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7章 枯榮
吳連青話語委婉低調，合情合理，聽起來沒有半點瑕疵和矛盾，然而隱藏在這看似雙贏、有商有量的舉動之下，卻暗藏著誘導、迷惑的機鋒。
他不在乎嘯月宗和西境聯軍最終爭執的結果是什麽，他也不在乎牧塵為什麽一定要紅杏夫人前往錦繡福地自檢其身，他要的隻是紅杏夫人去錦繡福地這一個結論，隻要紅杏夫人去了錦繡福地，那便算完成了牧塵交待下來的任務了。
僅此而已。
在吳連青伺機慫恿和勸誘之下，玄上真人果然動了心，這段時間西境聯軍對嘯月宗的看法越來越有針對性，他們見不到蠻帝，卻無數次向他這個西境督軍總指揮發難，力求錦繡福地為西境聯軍作主，強烈要求嚴懲嘯月宗獨斷獨行的行為，為西境聯軍十五天宗修士頻繁調動無功而返所產生的損失予以合理的賠償。
玄上真人心裏清楚，這是由於錦繡福地對嘯月宗種種過於看重的行為，導致了西境十五宗對嘯月宗早生憤懣與嫉妒之情，因為當初錦繡福地大力招攬嘯月宗的時候曾經給予嘯月宗數項戰勝後優渥的條件，其中包括東境洞天福地的資源、天材地寶礦脈的劃分權等等一係列承諾。
而這些承諾，若是日後戰勝了山海書院之後就會變成巨大的財富劃分到嘯月宗的名下，反過來西境十五宗就沒有嘯月宗那般優厚的待遇了。
雖然，玄上真人知道那是蠻帝因一時的局勢而采取的懷柔措施，答應嘯月宗的種種條件日後未必會兌現，但十五天宗聯軍卻對此毫不知情，還以為嘯月宗深受蠻帝重用，由此心生嫉妒。
突然出現的嘯月宗樹大招風，引來無數非議的目光，隻要他們出現哪怕一丁點的錯誤，西境聯軍肯定會抓住把柄絲毫不放，他們無法找蠻帝述苦，卻可以向他這個西境總指揮頻頻施壓，弄的玄上真人不厭其煩。
而此時，愛徒的緩兵之計正中了玄上的下懷，在他想來，自己反正也說服不了那些急公好義、貪得無厭的西境聯軍，那就如愛徒所說，將這個麻煩踢給錦繡福地吧，自己作不了的主，讓蠻帝作去，豈不是可以抽身出來，免得心煩。
想罷，玄上真人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連青言之有理，我這就請示帝尊大人，讓他來定奪。”
吳連青心中狂喜，臉上卻是淡然自若道：“老師英明，閔山撤兵之後，東、西境兩境再度陷入僵持局麵，反正最近也無甚戰事，讓紅杏夫人親自前往錦繡福地走一趟又能如何，順便咱們也可以聽她說說，那些情報，究竟是從什麽地方搞到手的？”
“正是此理……”吳連青的話正好說到玄上真人的心坎裏去了，兩師徒達成了共識，玄上迫不及待的取出寒跋玉跟錦繡福地聯絡了起來，以期得到蠻帝的允準，親往遷躍山請動紅杏夫人到西境聯軍陣前糾辯。
消息傳出去，玄上真人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說不得還要褒獎愛徒兩句：“連青啊，你果然才思敏捷，為師有你，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啊。”
“能為老師效力，實非弟子夙願，這麽說，蠻帝那邊允準了？”吳連青比較開心，此事一成，他就可以在牧塵身上狠撈一筆了。
玄上笑了笑道：“哪有那麽快，為師將想法呈稟帝尊，帝尊還需深思熟慮，不過我看八九不離十，那嘯月宗近些年委實自大，屢次不聽號令，借此機會，正好可以打壓打壓，行了，你退下吧，西境聯軍方麵再有什麽波動，你可直接告之為師。”
“是，老師，那弟子這就退下了。”
“去吧……”
……
亂生界，夢洲邊界……
一團青雲扶搖九千丈，光影淩亂的穿梭在晴空之中，這團青雲速度奇快，很快飛進了夢洲領地，朝著靈溪湖畔疾馳而去。
偌大的青雲上，風絕羽盤膝坐在雲朵正中間，周圍有蕭祿契、黃英奇、李元、胡通、吳明五人警戒，在他的身邊，還有牧塵心神不安相伴。
萬裏晴空、白雲依依，勁風呼嘯如雷，在耳邊聲聲響過，某人卻置若罔聞。
牧塵手裏把玩著一柄三尺六寸長的紫玉長劍，正愛不釋手，這件法器，是他從萬寶殿中挑選的十五件法器其中的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二流承神之寶，此劍品質極高，僅次於一流承神之寶和聖器，然而用途卻不甚廣泛，內蘊神通隻有一種，是風絕羽從數百件法器淘汰下的一種，正好被牧塵挑選了去。
自從得到了萬寶殿裏麵的寶物，牧塵就一改往日頹喪，變得神彩奕奕了起來。
