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犧牲
“你說，你是我的父親？”
隱約間，那道模糊人影聽到了一聲輕笑，不由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唐修斯身上的氣息波動的更加劇烈，如同一隻危險至極的野獸隨時都有可能衝出牢籠，撕碎眼前一切活物的劇烈威脅感充斥在每一個角落。
“先不提我根本沒見過你，分辨不出你所說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出現在這裏又有什麽指教呢？”
模糊人影沉默一會，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你知道，鬼物是怎麽來的嗎？”
唐修斯的神色微微一動，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咧嘴一笑後身上暴動的氣息瞬間收攏，隨手抽開桌子前的椅子率先坐了上去。
搖搖欲墜的顏料空間在失去了唐修斯氣息對其的衝擊後，終於慢慢穩定了下來，再次恢複了平靜。
“根據我的看法，鬼物這種東西，不會是人類負麵情緒，按照某種未知的方式凝聚在一起後形成的特殊產物，真正值得關注的不是鬼物，而是形成鬼物的那個特殊途徑方式。”
模糊人影也坐在了椅子上，與唐修斯麵對麵對視著。
聽見了唐修斯的聲音，模糊人影的表麵激起了一圈漣漪，不知是因為唐修斯真的回答了他而感到驚訝，還是為唐修斯獨特的理解而驚起。
“嗯……你說的絕大部分都沒有問題，要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模糊人影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歎，仿佛唐修斯能說出這一番話讓對方很是欣慰。
眉頭微微一挑，唐修斯靜靜的聽著模糊人影說了下去。
“你說的的確沒錯，鬼物的根本，就是人類的負麵情緒，隻要人類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鬼物便永遠不會滅絕，無論是憎恨、憤怒、嫉妒，還是恐懼、欲望、瘋狂，都是鬼物誕生的溫床。”
說出了這一句話後，模糊人影注視著唐修斯，有些無可奈何的加上了一句。
“得出這個結論，耗費了我二十二年的時間。”
唐修斯輕輕嗬了一聲，不過緊接著模糊人影中傳來的聲音緩緩低沉了下去。
“你也知道，人類這種物種，與鬼物沒有任何的可比性，哪怕是鬼物一個本能的隨意舉動，都有可能輕而易舉的殺死一大片人類，而現在鬼物又不可能滅絕，要是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人類就將徹底滅亡！”
說到這，擺在二人麵前的燈盞火苗再次猛地搖曳了一下，一片仿佛擇人欲噬的龐大陰影頓時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劇烈的顫動了一下。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呢？”
唐修斯饒有興趣的反問，在他眼中，這個世界隱秘的麵紗即將揭開一角，想要攫取得到這個世界孕育的源質，了解這些信息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這也同樣能印證唐修斯心中的一些想法。
要知道，唐修斯本人的經曆早已超越了這個世界任何一人的想象，無論是經驗還是看待事物的角度都比所有人豐富了無數倍，要是接著聽這個自稱自己父親的存在說下去，必然能倒推出不少東西。
比如，為什麽當年魔窟內的世界之眼中，沒有存在本應存在的源質？
比如，為何這麽長時間以來，唐修斯都沒有感覺到這個世界中的世界意識？
再比如，百年之前突然出現的鬼物，究竟是自然誕生，還是……人為？
模糊人影微微顫動了一下，不知為何，此刻看著對方炯炯有神的雙眼，有一種後脊背發涼的感覺。
將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壓下，模糊人影繼續說道。
“人類想要繼續存在下去，隻有一條出路！”
“既然鬼物永遠不可能被消滅，那就讓人類，進化到足矣匹敵鬼物！”
聽到這句話，唐修斯的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而現場的氣氛也在模糊人影平淡的敘述中，漸漸的發生了些許改變。
“說實話，當我發現你的存在的時候，我絕對是這個世界最難以置信，也是最由衷感到興奮和激動的那人。”
“靠著人類孱弱的軀體，便足矣戰勝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鬼物，這是自然界多麽不可思議的奇跡和賞賜！”
