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怎麽樣才能讓兩個本毫無交集的人有緣可以見到呢。
韓於飛對曲臨博說自己想做個好學生,所以希望他能幫自己補習。
這是個非常拙劣的借口。
曲臨博根本不信。
他拒絕了,有正當理由。
韓於飛是什麽家世背景,要找人補習的話,什麽專家教授請不來,非要他來教?
更何況,曲臨博家裏是個什麽情況他也知道,曲臨博說父親不喜歡外人來家裏,韓於飛總不能幹涉對方的家事吧?
少年心事,他們看不清自己,卻依稀仿佛能明白對方所想。
本是親密無間的兄弟好友,如今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產生了不可填補的嫌隙。
而罪魁禍首一門心思和偽君子周旋,還抽空吩咐係統多安排一些偶遇機會給那些少男少女。
係統:嗬嗬。
雖然內心吐槽無數,但係統還是認真執行曉栩的命令。
然後。
她就被偶遇了。
曉栩:???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賊心不死想報複韓於飛的人找上門。
韓於飛對他們說自己不想再打架、想做個好人(?)。
這種態度反而更會激怒對方。
最後他理所當然的挨揍了。
但是。
但!是!啊!
心機boy在挨揍的時候“貌似不經意”點開了手機、“一不小心”摁到了某個手機號。
嗯,新加的,永遠的置頂特殊關注。
手機在打鬥間掉落在地,但一直保持通話中。
她被迫聽了一整場單方麵毆打戲。
“統兒,我怎麽就那麽不想理他呢?”
曉栩大人請相信,他就是一個缺愛的熊孩子。
雖然此愛非彼愛。
哎呀,差不多意思啦。
嘖。
少女翻著不甚雅觀的白眼,通過手機傳遞過去的話語卻是如此溫柔,還帶著一絲憂慮。
真好。
他想。
氣喘籲籲跑到少年所在位置,曉栩很想很想……麵無表情的給他一拳。
這個心機boy全身上下都掛了彩,就一張臉還是那麽英俊瀟灑!
曉栩:我特麽!
他受傷實在太嚴重,淺色的衣服上還染了血,心機boy表示不想回家,擔心父母姐姐看到會被嚇到。
曉栩:嗬嗬。
一點都不想保持人設又無可奈何繼續保持人設的少女隻能把他帶到自己的住所。
不不不,不是曲書言的家。
文馨在嫁給曲書言之前是獨自生活的,她有一處空置的住所。
住所小而溫馨,一如她給人的印象。
領著少年進了門,她先將所有窗戶都打開透氣。
“半年沒有回來,到處都是灰。”
韓於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打量著周圍。
隻有一間臥室,沒有客房。
雖然她不可能留下來陪他,但他可以躺在她躺過的地方,蓋著她蓋過的被子,枕著她枕過的枕頭。
身體有些燥熱,少年扯了扯衣領。
“你先去洗個澡,我去超市給你買些臨時穿的衣服。”
少年坐在沙發上,看著少女在狹小的空間為他忙忙碌碌。
心頭極暖。
“對了,你穿什麽號碼的衣服?”
韓於飛有些為難的扭了扭頭,“都是家裏人準備的,我也不知道。不然你過來替我看看?”
曉栩:Excuse me?
係統:學習能力都跑這方麵去了。
作為“溫柔善良”的知心大姐姐,她當然不能懷疑這個少年的企圖了。
被人設限製自由的少女向沙發走去。
心機boy將身子前傾,這樣一來,她就不能繞到沙發後麵去看,而是要站在少年身前。
曉栩:這貨特麽……咬牙切齒
係統:雖然自身沒有經驗,但是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都玩的挺會。
再次被人設限製的少女站定在少年身前,彎下腰,伸手去翻他的後衣領。
這個姿勢。
仿佛她環抱著他。
白檀的香氣瞬間將其包裹。
纖細柔軟的腰身近在眼前。
他紅了眼。
克製的指節泛白。
“沒想到你看著瘦,原來身材這麽高大。”
少女有些驚訝的呢喃出聲。
少年想說,他身上還有胸肌和腹肌呢,她可以看,也可以摸,做什麽都可以。
這種甜蜜的痛苦沒有維持多久。
少女直起身,朝浴室走去。
“租約還沒有到期,我付的房租包含水電煤,所以熱水還能用。你先把自己清理一下,我很快回來。”
“好。”
少女離開了。
少年拿起沙發上的靠墊,緊緊抱在懷裏。
用力呼吸。
用力喘息。
他一點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他隻知道,自己喜歡那個人,想要和那個人一直在一起,讓她隻看著他。
是缺乏母愛?
