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4章 交淺言深
放跑了晏滅之後，風絕羽也沒在意，更加沒有像個鬼鬼祟祟的小偷一樣在後麵盯梢，而是放心大膽的將晏滅這頭受了傷了猛虎放進了老林當中，任其自生自滅，這之後，他就回到了聖人村。
自從夜裏出事，到跟晏滅聊完了回到山上，其實這中間並沒有過去太長時間，夜晚的月色依舊如水一般的柔合，繁星點綴的天空，令海麵上折射出宛若鑽石一般的迷亂的星華，饒是在聖人村所在的山脈上，依舊能感覺到那邊遠地區的寧靜。
從聖人村的村口步行而入，風絕羽抬頭望見村落中的房舍中有不少都亮起了孱弱的燈火，挨家挨戶都不安靜，不少人在村子裏來來回回的走動著，或拿著草藥、或握著藥瓶，紛紛朝著一家村戶走去。
風絕羽進來的時候，也有不少村民看見了他，但大多都是愣了一下之後，便開始緊盯著他背後看，可能是晏滅的到來讓村民們產生了極大的不安，而後確定風絕羽身後沒有晏滅，也沒有人出麵阻攔，不過大多數村民對風絕羽的態度都相當的冷淡，甚至都沒有人過來打招呼，而風絕羽一看這個情況，也就識趣的沒問，直到他來到了一個村戶前，看見院子裏的沈天悲正在跟幾個村民說著什麽。
幾人的臉色都相當的難堪，而且糾結不定，不知道為了什麽犯愁，風絕羽一看，便從敞開的院門前走了進去，幾步之後來到了沈天悲的近身，幾個村民一看風絕羽回來了，都沒說話，隻有沈天悲說了一句：“行了，都散了吧，我回去取。”
眾村民沒有吭聲，就像有意回避風絕羽似的，轉身就都進了屋子。
這時，沈天悲和他打了個照麵，風絕羽開口就問道：“受了傷的村民怎麽樣了？有性命之憂嗎？”他本來是好意，可惜沈天悲實在看他不順眼，硬邦邦的就回了一句。
“傷及肺腑，半條命都沒了，你說呢？”沈天悲扔下一句話，錯開身就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再就沒回頭。
風絕羽被噎的一句話都沒有，雖然此事跟他關係不大，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法狡辯，誰讓自己是外來人呢，在這幫村民的心裏，他就不應該出現在這。
看著沈天悲來去匆匆的背影，風絕羽無語的搖了搖頭，站在屋子前，也不知道是該進還不是該進，但就在這個時候，沈青奇從裏麵走了出來，他原本是來看看沈天悲走沒走的，一出屋子便看著風絕羽糾結的站在院子當中，老頭微微一怔，也是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後，隨即邁步上前問道：“那個傷人的家夥呢？”
“讓我打跑了！”風絕羽沒有隱瞞的回道，旋即鄭重其事道：“對不住了沈老，人我傷了，但讓我放了。”
沈青奇愣神了一會兒，歎道：“你們要是沒仇，自然不需要人性命，聖人村跟他的仇，也不該讓你承擔，反過來，你把人趕走了，也算救了全村老少一命，老朽在這感謝風公子搭救之恩了。”
沈青奇作勢就要行禮，但被風絕羽雙手托住：“沈老，您太客氣了，如果不是我在這……也許……”
風絕羽話音未落，沈青奇擺手打斷道：“此事怨怪不得你，你更沒有必要把責任攬在身上，是鍾二命中該有一劫啊。”沈青奇麵容憔悴的悵然一歎，其中飽含了諸多為那個名為“鍾二”的村民的擔憂和無奈，隻不過風絕羽聽來聽去，這番話中似乎還有什麽別的意味，但由於他對沈青奇了解不深，自然就無法解讀。
兩個人在院子裏沉默了片刻，沈青奇直白道：“這位風兄弟，原本老朽是打算讓風兄弟留在這裏過夜的，但眼下發生了這種事，恐怕村民們已然心生怨言，老朽……”
沈青奇頗為愧疚的說著，話到一半，風絕羽就猜到了沈青奇的意圖，寧靜的山村從來沒有過紛爭，而自己一來，就驚起了如此大的波瀾，還連累了一個村民受了重量傷，風絕羽心裏也有些過不去的想法，所以即使沈青奇不張嘴，他也會主動請辭的。
擺手打斷沈青奇的話後，風絕羽雙手一抱拳道：“沈老，別說了，在下明白，此事雖然並非直接因在下而起，但多少也與在下有些關聯，村民們心裏有怨言，理所應當，您就是再行挽留在下，在下也沒臉再住下去了，在下馬上就離開，不過請沈老指條明路，此地除了山間野外，還有何處可以落腳，最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因為在下也需要打聽一些消息。”
