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則剛
有的人,事到如今還沒有清醒。
很多人都堅信,夙夕不過是玩玩夏初白,存心利用他罷了。
特別是自尊心很強的男人,怎麽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曉栩做事啊,巨細無遺、不留餘地。
夏初白辭職了,然後他自己開了一家診所,就在夕夜集團邊上。
哦,曉栩已經把整棟大樓買下來了,周邊……嗯,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收購嘛。
倒不是怕晏暮秋會假公濟私對夏初白做什麽,就是想徹底和那人沒了牽扯。
曉栩要搞垮的隻有易家,她不認為晏暮秋會在危難關頭不計後果拉易家一把。
除非他腦抽了非要和她作對。
從根本上摧毀一個人,自然要由內部開始侵蝕腐敗。
孫琦琪的孕肚已經很明顯了,她的情緒變化就更明顯了。
夙夕那張臉一直在電視和報紙上出現。
相比她這個不能化妝無法保持身材越發憔悴像個黃臉婆的孕婦,夙夕那是一天比一天美,隨時隨地都像自帶閃光燈似的亮瞎所有人的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況這是不可抗力的事,易末澤同為IT界精英,必須時刻關注那些消息。
可在孫琦琪看來,他隻不過是在看那個狐狸精的臉!他肯定對那個狐狸精死灰複燃了!
好吧,其實也沒錯。
但易末澤不願承認。
不願承認自己曾經瞎了眼看錯了人,竟把珍珠當魚目。
孫琦琪又時常亂吃飛醋對他發脾氣,叫原本還懷有愧疚之心的男人被磨去了耐心,待在家裏的時間越來越少。
這可不好,這不是讓孫琦琪懷疑他出去搞外遇麽。
到後來,易末澤甚至開始夜不歸宿,孫琦琪那顆暴躁不安的心隨時準備爆炸。
小蝴蝶的翅膀是很可怕的東西。
曉栩沒有做過一絲半點傷害易家和孫琦琪的事,她隻不過是在一心搞事業。
但是,行業之間存在競爭性,此消彼長為世間守恒定律。
她已經沒有在和易家合作,那麽他們就是敵人。
曉栩的事業步步高升,導致同行業績下降股票下跌。
易末澤作為公司老總,當然要帶頭解決問題。
他每日在公司加班加點,連曉栩都來不及想(?),哪裏還有空去搞外遇?
不過在這個時候,易末澤的話孫琦琪已經不會信了。
最終忍無可忍爆發的女人學會了查崗,還美其名曰她閑在家裏無聊想要老公陪著。
易末澤怎麽可能答應,在公司生死存亡關頭,還要負責去哄女人?
在這種時候,人就容易犯賤。
晚上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加班時,他腦子裏總忍不住浮現出夙夕的影子。
始終溫溫柔柔的,哪怕他敷衍嫌棄,她依舊會對他露出真心的笑顏。
她被他逼得一退再退、退無可退。
被他一紙離婚協議打發,也沒有說過半句怨言。
他以為她不好,這樣的女人沒有個性、沒有主見、也沒有魄力。
小家子氣,難登大雅之堂。
隻有像孫琦琪這種獨立自主的女強人才能與他匹配。
可若是這樣說起來,如今的夙夕……孫琦琪更是拍馬都趕不上。
她拿什麽和她比,又哪來的臉和他鬧。
如果不是孫琦琪懷了孕,他根本就……
他不想娶她。
在孫琦琪性情大變之前,他已經生出了退意。
他覺得不對。
他和孫琦琪在一起的感覺不對。
他以為自己愛她,或許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名門望族,從小接受的教育其實有些扭曲。
相愛之人難成眷屬,門當戶對貌合神離。
對他們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婚姻觀。
比起夙夕,孫琦琪與他更匹配,所以他離婚之後想著如果再婚,孫琦琪就是最合適的對象。
合適,不一定要有愛。
總比隨便找一個女人聯姻要好吧。
他當然喜歡孫琦琪,兩人合作許久,感情基礎擺在那裏。
如果他沒有見到她,他會走在正軌上,作為一個標準的貴族過完標準的人生。
可是沒有如果。
她就在這裏。
在他的四麵八方,在他的腦海深處。
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他內心的惡魔這樣對他說,隻要再給他一個機會,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會果斷和孫琦琪分手,重新追求她。
多惡心的願望啊。
多自私自利的男人啊。
但卻是人之常情。
她再清楚不過。
壓垮背脊的最後一根稻草,很快就出現在他麵前。
若是對一個人求之不得,平日裏看不到更摸不著,該怎麽辦?