從泯空舉洲槐城離開趕回亂生界的數日的行程，他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起初出賣宗門的愧疚心態，把所有負麵的情緒全都拋在了腦後，興致勃勃的把玩從萬寶殿裏麵挑選出來的法器。
秘籍、心法、神通、靈符、法器、劍器、丹藥、天材地寶……琳琅滿目的寶物，讓他挑了個過癮，這時他才知道，小小的宏圖大世根本算不了什麽，更何況是區區的皇墟。
被貪婪埋沒了人性，牧塵變得更加附首貼耳，基本上風絕羽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比對飛翎還要聽話。
高陽祥雲之下，風絕羽微闔的眸子緩緩張開，他的手指不斷的在指肚上掐動，看似在打坐入定，實際上心裏有千萬個想法躍躍欲試。
“風前輩，吳連青回信了。”正當風絕羽在腦海裏分析七霞兩境交鋒局勢的時候，牧塵腰間寒跋玉一道靈光衝起，躍入半空。
風絕羽睜開雙眼，麵色肅殺道：“他說什麽了？”
牧塵如實回稟道：“依著池青陽的計劃，他已經向玄上進言，恰好十五宗西境聯軍步步緊逼，要求玄上在閔山一事上給西境聯軍一個說法，玄上不勝其煩，已經用寒跋玉傳訊錦繡福地，正爭得蠻帝同意，向嘯月宗發令，傳紅杏夫人前往吳溪洞自辯。”
“果然是奸詐小人。”風絕羽雙目冷如利箭，嘴角笑意殺機盡顯，他追問道：“蠻帝答應了？”
“尚且不知，說還在等消息，不過看西境聯軍步步緊逼的架勢，怕是蠻帝也拗不過這些人，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帝令傳下。”牧塵說完，反問道：“前輩，我該怎麽回？”
“先不忙……”風絕羽擺手打斷，心思跳動回轉，良久後問道：“你和池青陽失蹤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回皇墟，九禪寺丟了人，皇墟不能不聞不問，你覺得飛翎和樂正軒空會否聯絡你……”
“這……”牧塵眼中閃過一抹懼色，戰戰兢兢道：“倘若九禪寺封鎖消息的話，師兄和老師應該不會在沒事的時候聯絡我，可若是九禪寺在出事之後就聯絡宗門，那晚輩就……”
慌亂中，牧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蹤其實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不由六神無主道：“前輩，我該如何自處？”
風絕羽想了想問道：“你和吳連青這個人熟悉嗎？”
牧塵知無不言道：“尚算熟悉，這麽大的事兒，吳連青又不傻，不可能跟不明身份的人交易，此人精通一些製毒之道，曾經賣過晚輩一份毒劑，因此而結緣，他雖然修為遠不及我，為人卻是精明的很，而且貪財。”
“這麽說，他知道你是皇墟的弟子了？”
“嗯。”牧塵沒有任何隱瞞：“不過晚輩與他說起此時的時候，他也曾問過晚輩為何這麽做，晚輩不能告之樂正軒空和天坊的糾葛，隻說跟嘯月宗某個高層有過仇怨，想借七霞東、西兩境之爭的局麵報仇泄憤，此人貪財的緊，到也不在乎究竟是什麽目的，索性便答應暗中相助了，而且他非常陰詭，隻是答應進言誘導，絕不跳出這個底線。”
風絕羽沉思了一下，又問道：“那你如果不回他的話，他會怎麽做，他會找到皇墟嗎？”
“應該不會，此人的輩分太低，縱然想要尋得報酬，也不敢跑到皇墟直接索拿，畢竟，他這麽做，也不會有人理他！”
聽完，風絕羽大概了解了牧塵和吳連青之間的關係，幾番深思熟慮之後道：“那你先晾著他，不予回話，等著便是。”
牧塵舔了舔嘴唇，略顯慌神道：“我明白了，不過前輩，要是老師和樂正軒空聯絡我呢？”
“也不回話，就當沒看見，需要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怎麽做？”
“好。”牧塵麻利的點頭，非常言聽計從。
說話的功夫，群山飛速倒馳而去，不遠處靈溪峽縮影慢慢在眾人眼前放大了起來。
“二叔，靈溪峽到了。”
“嗯，就在外麵等著吧，先不急著進去，李元。”
“屬下在。”
“你麵生，去天坊裏麵轉一轉，找到沐古，問問他，跟枯榮天境的人接上頭沒有？”
“是。”
李元稱是，從青雲上飛落而下，往靈溪峽快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