模糊人影的聲音逐漸火熱起來，語速也越來越快。
“這些年來，哪怕我被所有人敵視不理解，我也依然堅持到了現在，而我的實驗，也隻剩下了最後一步！隻要最後一份關鍵的素材，我就能將全部人類進化成足矣與鬼物媲美的新人類！”
“哦？什麽實驗？”
嘴角帶上一抹詭異的笑容，陰影下的唐修斯，臉上卻露出了仿佛毫無察覺的純粹笑容。
聽到唐修斯的問話，模糊人影的聲音微微一頓，當他再次開口時，心中的一切情緒都被他死死的抑製在了心中，肅穆而莊重的問道。
“人類的進步需要犧牲，你的心髒，也將成為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素材，而你，願意為了全世界犧牲你自己嗎？”
唐修斯了然，一般來說，自己催動《灼陽神炎經》的時候全身溫度最高，同時也是能量波動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人體動力源泉的心髒位置。
而對方卻因此斷定，自己能有如今的實力就是因為自己天生不同的心髒，隻要能研究出其中的奧秘，便能通過改造，使所有人類擁有自己這樣的實力。
然而很可惜，這種猜想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因果關係從一開始就搞錯的情況下，哪怕唐修斯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心髒交給對方，對方也絕不可能研究出什麽奧秘，頂多就是比其他人的心髒更加的具備活性和耐力罷了。
這就是信息上的差距了，這個世界裏的人們並沒有功法這個概念，再刨除了鬼物的可能後，隻會以為是自然的變異。
而此刻，坐在唐修斯麵前的模糊人影已經急不可耐了。
“考慮的怎麽樣？隻要你同意，未來所有的人類都將承蒙你的恩澤，你將拯救人類這個物種！”
“整個世界都由克瓦政府統領，分為十八個轄區，而每一個域主管轄的轄區，平均都有兩億兩千萬人口，包括你所在的青海域。而每個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人類，都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的親人、袍澤、愛人，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這裏，隻要犧牲你一人，所有人類都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模糊人影的聲音肅穆而堅定，一種莊重的沉默降臨在這片空間的每個角落，仿佛也在催促著唐修斯做出那個決定。
燈盞上的火苗燃燒的很安靜，卻是在整個猩紅顏料空間中，唯一還能稱得上是活動的東西。
忽然，一聲輕笑在壓抑到極限的氣氛中響起。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話，那麽你是打算大義滅親了？”
模糊人影的表麵微微一動，但很快，那堅定到常人無法理解的聲音再次冷酷傳來。
“人類曆史上的每一場戰役，哪怕是多麽經典的以多勝少，必要的犧牲總是無法避免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場種族延續之戰。”
“兒子，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但我們所有人在那真正應該考慮的大局麵前，都是萬分渺小可以做出犧牲的棋子！用一人的犧牲，來換取其他幾十億人的幸存，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壓抑的黑暗中，唐修斯無聲的咧開了嘴，竟輕蔑一笑。
“看在你的目的這麽崇高的份上，回去好好檢查檢查你自己吧，你也不過是一枚被人握在掌心而不自知的可悲棋子罷了。行了，接下來還是讓我們來辦正事吧。”
模糊人影沉默了，看著對麵那已經站起身來的唐修斯，一聲不可奈何的沉默響起。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願，你的心髒我會親自從你的屍體上回收的。”
幾秒後，模糊人影的表麵微微一蕩，當聲音再次傳來時，其中已經帶上了些許複雜的意味。
“你……有什麽喜歡吃的嗎？”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唐修斯微微一愣，但眼看這一趟前來的目的即將達到，也就無所謂對方這個有些莫名的問題。
“吃的？聽說緣菀域那的冰心橙很不錯，以後有機會我自然自己會去嚐嚐。”
“是嗎……”
下一刻，仿佛逼迫著自己下定了決心，模糊人影倏的轉過身，伴隨著其身影的瞬間模糊消散，整個猩紅顏料空間也在刹那間支離破碎！
轟——
