家的，不向著趙揚，難道還要向著宋長空？
「偷！襲！」
碼頭上的人齊聲大喊，山賊兄弟們也想跟著喊，卻是來不及了。
因為——
碼頭上的人喊出「偷」字，宋長空已經撲入卡車車廂。
碼頭上的人再喊出「襲」字，宋長空的人已經倒飛出來，硬生生的摔趴在擂台上。
山賊兄弟們還能喊啥，被他們指認偷襲的人都被打出來了。
太快了，快得大家都有點跟不上節拍，尤其是王均川一邊的人，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張嘴指責碼頭上的人胡攪蠻纏，給宋長空開脫，宋長空那裡就已經摔出來了。
看他摔得那個架勢，還十分悲慘。
什麼情況這是？到底怎麼回事？在對付趙揚這件事上，堪稱眾望所歸的宋長空，怎麼一轉眼就飛出來了？
所有人下意識的衝到了擂台邊上，朝著卡車車廂之中探著腦袋，想要看看怎麼回事，就連宋勝濤這會兒都忘了第一要務應該是趕緊把自己的爺爺扶起來。
卻見帆布篷子蓋住的車廂里，趙揚兩隻手端著一個砂鍋，緩緩放下一根腿，極其不滿的嘟囔著：「說了讓等幾分鐘，怎麼這麼著急？」仔細看，他的手也不是端著砂鍋不放——他是挑著砂鍋在身前微微停頓，趁著砂鍋脫手即將摔向地面的短暫時間，雙手插入砂鍋，抓起一把葯泥，快速的團成藥丸，扔進旁邊備著的一隻紙袋裡，而後重新
把砂鍋挑起，再去團一枚藥丸。
快到肉眼幾乎捕捉不到的細節周而復始，反倒讓人有一種錯覺，就好像他的手一直端著砂鍋一樣。
敢情，是宋長空撲入卡車車廂，打擾了他團丸子，他一腳把宋長空給踹出來了。
踹出來了？
不知道多少人的心也一下被踹到了無底深淵。宋長空帶著鷹王的江湖雅號，可不是戲台上唱戲隨便封的，而是一招一式打出來的名號，要說宋長空穩坐魯東省武術界第一把交椅或許有些誇張，但若宋長空宣稱他魯東省第二，敢來爭第一的還真是不多
。
就這樣的人物，成名多年，一雙鷹爪地下不知道打敗了多少英雄豪傑，居然被趙揚一腳踹飛了。
「不可能」王均川有點失神。
「怎麼可能」很多人不敢相信。
「假的吧？」還有人深表懷疑
邱剛經歷了短暫的錯愕，臉上隨即現出微笑，就好像眼前這一切都該是理所當然的一般。
碼頭上的其他人很快的鼓起掌來，個個臉上歡天喜地，神氣非常。
而山賊兄弟們打一開始，臉上就是水波不驚的，讓人懷疑是不是唯有趙揚輸掉，這些人才會感覺驚訝。
「好了」
這個時候，車廂里的趙揚總算完活兒了，把紙袋子口一紮，砂鍋一放，拍打拍打手上沾著的藥渣，一抬腿，跳到了擂台上，問趴在地上還沒回過神來的宋長空：「你就是鷹王？約我過來想談什麼？」
還能談些什麼呢？
宋長空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有些艱難的撐起雙臂，緩緩站起身來。
默默的朝著趙揚一抱拳，他邁著蹣跚的腳步走下擂台。
「爺爺」宋勝濤心裡哆嗦著迎上前去。
「跟我回家」
宋長空身子輕輕一個趔趄，靠在了宋勝濤的身上。
一口濃稠的血液從他口中溢出，灑在了宋勝濤的胳膊上。
宋勝濤如遭雷擊，大喊一聲：「爺爺！」
「回家」
宋長空黯淡垂首，半拖半拽著宋勝濤繼續向前。趙揚有點莫名其妙：「什麼也不談就走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來，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