睹物思人啊。
易末澤和夙夕曾經是一對恩愛夫妻,他沒有絕情到離婚之後就把人打入黑名單。
夙夕那時走得匆忙,總有遺漏在家裏的東西。
他翻出了過去的結婚照,還有更早時候他們戀愛時的照片。
人在內心脆弱時,總喜歡在記憶裏挖掘曾經的美好,自欺欺人的覆蓋現實。
向來一心撲在工作上,家裏什麽布置都不甚清楚的男人耐心的將角角落落都搜刮了一遍。
別問為什麽他新婚不再買一套房子。
這是祖宅,他父母也在這裏。
這要是說搬就搬,臨頭就給他砸一個忘本不孝。
然後,他找到了一樣東西。
化驗報告單。
夙夕想告訴他的,隻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東西放在家裏,不是特別隱蔽、卻是他平時不會去翻找的地方。
可這個男人,現在就是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
仿若一道驚雷劈在男人天靈蓋,把他整個人都炸傻了。
夙夕懷過他的孩子,就在他們離婚那段時間。
他拿著化驗單的手在顫抖,內心竟然湧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是,他怕。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不敢去求證,他怕會聽到更殘忍的事實。
他不信夙夕會那麽狠,會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她一定……一定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就是不肯告訴他。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有孩子了,那麽……那麽他就能和她重新開始了!
零星微光,飲鴆止渴。
這是最後的希望,是不是。
這一刻,他什麽都不想,什麽父母什麽家庭什麽待產的妻子……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拆散他們的凶手。
……嗬。
在給自己找借口。
當初的他,說不愛就不愛,說不要就不要。
現在,想要粉飾太平破鏡重圓……憑什麽啊。
易末澤腦子裏已經什麽都容不下,他拿著化驗單沒頭沒腦衝到了曉栩的公司樓下,然後被前台攔住。
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電話接到曉栩辦公室,她輕聲笑了笑。
那低啞糜爛的笑聲,通過聽筒傳入男人耳中。
果真是最甜美的毒藥,沁人心脾,引人墮落。
“易總,夙總請您上去。”
前台小姐指了電梯的方向,易末澤用上全部的自製力才沒讓自己飛奔過去。
他攥著紙張的手被汗濕透,從電梯牆麵反射出來的人影狼狽的叫人看不下去。
好似一個癮君子。
正奔向會令他致命的存在。
秘書為他打開了那扇禁忌之門,終得以窺見那朵禁忌之花。
辦公室裏的女人,一手支著下顎,一手握著鋼筆。
低垂的眉眼透著慵懶的冷,微勾的眼角卻滲出妖冶的媚。
她隻是那般漫不經心的坐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強大氣場。
不自覺想對她頂禮膜拜。
她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而他,不過是芸芸眾生中,微乎其微的滄海一粟,屈居於一角,飽含渴求的仰望著她。
不,不對,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
想到這裏,易末澤大步向她走去,將化驗單拍在桌上。
他不想如此失態,可他完全無法抑製自己劇烈的心跳和澎湃的心情。
在他麵前的少女,僅僅是懶懶掀了掀眼皮。
“易總有事?”
平淡,而疏離。
“夙夕,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你把它生下來了是不是?你告訴我!”
他救命的藥,就在她手中。
可他有沒有想過。
他致命的毒,也在她手中。
“既然無事,那就請回吧。”
他的話語並未得到她一絲半點回應。
那張豔麗無雙的臉上,除了漠然,再無其他。
“夙夕……”
“易總。”
少女淡淡打斷他。
“我們沒有這麽熟。”
沒有這麽熟?
他們可是熟到對彼此裏裏外外都一清二楚!
易末澤被這個絕情的女人氣笑了,繞過桌子來到她麵前,俯下身,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撐在椅背,好似將少女整個攏進懷中。
恍惚間,濃鬱的花香撲麵而來。
但隱隱約約,他似乎……聞到了火焰的味道。
怎麽可能呢,火焰是沒有味道的,難道他聞到了酒精味不成。
如此受製於人的姿勢,少女依舊麵色如常,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夙夕,我們的孩子呢?”
“除了公事,我和易總沒有什麽好談。”
這種避而不談的態度卻叫男人燃起不切實際的希望。
她沒有否認,她隻是不願意告訴他。
大手轉動椅背,另一隻手想要撫上少女的臉頰,半路被少女抓住手腕。
她終於抬頭看他。
清澈見底的眼眸,獨獨映不下一個他。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當初不說你懷孕了!孩子生下來了是不是?你是因為孫琦琪的存在所以才什麽都不說?如果你說了……”
“心不在了,留住人又有什麽用?”
她風輕雲淡的一句話,成功將男人胸腔中聚集的熱流打散。
刺骨的冷。
洞穿心髒的寒風,肆無忌憚的剮淩他的血肉。
“易末澤,你會後悔的。”
少女笑了,笑得眉眼彎彎,看著既溫柔、又純真。
“若當初用一個孩子將你留住,你隻會越發將我當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工具。女人有了孩子的模樣你看過沒有?每日圍著你的父母、你、你的兒女,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身心俱疲,最終形如傀儡再無生氣。曾經唯一能留住你的容貌和身體也會迅速衰老臃腫,叫你越發討厭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黃臉婆。你會怨、你會恨,然後你就真的會出軌了。”
人心,真的都一樣。
不一樣的太少。
可若非這些“一樣”,曉栩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去糾正那些理所當然的人類的本罪。
“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好?我獲得重生,你也有了新的家庭。不管那個女人在你心裏分量有多重,最起碼,孫家這個親家,你很滿意,不是麽?”