他確實挺缺的。
自家母親和姐姐都沒個正形,他實在很難把她們當長輩看待。
她太溫柔了。
讓人忍不住想要在她懷裏撒嬌。
當少女提著幾個袋子回來,就見少年渾身上下隻有腰間圍了一塊浴巾,懶洋洋坐在沙發上。
他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
你特麽好歹把上麵兩點也遮一下啊!
少女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紅著臉、垂著眼,將袋子往桌上一放。
然後轉過身去。
“你先把衣服穿上。”
她一個已婚婦人,有一個和他一樣年紀的繼子。
她不該對這樣一個“孩子”臉紅心跳才是。
可她得尊重自己的年齡和人設。
單純又保守,在男女□□上依舊青澀的不得了。
韓於飛能從這個角度看到少女漲紅的耳朵。
可愛到……讓人想一口咬上去。
他屏息,生怕自己泄露了什麽。
布料摩挲的聲音傳到少女耳中,她將頭垂得更低。
“都是在附近超市買的一些便宜貨,你不要介意。”
“不會。”
隻要想到是這個人親自挑選,並且親手觸摸過……
他深呼吸了幾次,快速將衣服穿好。
然後他的視線落到另一個塑料袋上。
“穿好了。”
少女轉身,目不斜視的打開塑料袋,將裏頭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
“家裏有醫藥箱,但是我半年沒回來,不知道那些藥有沒有過期。保險起見,還是買了新的。”
她坐在少年身邊,用鑷子取了酒精棉。
“忍著點。”
說著話,酒精棉已經觸上了少年的額頭。
“嘶。”
“男孩子不能說痛。”
“……我還沒說。”
他本不會這般矯情。
隻因為在她麵前。
想要示弱。
想要撒嬌。
想要她的輕哄和撫慰。
太近了。
她微微仰著頭,認真注視他的傷口。
他的視線卻不可抑製的落在她的紅唇上。
少女的唇瓣厚薄適中,唇色很淡,一點都不性感,也說不上可愛。
但是。
他緊緊抿住了唇。
講道理,她真的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沒有任何一個部位碰觸到他的肌膚。
她身板子單薄,曲線不明顯,而且穿著還很守舊。
就是一個知心大姐姐,不該讓人有絲毫綺念才是。
他知道自己很緊張。
隻不過光是克製自己的衝動已花了全部力氣,根本沒有餘裕去思考他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她給少年買的是短體恤和大褲衩子。
幸虧現在還是夏天。
少年臉上的傷很少,反正是不會影響到他的顏值。
曉栩心中好笑,將創可貼用力摁上他的額角。
“沒想到那些人還懂得憐香惜玉,舍不得對這張漂亮臉蛋動手。”
她輕輕笑出聲,眉眼彎彎,擠出了明顯的魚尾紋。
其實在這個年代,三十歲不到就有魚尾紋……那得是多操勞啊!
少年一邊心疼的想要去撫平,一邊欣喜於她方才的話。
“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如果是別人說他“漂亮”,下場大約都不會好。
可她不一樣。
他止不住心頭湧上的甜意。
“嗯,好看啊。”
“那……你喜歡麽?”
“嗯,喜歡啊。”
就算知道她的話裏不含任何曖昧,但他還是獨自竊喜著。
“你……更喜歡阿博那樣的,還是我這樣的?”
曉栩:???
係統:嗬嗬。
“你們各有各的好看,有什麽好比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可以獨立的去決定,到底是要做獨一無二的自己,還是尋找一個從眾的優秀模板去複製。”
她抬眸看他,一眼望進他心底。
無所遁形。
“你不是小博,你也不會變成小博。所以……韓於飛不好麽?”
“……”
她看穿的太徹底,叫人連反駁一句都不能。
“你沒有哪裏不好。我早就說過了,你很好。隻要你覺得好,那便就好。別人喜歡的韓於飛,是韓於飛自己喜歡的韓於飛麽?”
“……”
好想。
好想。
真的好想。
立刻。
馬上。
現在。
用盡全力。
擁她入懷。
“而且啊……”
少女溫柔的笑著,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你才多大呀,正是有資本去肆意揮霍青春的年紀啊,何必要煩惱那麽多呢?”
不,他煩惱的並不是那些。
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奇怪。
如果隻是小孩子想要討長輩喜歡,他大可以說出來。
是驕傲慣了?
還是覺得這種仿佛是小孩子在討糖吃的行為太過幼稚、太過羞恥?
“縱然……咳,縱然小博真的比你優秀,那也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總有比他更優秀的人。要是這樣不斷比下去,哪裏有個頭?而且,追在別人背後,早晚會迷失前路。到時候,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在哪。”
“你對阿博……說過這樣的話麽?你……你作為他的繼母,難道對他一點期望都沒有?”