一種無聲而強大的威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一瞬間便降臨在了唐修斯身上！
感受著身後那狂暴恐怖的壓迫感，唐修斯的瞳孔頓時猛地一縮，嘴角卻在同一時間揚起了一個瘋狂的弧度！
很好，就是這樣！！如果沒有直麵死亡的威脅，又怎能讓我邁出那一步！！！
唐修斯那肌肉虯紮的恐怖身軀中，瞬間也爆發出足矣與對方勉強勢均力敵的氣勢，僅僅隻是氣機的交鋒，整個房間的牆壁便在這一刻轟然裂出密密麻麻的裂縫！
渾身緊繃，唐修斯的笑容卻愈發的期待狂熱，一點一點，在那被仿佛與生俱來的天敵般緊盯著的刺骨威脅感中，極其緩慢的轉過了身，直麵那久違帶給他濃烈威脅感的恐怖敵人！
那是，一個無頭的魁梧人影。
盡管沒有頭顱，但那渾身漆黑的壯碩身影卻仍舊有足足兩米高，渾身都是仿佛粗劣縫合而成的線頭，如同將好幾個部位拚接成了現在的這具身軀。
“你就是神？長的真寒酸。”
無頭鬼的魁梧身軀在沉默中向前一步，下一刻，唐修斯的目光微微一凝，在他與無頭鬼之間的地麵，在一刹那間便層層崩碎，無聲的氣浪在瞬間以二人為中心，呼嘯著席卷而出！
整個鬼教堂都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哀鳴，似乎具備了某種神異之處的它，也同樣承受不住二者之間的碰撞。
在不遠處，不知何時與一隻隻石像廝殺起來的程強等人，頓時難掩震撼的將目光投向了唐修斯那個方向。
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程強低沉的聲音在壓抑中響起。
“不要分神！大人之前也已經說過了，這次不同於以往，我們必須……”
然而還沒等程強的告誡說完，下一刻，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便徹底爆發！
無數的瓦礫如子彈般飛濺，輕而易舉的便洞穿了一個動作僵硬的石像。
待到煙塵散去，唐修斯那與無頭鬼魁梧身軀死死僵持在原地的情景，頓時出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無論是唐修斯還是無頭鬼，二者的身軀都是遠超常人的壯碩，哪怕是任何一個普通人，也能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從那一塊塊充滿爆炸感的肌肉中知道對方絕對不好惹。
而此刻，這兩道壯碩的身影正死死地僵持在鬼教堂外邊，原來的那個房間已經在剛剛，被他們猛烈的碰撞而徹底坍塌！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聲音隱隱響起，這是唐修斯與無頭鬼互相之間毫不退讓的碰撞。
一縷縷精純到前所未見的濃鬱鬼氣，緩緩從無頭鬼漆黑的表麵散溢而出，唐修斯瞳孔微微一縮，隻感覺前方傳來的充沛力道再次猛烈了幾分。
哪怕對方沒有任何的其他能力，僅僅靠著這一具空前強橫的身軀，也能輕而易舉的超過唐修斯見到過的任何鬼物！
尋常的鬼物甚至是鬼王，都與無頭鬼完全沒有可比性！
深吸一口氣，唐修斯粗大的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下一刻，與無頭鬼角力的他伴隨著一聲低吼，竟猛地將無頭鬼生生舉起！
牢牢抓住對方的手掌更加用力幾分，唐修斯喉嚨中傳來聲聲雷鳴般的轟鳴，身上憑空燃起熊熊火焰的同時，魁梧的身軀意外的柔韌，當場彎曲成了一個U字形，狠狠將無頭鬼倒過來砸向地麵！
轟！！
地麵在一瞬間便開裂出無數的裂縫，與此同時，一股無比炙熱的火焰也頓時順著唐修斯的手臂，灌注到了無頭鬼體內，在一秒不到後猛地爆開，無頭鬼整個雄壯的軀體竟在這一刻化作了一個劇烈燃燒的耀眼火炬！
砰。
唐修斯的大腿微微彎曲，沒有急功近利的想要乘勝追擊，而是稍稍拉開了距離。
而不遠處無頭鬼也再次有了動靜。
隻見那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炙熱火焰，卻在一道道濃度無比驚人的鬼氣下以一種極其迅速的效率熄滅，而無頭鬼也在兩個健壯的手臂支撐下，稍稍用力，便將自己倒立陷入地麵的身軀生生拔了出來。
“呼——”
一聲悠長的呼吸，唐修斯的表情緩緩鄭重了起來。
敵人的實力比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見到的任何一隻鬼物都要強大，哪怕是自己，也有可能真的隕落在這裏！
一個渾身都散溢著滋滋作響的恐怖鬼氣，如同從幽冥中走出來的殺戮機器！
而另一人，身上那如同太陽般炙熱的火焰同樣不甘示弱，輕而易舉的便蒸發了所有靠近他的鬼氣，整個人更是都籠罩在一個耀眼的火球中，仿佛，他就是那從神國中，緩緩踏入人間的太陽神！
而真正的戰鬥，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