沈青奇聞言點頭，眼中滿是讚許之色，他毫不吝嗇的挑了下大拇指，道：“風兄弟知道為何老朽答應兄弟住在村子嗎？”
“為何？”風絕羽微微一愣後，嘴角苦澀的咧開了，他已經意識到沈青奇要說什麽了。
“嗬嗬，因為老朽見到風兄弟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兄弟你不是一個壞人。”沈青奇道出原委，而他這麽說，絕對不是因為對風絕羽的吹捧，而是發自肺腑的敬佩。
判斷一個人是善是惡，主要有三大鐵則。
一，無所求。說的是兩個陌生人相遇，其中一方不僅知書答禮、為人低調，重要的是，此人對另一人沒有任何索取的目的，如此便會給人一種極為安全的感覺，不容易讓人產生厭惡之感。
二，知恩圖報。沈青奇力排眾議、不顧村民們的想法邀請在聖人村留宿，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這樣的恩德實在是微乎其微，然而風絕羽卻是在自己進入村子以後，在聖人村遇到麻煩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將麻煩引到了村子外麵，大大減少了聖人村的損失，說輕了，這叫禮上往來，你對我推心置腹，我對你掏心掏肺，說重了，趕走了村民們都無法抗衡的強者，讓村子恢複了平靜，令許多村民轉危為安，這豈不是另一種報恩的方式嗎？
三，深明大義。聖人村出事之後，村民們無處安放怒火全部指向了風絕羽，他們認為就是因為風絕羽的到來，才令憨厚的鍾二差點命歸黃泉，他們恨風絕羽，並非一點理由都沒有，這也是風絕羽在看到村民們看向他充滿惡意的眼神沒有發作的原因，風絕羽心知，要不是沈青奇在村民中幫忙壓著，這些村民肯定拿著大棒、鐵鏟把自己轟出去了，這都不用想，畢竟他是陌生人。而風絕羽在知曉一切之後，基本上沒用沈青奇趕逐，自己便有了離去之意，如此深明大義，怎不叫人心中愧疚。
風絕羽聞言苦笑三笑，道：“沈老如此說來，叫在下情何以堪啊。”
沈青奇微笑道：“風兄弟是什麽人，老朽看的最清楚，天悲還年輕，有些事未免過於主觀，你不要怪他。”
“他也是擔心你，畢竟我太陌生了。”
沈青奇點了點頭，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裏，聽見裏麵不安、難過的哭聲淺止，當即作了請的手勢道：“風兄弟，請吧，老朽送你出去。”
“那就有勞了。”風絕羽也沒有急著問沈青奇先前那個問題，兩個人結伴出了院子。
離開的時候，正巧趕上沈天悲回來，他雙手血淋淋的，手裏麵好像還攥著一個貌似是動物的內髒，沈紅的肉質和掛滿鮮血的殷紅泛著些許餘溫，貌似剛剛從動物體內取出來似的，看的風絕羽一陣愕然。
“爺爺，你去哪啊？”沈天悲回來一看風絕羽和沈青奇並肩走出院外，便不甚厭惡的問了一句。
“老子的事兒你也管？去去去，趕緊進屋把東西送進去，別耽誤了鍾二療傷。”沈青奇對待風絕羽的溫和態度和對待自己孫子的態度天差地別，他好故意樹立嚴肅的形象似的，引得沈天悲一撇嘴。
“外麵不安全，你最好少往外走。”沈天悲硬梆梆的扔下一句之後，氣不順的進了院子。
風絕羽疑惑的眨了眨眼，選擇理性的沉默。
行走在村子裏，拄著拐棍的沈青奇一邊走一邊顫顫巍巍的說道：“鍾二的內腑受了傷，需要靈藥調理，這小子白日在山中抓了一頭神風狼王，是打算給我調理身子的，適才讓他去取，還不情願，真是個臭小子。”
風絕羽聞言恍然，笑著道：“那也是天悲孝順，關心你，不舍得，你心裏不是很清楚嗎？”
說到這，沈青奇的臉上閃過一抹驕傲之色，仿佛旁人誇他一百句，都抵不上誇他孫子一句似的。
“你要說孝順，我還真不跟你強，天悲這孩子行事魯莽是魯莽了一些，但他最大的長處在於，知道何為忠孝。”沈青奇無比自豪道。
風絕羽聞言一樂：“那你還惡言相向，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教不成材啊，你說就他這副個性，在村子裏無人敢惹，到了外麵，能不吃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