她看得比誰都清楚。
他的質問、他的咄咄逼人,顯得如此膚淺而可笑。
“你原本還沒有那麽人渣。怎麽,意識到自己的前妻比現在的妻子年輕貌美有價值,所以後悔了?你若是後悔,不僅僅是重蹈覆轍,這可是真正的婚內出軌。易末澤,你怎麽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你在嫌棄抱怨孫琦琪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懷了孕要你照顧的話,你是不是會更不樂意。”
是啊,就算她真的把孩子生下來又怎麽樣。
他已經有妻有子,名正言順,受到法律保護的。
夙夕的孩子,隻不過是個……私生子。
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
幹澀,壓抑,無法呼吸。
“我……想知道。”
那個被親生父親拋棄的孩子,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了。
少女斂眸,低低啞啞的笑聲溢出喉間。
“我啊,看你這麽可憐,不忍心再給你來那麽一下。可為什麽,就是有人……偏偏要找死呢。”
少女抬眸,妖冷的眼盯住男人,深沉似淵,晦暗如夜。
“拿到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天,你的孩子就沒有了。”
她在笑。
笑得愉悅至極。
笑著欣賞男人瞬間衰敗的淒慘麵貌。
“易末澤,之前與你的說話,你有沒有想明白。你出身高貴,自是有大男子主義。若你的妻子比你聰慧能幹,旁人定是要對你說三道四。你愛溫柔小意,我便給你溫柔小意。你愛鍾情不渝,我便給你鍾情不渝。你愛賢妻良母,我便給你賢妻良母。你呢?你給了我什麽?”
“……”
一紙離婚協議。
這就是他給她的全部。
“你們男人總喜歡全心全意依附著自己、將自己視為天地的菟絲花。我給了你啊,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你看我,你好好看著我。過去的我你不喜歡,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和那個天真愚蠢的夙夕截然不同,你喜歡麽?可是這樣的夙夕,是不會喜歡你的。你配不上。”
一無所有且一無是處的女孩,若是有一個白馬王子出現在生命中,那定然是她的全部。
可她,從來就不是那樣的女孩。
她不需要男人,不需要任何人。
她一手可支天,撐起萬裏山河。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她是帝王,不是姬妾。
這樣的女人,是絕不可能委身於他這樣的男人。
他真的明白麽。
“你那麽愛我……”易末澤雙眸泛了紅,咬了咬牙根,“為了我委曲求全至此。我不信你說不愛就可以不愛。你如果不愛我,為什麽要費盡心機報複我?”
“易末澤,你其實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
她很冷靜,自始至終。
冷靜的好像在和他談公事。
又或者……在談別人的事。
“商場如戰場,我們不過各憑本事,你也不能說我就是蓄意報複。說起來,我沒有做任何針對你的事吧?此次解除合作,也是因為你們家晏總小心眼。你自己沒用,就說我報複你?要我真下了死手,你以為你還能四肢健全站在這裏,對著我大呼小叫?”
“你舍不得的……我們……”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從我打掉孩子開始,就說明我再也不會和你扯上任何關係。你可以說我想報複,或者隻是為了爭一口氣。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父母有多嫌棄我麽?我被他們刁難的時候,你在哪裏?家不平,何以平天下。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真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啊,達成了你們的期許,不是麽?我成了你們心目中最完美的聯姻對象。可是為什麽你們就不能照照鏡子,連晏暮秋我都看不上,憑什麽下嫁給你啊。”
他,高攀不上的。
眼前的夙夕不是過去的夙夕。
本來就是兩個人。
他若是想要那個一心一意為他的夙夕,娶回家的依舊會是那個讓他嫌棄的女人。
他想將過去的影子硬套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這個人,對他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更是將他整個人都看成了無用的垃圾。
他憑什麽。
都再婚了,連孩子都有了,他到底憑什麽厚著臉皮來求複合啊。
這人是打擊太大,腦子都給弄傻了麽?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少女嘴角一揚,接起電話。
有人來捉奸了,好戲正式上場了。
當孫琦琪衝進辦公室的那一刻,兩人的姿勢都沒有變過。
男人將女人攏在身下,狀似親密。
若是過去,孫琦琪必然能忍下來。
可是現在,她幾乎是小跑著上前,還未等她說什麽,便眼尖的看到桌上的化驗單。
曉栩什麽都沒有做過。
隻是勤勤懇懇的工作,愛恨情仇似乎都與她無關。
但就是有人圍著她自導自演。
自最初,到最終,她都是……唯一的受害者。
孫琦琪尖叫著朝她撲上來,被易末澤死死鉗製住雙手。
“有什麽事請你們回家去鬧,這裏是我的私人場所,容不得髒東西。”
倨傲凜然,不可侵犯。
她坐在那裏,俯瞰他們。
冰冷的瞳眸叫人不敢妄動半步,男人懷裏的女人不知因為憤怒還是驚恐,渾身抖得厲害。
少女撣了撣衣袖,指節叩在桌上,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如雷擊落在心尖。
“我想請兩位記住了。我是夕夜集團的夙總,除此之外,與你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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