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衣缽傳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蔣帆隻感覺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在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
仿佛當那股陌生的寒冷繼續這樣加深下去後,蔣帆將徹底喪失他身體的掌控權,就連靈魂都將徹底在冰冷中死寂下去。
而到了那時候,那緊跟在他身後的腳步主人,是不是也將取代自己活下去呢……
不行,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腦海中閃過自己母親的臉龐,蔣帆的心中從他出生開始,一股從未出現過的炙熱暴怒不知不覺浮現。
誰要我死,我就先弄死他!!!
與暴怒的軀體不同的是,蔣帆的意識卻從未這麽清醒過,思緒的運轉速度遠遠超過了蔣帆任何一個時期,他的意識冷靜到冷酷的抽離出去,高高在上的極速分析著每一個細節。
漸漸的,一個最有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去的方法,在蔣帆腦海中慢慢成型。
身後的腳步愈發的急切,隻需要再過一分鍾不到,它就將徹底與自己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
是生是死,就看著一次了!!!
呼吸猛地粗重了起來,蔣帆整個人都身軀都在因為前所未有的貼近死亡而微微顫抖,但他的眼神卻是任何一個時刻都沒有過的堅定!
猛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氣,下一刻,蔣帆用力的閉上眼!
閉眼,轉身!
這一刹那,陷入黑暗的蔣帆,能清晰的發覺那自始自終都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陷入極度緊張的蔣帆並沒有發現的是,伴隨著他猛地轉身緊緊握住拳頭,一股微弱的暖流瞬間從不知何處傳遍了他的全身。
下一刻,一聲仿佛壓抑到極點的野獸嘶吼聲從蔣帆喉嚨中隆隆響起,包含著他內心中燃燒到極致的怒火,一瞬間便有些不熟練的狠狠揮出一拳!
砰!
主動放棄了視線的蔣帆絲毫沒有察覺的是,每當他不是那麽熟練的揮拳時,點點火星便會不自覺的從他拳頭上浮現。
而也正是這看似不起眼的火星,才讓他的每一拳都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實處上!
手上傳來了不熟悉陰冷觸感,但陷入暴怒了的蔣帆完美沒有了往日的懦弱,就仿佛一個徹底撕開了偽裝的困獸,為了生存下來的那一線生機茹毛飲血到了最後一刻,終於徹底爆發出了所有的野蠻和憤怒!
一擊,又一擊。
死死閉著眼的蔣帆完全不知道他正在攻擊的東西長什麽樣,但那模糊的感覺卻表明,對方始終如同一個木樁般呆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任由蔣帆毫無章法,僅憑怒火支撐的蠻力來一次次的轟擊對方身上。
很痛,手很痛。
即使沒有睜開眼,蔣帆也能清晰無誤的判斷出,自己的手絕對因為一係列狂暴的攻擊而鮮血淋漓,而那隱隱傳來的劇痛更是提醒著蔣帆,自己的手骨恐怕都已經骨折了。
但蔣帆非但沒有停下攻擊,力道反而更加了猛烈了幾分!
心中的暴怒熊熊燃燒,這一刻的蔣帆,麵目更是前所未有的猙獰!
為什麽,明明我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每個人都想來傷害我?!
點點血液飛濺,在這狂風暴雨的胡亂公擊中,積壓在蔣帆心中好幾年的怨恨和不甘通通宣泄了出來,而他曾經怯懦的心裏,也同樣在這脫胎換骨般的過程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拳,又一拳。
他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自己已經揮拳了無數次。
盡管從手上傳來的劇痛愈發的猛烈,但呼吸粗重的蔣帆卻絲毫沒有停下了的跡象。
在確認徹底安全之前,他絕對不能停下!!
砰!
忽然間,伴隨著前方某件重物倒地的聲音,蔣帆感覺自己身上籠罩著的陰寒如同潮水般褪去,血液的溫熱又一次的回到了他的身體內!
在蔣帆茫然睜開眼的刹那,點點不易察覺的火星隨之消散在空中,仿佛也已經到了極限。
一切仿佛恢複了正常,蔣帆的耳邊傳來了陣陣人聲鼎沸的喧囂。
啪的一聲,蔣帆虛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難以置信的呆呆睜開眼,看著眼前一個個路過的行人和街燈,隻感覺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且美好。
“我,活下來了……”
強烈的狂喜衝散了短暫的迷茫,盡管身上仍就沒有什麽力氣,蔣帆還是掙紮著跪在地上,雙臂緊緊貼著地麵,在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中低垂著頭,打從心底的發出一聲聲極度的狂喜笑聲!
