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5章 1915 我還願意這樣過
行刑的槍抬起，遠遠對準了胡銳的方向。
只等著費老下一刻下達執行的命令，槍膛之中的子彈就會飛出去，沒入胡銳的腦袋。
胡銳無比坦然的望著這桿槍，嘴角帶著一絲絲的微笑，平靜的等待死亡。
有風在刑場上飄過，一隻鳥橫空飛起，乘風而走。
這一個剎那，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了費老的面前。
憑空出現的這個人嚇了周邊所有警察一跳，也把費老嚇得渾身一震。
「趙揚？」
費老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比錯愕的望著他，問道：「你，你這是……」
儘管他修為盡廢，但他終究也曾經是一個修行者，自然看得出來，趙揚的驟然出現，乃是修行者至高境界之中的瞬移。
「好像是你讓我的身份曝光，逼得我家人跋山涉水，遠離故土的。」
趙揚淡漠的看他一眼，說道：「所以我來送送你！」
話音落處，他的眼神同樣落在了費老的身上。
轟的一聲，費老整個人連同輪椅一起塌陷下去，變形的輪椅之間，是一灘慘不忍睹的肉泥。
沒有人知道趙揚究竟怎麼做到的，也沒有人注意到趙揚又是怎麼離開的，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大活人就消失在刑場上。
同樣，也沒人注意到，即將面臨死亡的胡銳，也消失了。
……
胡銳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眼前一花，再次定睛四顧，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群山之間，遠離了生死刑場。
「謝謝你給我家報信。」
趙揚伸手扯斷他手上的手銬，輕聲道謝：「這裡是吉南市的南部山區，我送你到此，餘下的道路，你自己走。」
「趙……」
胡銳眼圈一熱，有些激動的問道：「小姐他們真的已經安全了？」
「放心吧！」
趙揚微笑著點點頭，隨風而去。
救胡銳是他計劃之外的事情，包括殺掉費老，也是因為注意到了胡銳之後。
他瞬移回到吉南，首先是想去看看採石崗，沒成想眼角餘光所及，看到的是刑場。
離開胡銳，他回到採石崗上。
採石崗已經沒人了，所有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弟兄們都已經上了船，在這裡滯留十餘年的小羅，又或者說是老羅，也已經離開了這裡，去跟社工黨的隊伍匯合。
觸目所及，人去樓空的採石崗還是那麼的熟悉，只是少了一些人氣。
前塵往事瞬息之間在眼前劃過，趙揚淺笑，然後瞬移離開。
下一秒，他出現在南下的一條道路旁，能夠看到老羅趕著一輛馬車前行。
馬車上不單單有他，還有秀清和小寶。
「嫂子，陶小姐當初來信，讓你跟著他們一起去美國的時候，你該跟著一起走的。」
老羅說道：「老田把你們 拜託給了趙哥，你們去美國的話，不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秀清撩了一把頭巾，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不過我們娘倆去了美國，田哥以後回來，可能就不容易找到我們了，我們還得等著田哥回來呢。是不是小寶？想沒想爸爸？」
「想了！」
小寶脆生生的回答說：「我也想乾爹了！」
「那行！」
老羅呵呵笑著說道：「這會帶你們去根據地，短時間之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嫂子你可千萬記好那些黃金埋在哪裡了，以後你們還指望著那些生活呢……」
路邊樹林里，趙揚終於還是停住了走出去的腳步。
「為什麼不出去？為什麼不把田志勇的死訊告訴他們？」
水滴之中的徐福有些惡毒的問道：「難道你不覺得，他們應該知道這件事？」
「他們知道了，一顆懸著的心固然可以放下了，但是那份傷心欲絕，又算什麼？」
趙揚輕輕嘆息道：「與其如此，不如給他們留下一個念想，這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再次瞬移，趙揚去了吉南市的家中。
所有人搬離之後，家裡已經變得空空如也，不過短短的一小段時間裡，個別地方甚至能夠看到明顯的蛛網。
他默默的行走在每一個院落之間，看了看曾經無比熟悉的環境，最終回到客廳之中。
輕輕抬手，沙發上的灰塵蕩然無存，他緩緩坐上去，左右再看看，還是感覺異常的舒心。
因為這是他的家，他在這個世界上記憶最深刻的地方……
下一秒，他去看了看已經乾涸的城北河道，看了看輝煌不再的碼頭，甚至還去看了看曾經的日軍司令部、駐吉日軍特務機關辦公大樓……
他來去匆匆，一次次的瞬移，是在他無比熟悉的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他去了原來的成記糕點。
老成死後，成記糕點自然也就不復存在，現在開了一家包子鋪。
趙揚饒有興趣的過去問了問：「包子怎麼賣？」
老闆說：「你要多少？」
「就要一個吧。」
趙揚放下一塊大洋，接過一個包子，告訴老闆：「不用找了。」
老闆嚇了一跳，想要說他也找不開的時候，卻發現店門外已經沒了半點人影。
……
包子是熱的，就著海風吃進肚子里，熱氣猶在，但是味道卻是陌生的。
這讓趙揚有點意興闌珊。
「如果老成沒死該多好啊，還能吃上他做的糕點。」
他在心裡嘆息著，輕輕攥起手，掌心裡抓著的那張裝包子用的草紙即刻化為飛灰。
徐福再次冒頭，問道：「你說的這個老成，他做的糕點很一般吧？我記得加東勁夫以前也吃過的。」
趙揚說：「你感覺一般，那是因為你沒有真正的品味過。」
徐福撇嘴道：「一塊破糕點，有什麼好品味的？」
趙揚沒有回答。
或許只是因為不屑。
於遠離陸地的茫茫大海之上昂身站起，趙揚抬頭看看，黑壓壓的劫雲已經在他頭上凝聚如城。
他瞬移回到吉南，走了那麼一遭，其實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情，劫雲的凝結，卻是絲毫未停。
雷聲越發清晰起來，甚至已經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劫雲背後山嶽般粗細的電光。
「我知道，你走這一遭是為了告別。但是你真的能夠跟一切告別？」
徐福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麼遺憾？」
「遺憾？」
趙揚笑了：「當然有，我不能跟我所愛的人一起到老，我很遺憾；我不能看著我的孩子平安長大，我很遺憾；我不能看著我的兄弟朋友幸福生活，我很遺憾；我……」
「我還沒能看到我的國興旺昌盛，我也很遺憾……」
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但正因為遺憾，我可以無怨無悔。因為我努力過，我做過，我沒有虛度過……」
「如果再給我一起機會，我還願意這樣過！」
說完這話，趙揚張開雙臂，仰望雷雲蒼穹。
一道雷電從天而降。
雷劫在即。
能不能順利渡過，他並不知道。
但他願意迎接一切生命之中的遭遇。所有的遭遇，都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