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2章 1592 挂念
把真真輕輕的放在床上,給小傢伙蓋好薄被子,楠楠轉回身,看著坐在桌邊的加東勁夫,心情格外的沉重。
趙揚走後,加東勁夫就沒再提出去散心的事情,而是默默的回到了房間裡面,默默的喝茶。
這種默默,落在楠楠的心頭,總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惶恐不安。
「勁夫……」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夠藏得住心事的人,當然更加藏不住心中的疑惑,來到桌邊坐下之後,輕輕的伸手抓住了加東勁夫的一隻手掌,關切的問道:「你和趙大當家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
加東勁夫像是有點沒反應過來,反問道:「我和他能是怎麼回事?」
「你說呢?我總感覺你們倆有點不對勁。」
楠楠憂心忡忡的說道:「他是那麼輕佻的人嗎?大晚上的在房頂上亂轉悠,還莫名其妙的跳進了咱們家裡?再說,我聽你們說話,好像陰陽怪氣的,都聽不明白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這種事情可不好說,也或許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加東勁夫隨口開著玩笑,但是看看楠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這個解釋明顯說不過去,就有些訕訕然了。
「真說起來,我和他……就是有些事情的看法不太一樣。」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你是知道的,他這個人一向很強勢,尤其是這些年來,從沒在日本人面前吃過虧,所以只要涉及到日本人的事情,他要插手就一定把人往死了整。」
「這也就罷了,我最最不能容忍的是,他每次都會把日本人的尊嚴扯下來,踩在腳底下,肆意踐踏。」
加東勁夫嘆息一聲,說道:「是,我早就已經沒有了日本國籍,現在我對外使用的名字也已經是董勁夫,但是楠楠,我終究還是一個日本人,我的血管裡面流淌的是屬於日本人的血液!」
「上次在他家,我跟他吵你也看見了不是?我跟他的問題就在這一點上。」
他反握住楠楠的手,說道:「也或許是他對我有點小意見吧。不過沒關係,我想他應該不會為了這點小意見,就一直耿耿於懷。」
「這倒是真的,趙大當家的不是這種小氣人……」
楠楠聽著他的解釋,勉強有些相信,但又總覺得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她不太放心的追問道:「勁夫,除了這件事,你和趙大當家的真沒別的事啊?」
「真沒有,放心吧!」
加東勁夫笑了笑,說道:「要真有別的事,他不早就收拾我了?」
「哪可能?你就知道說笑話!」
楠楠笑了,說道:「你一直喊他姐夫的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雅美姐姐的面子上,他也不會收拾你的!」
「嗯……」
加東勁夫點點頭,看看座鐘上的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真真都快睡醒一覺了,你也睡吧?」
「你呢?」
楠楠暫時放下心事,好奇的問道:「你不睡么?」
「天氣熱了,身上有點燥熱。」
加東勁夫笑笑說:「我去井裡打桶水,沖沖涼接著就回來睡。」
「沖涼啊?會不會有點太涼了?」
楠楠不放心的說道:「要不要我給你燒點熱水,你兌兌?」
「不用這麼麻煩了,就是沖個澡,還燒什麼熱水啊?」
加東勁夫愛昵的摸摸她的腦袋,說道:「乖,先睡吧!」
…………
…………
六月的天已經相當燥熱,但是六月的井水的確很涼。
那種涼,是沁入骨髓的涼。
加東勁夫將自己的腦袋整個塞進了裝滿了涼水的水桶之中,希望能夠藉助那一股涼意,來澆滅身體內無名燃燒的火焰。
黑黝黝的院落之中,水桶之中的光線當然是黑暗的,但是他的心比這夜色更加黑暗。
「該死!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沒有人知道,在他這具身體之中生活著的是一個已經無比蒼老的靈魂,而這個靈魂回想著今天晚上的一切,總感覺很多地方都是不對的。
「我怎麼能這麼沉不住氣,居然被趙揚輕易的撩撥到了,暴露了自己的真實位置?」
他有些想不明白:「難道我見過了那麼多的生生死死,連他今天晚上的那點小動作都承受不住?」
上一次,他泄露氣息,警告趙揚,是因為城田正雄還有足夠的價值。
一個曾經的和平主義者的面具即便是被揭開了,一樣在國內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為了大日本帝國,他需要城田正雄活著,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揚殺掉城田正雄。
可是今天晚上呢?
就因為趙揚在特務機關肆意羞辱特務機關的那些特務?
就為了挽救那四個到現在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特務的生命?
加東勁夫必須要承認,他今天晚上有點沒有沉住氣。
「既然已經暴露了,要麼及早撤離,要麼直接和趙揚一戰,可我為什麼又忍住了?」
更加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今天晚上趙揚突然從天而降攔住他的去路的時候,他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手的衝動。
恰恰相反的是,他鬼使神差的說出了一直挂念著雅美挂念著楠楠挂念著真真的話。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偏偏這些話說出口,他的本能之中並不排斥。
這也就意味著,在他的內心深處,真的是挂念這三個人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會有這種挂念?」
加東勁夫感受著水桶之中的涼意,一顆心的溫度卻總是難以降下來:「我怎麼會對這樣的三個人生出挂念?」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種挂念的心情,即便是現在,依舊是強烈的,炙熱的,就好像已經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上一樣。
雅美、楠楠和真真三個人的容顏,就像是電影畫面一樣,定格在了他的眼前。
加東勁夫很想大聲嚎叫,宣洩出他內心深處的焦慮。
然而,把腦袋浸在冰冷的井水之中的他,卻不可能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一點點的氣泡,從水桶之中升起,又在水面上快速的消息,不曾留下半點痕迹。
只是,他的心已經被糾結完全佔據。猛地抬頭,當冰冷的井水沿著他的腦袋流淌下去的時候,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