“我活下來了!我活下來了啊!我居然真的活下來了!!”
一個個路人無聲的加快了腳步,但這卻絲毫沒有影響蔣帆內心的強烈狂喜。
不知在原地又哭又笑了多久,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夜色,蔣帆忽然打了個激靈,猛地想起了什麽。
不好,必須要趕緊回家!
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因為不久前竭盡全力的攻擊而透支,足足失敗了五六次後,才支撐著蔣帆的身體站了起來。
起身正要離去,蔣帆的動作卻微微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一瘸一拐的走路回來。
遲疑片刻後,蔣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觸碰眼前空無一物的空地。
忽然,視線內明明沒有任何東西的蔣帆,卻真的切切實實的摸到了某個僵硬寒冷的表皮!
身體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間,蔣帆的神色很快恢複正常,想要將那個不大的隱身屍體背在身上。
嚐試了好一會仍然沒有成功後,蔣帆隻能退而求其次,姿勢有些怪異的將其拖著前進。
生活在青海域的蔣帆,或多或少的了解過一些關於鬼物的傳言,而今天這險死還生的經曆,也讓他徹底明白了鬼物的恐怖之處!
要是下一次遇見鬼物,他沒有絲毫能繼續活下來的自信,唯一能夠對他的生命產生些許保障的,唯有這具隱身的戰利品!
夜色漸漸籠罩下去,蔣帆那瘦小卻倔強的身影,姿勢有些怪異的緩緩消失在遠處。
而沒有任何一人發覺的是,在不遠處的一個樓層頂部,一個渾身都是健壯肌肉的男人,嘴角帶著一抹微妙的笑意,看著蔣帆的背影緩緩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男人身上一塊塊棱角分明的肌肉,滿是力量純粹的美感和爆發力,而他的額頭,還有著一個極其神秘的音符符號,視線停留的久一些,就好像有一種魔力一般將人的視線攝入其中。
而那個男人的左手大拇指上,還有著一個印刻著繁雜雕文,最終形成一張惡鬼臉龐的黑色板戒。
而那自始自終都將蔣帆的遭遇收入眼底的男人,自然就是已經在青海域呆了半年之久的唐修斯!
點點火星憑空出現,歡快雀躍的環繞在他的身邊。
這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都看你自己,如果你能成功活下來,那才可能有資格接過我的衣缽。
心念一動,唐修斯右手掌心處憑空燃起一團炙熱的火苗。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團看上去沒什麽異樣的火苗,卻仿佛有著生命一般,如同一個充滿旺盛生命力的心髒在唐修斯手中有節奏的躍動著!
輕輕搖曳了一下,火苗灼熱的高溫溫順的約束在一個範圍內,不斷濃縮凝煉,最終一個小巧的通紅物品緩緩在唐修斯手中成型。
釘——
火苗不斷濃縮淬煉,最終那件火耀通紅的小巧物品,也徹底成型落在了唐修斯掌心中。
那是,一枚通體徹紅的戒指,上麵還有著繁奧神秘的雕文。
餘溫尚未散去,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枚戒指絲絲不斷傳遞過來的溫度。
唐修斯滿意的反複打量了幾眼後,輕輕一彈,那枚赤紅的戒指便朝著背影尚未消失的蔣帆衝去,最終在接觸到一無察覺的蔣帆拖著的隱形屍體時,周圍的空間微微虛幻了一下,隨後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目送蔣帆的身影緩緩消失,夜幕也同樣拉開了今晚的序幕。
輕微的震動從唐修斯腰間傳來,震蕩幾次後,一個嚴肅的女聲從通訊器中響起,微微一頓,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敬佩。
“閣下,那隻酒墓鬼又出現了,請您放心,靈異原料在稍後會送至您的住所。”
注視著腳下的燈火闌珊,唐修斯低沉的聲音響起。
“在哪?”
聽見了唐修斯同意的語氣,另一邊的姬曉瓊很明顯鬆了口氣,雖然聲音依舊嚴肅,但語氣卻不自覺輕鬆了不少。
這也由此可見,唐修斯同意出手,帶給了姬曉瓊極大的底氣!
不過,這種龐大的底氣也是這半年來,唐修斯一次又一次戰果赫赫的出手結果,慢慢培養出來的。
自從唐修斯來到青海域後,這個曾經鬼物最為猖獗的地區,竟一躍成為了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地方!