少女垂眸淺笑。
“人生是自己的,別人的期望是別人的。我可能會問他想走什麽路,但絕不會讓他去走什麽路。小博的優秀有目共睹,本來就不需要我去幹涉什麽。所以,我隻希望他能走自己的路,不要感受任何的壓力和負擔。如果說我真的想要求他什麽,應該是希望他能多笑一笑,能對自己的人生、對這個世界,發自內心感到快樂。”
——好嫉妒。
少年眸色微暗,笑容卻很燦爛。
“有你這樣的母親,他真是太幸福了。”
“是這樣麽?我沒有做過母親,我不知道……”
文馨的願望,這隱秘的、已然放棄了的、連許願都不敢直言的……
少女歪著頭,微微蹙了眉。
事情結束之後,她應該找一個好男人,生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唔……
很煩。
少年見她沉默不語、擰著眉一副黯然的模樣,心裏不由將那個偽君子千刀萬剮。
他沒有辦法安慰她。
因為他根本說不出“你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種話。
對,問題是,孩子父親是誰?
曲書言?
嗬。
如果不是因為殺人犯法。
……
不對,這樣的想法很危險。
非常危險。
少女無聲的扯了扯嘴角,似是將某些念頭拋諸腦後。
“身上還有傷吧?你把背露出來給我看,前麵的自己塗藥。”
少年沒有讓自己在她麵前流露出遺憾的情緒,但表情看起來不怎麽好。
“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你朋友的媽媽,你就當是你自己的母親在給你上藥。”
根本不一樣。
少年沒有反駁,背過身去,將衣服撩了起來。
少女眯起了眼,微冷的視線落在少年的後腦勺上。
她要不斷提醒他。
她是可以做他母親的人。
這個孩子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她是老師啊,怎麽能誤人子弟呢?
係統:給你看一眼黑化值……算了,沒什麽好看的。冷漠臉
“我一會幫你把衣服洗了,你可以在這裏暫住一晚,但是一定要記得給家裏人打電話。你想什麽時候走都可以,走時將門鎖上就行。不需要和我打招呼,畢竟這裏我也不常回來。”
少年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突然,他轉念一想,瞬間紅了臉。
“我的衣服……我是指……我的、內褲……”
少女塗藥的手頓了頓,然後噗嗤笑出聲。
“都說了不用不好意思的。我不是一直都在幫小博洗麽?就算你沒有辦法把我當媽媽輩的人看待,那就……嗯,你就當臨時請了一個保姆吧。”
少年眸色很暗。
那是一種……吸納了所有色彩、透不出一點光的暗。
——好嫉妒。
他的至交好友,所有的貼身衣物都被她那雙手碰觸過。
他能想象,她是用如何溫柔的手法去對待曲臨博的私人物品。
“我怎麽可能把你當保姆。而且你那麽年輕,我是真的不想管你叫阿姨。”
“謝謝你啊。但是沒關係的,我本來就是你的阿姨嘛。”
“……”
不是。
不是!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攥緊了拳頭。
有什麽東西壓抑在心底。
翻滾著、湧動著、堆積著……
呼之欲出。
曉栩:有殺氣!
係統:個鬼啊!
處理好少年背後的傷,剩下的交給他自己,少女到浴室洗衣服去了。
少年微微歎息。
早知道……
讓自己傷得更重一點,最好雙手不能動,洗澡都沒法自己洗。
不過。
他嗤笑一聲。
她見過他打架的模樣,她不會相信的。
“我要趕著回家做飯,冰箱裏沒有東西,你餓了的話就自己叫外賣。”
“……好。”
還在奢求什麽呢。
他們本就不是親昵的關係。
她對他好,隻不過是出於仁義。
他在期待什麽呢?
看著少女為他洗手作羹湯,飯後陪著她洗碗?
睡在同一個屋簷下,最好是睡在同一間屋子同一張床上?
然後第二天,他醒來就能吃到少女為他準備的愛心早餐?
嗬,嗬嗬。
哪門子的美夢。
少女沒有在意他滿腹的少年心事,收拾的幹淨利落,離開的毫不猶豫。
“你一定要通知家人,知不知道?”
“知道。”
是啊。
他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去要求她為他做任何事。
但隻要是她的話她的心願,他怎麽忍心拒絕。
少女打開了門。
臨走時,她看著他,鄭重其事。
“韓於飛,你很好。”
所以。
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沒有任何人值得你拋棄自我。
你就是你,這樣好的你。
“……”
呼吸停滯。
總是……
總是這樣。
這樣輕而易舉……卻又輕描淡寫的,剝開了他的心防。
所有最柔軟的地方都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麵前。
他隻求她。
多看一眼。
係統:!!!!一級警報啊你這個人渣!!!!
曉·認真在養孩子·真·教師·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