即使姬曉瓊最頭疼的毒瘤——鬼域還沒有解決,但鬼教堂卻同樣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銷聲匿跡,就仿佛不願與駐守此地的唐修斯對抗一般,但這對姬曉瓊來說絕對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就連那些源源不斷從鬼域中出現的鬼物,都被姬曉瓊以每天支付大量靈異原料為代價,親自請唐修斯長期駐守在鬼域門前,使整個青海域的壓力大減!
就連程強等人,也在唐修斯這半年來的特意栽培下,不但性格成熟了不少,實力同樣也有了突飛猛進的跨越!
而經曆了半年後,唐修斯距離能夠製造出超凡火焰也隻剩下一步之遙,整個過程是靠著無數的鬼物和靈異原料堆積而成的,若是換一個沒有那麽多災多難的轄區,唐修斯的速度必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迅速。
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夜色,唐修斯的身影便在下一刻瞬間消失在原地,隻剩下下方的燈火通明。
………
“哈!哈!哈!”
蔣帆吃力的喘著粗氣,終於將那具隱身的屍體一路拖回了家,小心的繞過窗口透過的光線,暫時將其放在了堆滿雜物和紙板的破舊院子裏。
整個院子裏到處都是塑料瓶和疊在一起的紙板,這是蔣帆的母親為了補貼家用,靠著每天擠出來的一點時間收集過來的。
數量雖然不是很多,但攢一攢也能支付起蔣帆和她自己一小段日子的開銷。
“媽,我回來了!”
短暫的在外麵休息了一會後,直到確認自己的呼吸已經平緩,即使渾身肌肉酸痛也不會有所影響後,蔣帆這才在家門前頓了頓,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開門進入。
嗖!
迎麵朝著蔣帆飛來的,是一個空著的水瓶子。
“你自己給我說清楚,放學之後這麽長時間到底都上哪去了?!”
五分鍾後,不久前還狀若瘋癲硬生生殺了一隻鬼物的蔣帆,老老實實的跪坐在地上。
而在他麵前的,是一位實際年齡隻有四十多歲卻已經滿臉皺紋的婦女,正怒氣衝衝的瞪著眼前的蔣帆。
一番訓斥中,蔣帆始終低著頭老老實實的應承了下來,沒有為自己爭辯什麽。
他知道,如果真把自己的遭遇說給母親聽,除了徒增她的劇烈擔憂外不會再有任何的作用,因為在那樣詭異的攻擊下,對於他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是那般的恐怖和無法抵擋。
既然如此,還不如將一切都深深地壓在自己心裏。
而且說不定,接下來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這樣的事情了,那也自然沒有必要再說些什麽。
劈頭蓋臉的訓斥後,蔣帆的母親嘴上還是罵罵咧咧的,但當她再從廚房出來時,手上卻已經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稀粥,雖然隻有一小塊黴豆腐和一些鹹菜,但蔣帆卻仍舊吃的很香。
夜晚,確認自己的母親已經睡著後,蔣帆悄然無聲的在黑暗中,從自己的床上坐了起來。
就連蔣帆自己都沒有發覺,在經曆了一場最直接的生死刺激後,他的眉宇間已經不知不覺的帶上了幾分戾氣和銳利,與曾經那個隻想著息事寧人的蔣帆比起來,已經從根本上有了徹底的轉變!
曾經的蔣帆麵對欺淩,想著的隻是一味的忍耐和退讓,甚至還會自己掩蓋身上的傷痕,不願讓母親因此傷心,或者承擔不得不退學的壓力。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早已將這輩子的希望都灌注在了他的身上,要是麵臨退學,這將對他們這個脆弱的家庭,造成難以想象的劇烈頃覆!
不過此時此刻,可能蔣帆自己都在下意識的回避。
要是在學校時,自己又一次的麵對欺淩,難道有能力徒手殺死惡鬼的自己,還要那樣任由別人騎在自己脖子上淩辱嗎……
這世界上有四種人。
一種是站了一輩子的人,一種是跪了一輩子的人,還有一種是從站著變成跪著的人。
而最後一種,則是從跪著,硬生生靠著自己站起來的人。
這四種人中,唯有最後一種人,最能清晰的明白站著的可貴,也正是這種曾經自己親身深陷泥潭的人,願意付出一切來讓自己永遠堅定的站著活下去。
為此,任何企圖重新逼著他們跪下的人,都將激起他們心中最可怖的野獸!
與此同時,
伴隨著正輕描淡寫將一隻鬼物燃燒殆盡的唐修斯,嘴角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
夜色下的蔣帆,
也在院子中,
滿臉驚訝的看著自己麵前的,
那一枚赤紅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