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使徒與道種（五千）
虛幻翻騰的海洋中，無窮無盡的破滅規則飽含在每一條虛幻線條和海浪內，肆意流動。
??這片美輪美奐的海洋，那溫柔的外表下，卻蘊含著能夠覆滅任何生命的恐怖殺機，無時無刻都充斥在其中的破滅規則，甚至僅僅隻需要沾染到一滴，便能讓一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全部都無法挽回的走向衰亡。
??然而此刻，一個閉目如屍體的男人，正麵不改色的漂浮在母河上。
??無數萬分凶險的破滅規則，無時無刻都在海浪的席卷下朝著他淹沒，但無論是多麽聲勢浩大的浪潮，上麵的破滅規則都隻能在碰撞到男人身軀時，如同玻璃般破碎成無數碎片。
??破滅規則那埋葬了不知多少強者的破壞力，竟奈何不了對方絲毫！
??忽然，在母河中起起伏伏的男人，眼皮不易察覺的顫動了一下。
??緩緩睜開漆黑如墨的雙眸，唐修斯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身邊，那些每時每刻都在企圖將自己撕碎破壞的浪潮，而感到任何不適應。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哪怕唐修斯看不到，卻也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額頭上，正靜靜躺著一個閉合的豎紋，仿佛一隻陷入沉睡的眼睛。
??曾經的音符符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具有更多更強大效用的不朽源印。
??根據唐修斯在離開道術世界前，那個現身的世界意識所言，他額頭原本的那個音符符號，是每一個踏入過母河後還能活下來的人，都能擁有的標記，隻攜帶著些許微不足道的效果。
??而像唐修斯這樣不斷在母河中穿梭，於一個又一個世界中旅行的人，那個世界意誌也給出了一個特有的稱呼。
??使徒。
??關於母河的由來，那個世界意誌也並不清楚，唯一知曉的是，隻有當某個世界發展到一定程度，母河才會漸漸與那個世界重合，產生進出的通道。
??而其最後贈予唐修斯的，除了遠超以往任何時刻的大量源質外，還有一個，就是此刻呈現在唐修斯額頭的不朽源印了。
??就連唐修斯自己，也在摸清楚不朽源印的效果後，對其驚歎不已。
??某種意義上而言，不朽源印的逆天效果，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世界樹的血脈！
??而唐修斯也在離開道術世界前，從那個態度友好的世界意識口中，得知了很多有價值的信息。
??首先，像唐修斯的世界旅行者，或者說世界入侵者，雖然誕生時需要滿足種種苛刻的要求，但在整個宇宙浩大遼闊的規模下，數量也並不能算是稀少。
??而這樣的存在，統一稱之為——使徒。
??任何一個使徒，都曾是站在某個世界頂峰的強者，也隻有滿足這最基本的條件，才有那麽一絲可能，在母河中那無處不在的破滅規則下存活下去。
??而每經曆一個世界，使徒都要拚盡全力獲得足夠的源質，作為度過母河的過路費。
??一但數量少上了那麽一些，母河中的破滅規則便會毫不猶豫的，以一種恐怖的速度依次破壞那個使徒的實力、身軀、記憶，最終將其徹底從宇宙中抹除。
??更別提源質那完全萬能的珍貴效用，對任何一個強者，都有著可怕的吸引力。
??久而久之，但凡能在母河那殘酷到極點的篩選中存活下來的使徒，或多或少都有著一兩種攫取源質的方法，他們的實力也更是經過無數極端的考驗，任何一個，都是正常人永遠不想遇見的怪物中的怪物。
??至於如今的唐修斯，則因為不朽源印的緣故，輕描淡寫的完全豁免了，那對其他使徒而言絕對致命的破滅規則。
??也就是說，現在的唐修斯，完全可以將在道術世界中積累下來的實力，原封不動的帶到下一個世界！
??而這，卻僅僅隻是不朽源印，最微不足道的效果之一。
??然而僅僅隻是這樣，卻已經可想而知，唐修斯將能獲得多麽龐大的優勢！
??隻是，這麽做，真的好嗎？
??唐修斯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世界意誌的聲音，那明明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但他卻能第一時間感覺到世界意誌所要表達的意思。
??在當時，世界意誌提起另一個概念——道種。
??先前已經提過，每一個使徒都曾經是某個世界的頂尖強者，最不濟，也是強者之一。
??而充斥在母河中每一絲浪花中的破滅規則，都會以大恐怖的速度來破壞那些，不管是處心積慮的進入，又或者是誤入的強者的一切，在沒有源質的情況下，他們辛辛苦苦修煉的來的實力，便成為了保命而不得不替他們死去的代價。
??然而母河中破滅規則的這種破壞，卻也能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稱得上是一種淬煉。
??一種，以生命和實力為代價的，宇宙中最昂貴的淬煉。
??當剔除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的實力後，破滅規則破壞的對象，便從實力轉為了身軀。
??然而實際上，當破滅規則開始破壞身軀時，其實使徒的體內，仍然保留著最最微小卻堅硬的實力核心。
??它們是使徒體內，所有實力凝煉出的核心，是足矣與破滅規則分庭抗禮，卻因數量的稀少而敗北的存在。
??這就是，道種。
??那在唐修斯第一次進入母河，陷入瀕死境地時，自主用出最後一縷力量將唐修斯生命吊住的力量來源，便是由世界樹自主淬煉出來的道種！
??現如今，唐修斯的體內實際上有兩枚道種的存在。
??第一個，自然就是那帶有世界樹性質的，因為很久以前遭遇破滅規則重創，以至於需要源質灌溉才能複蘇的翠綠道種。
??另一個，則也是在曾經，在唐修斯距離道術世界的入口僅剩下最後一步之遙時，將其從死亡中拉回來的，一連串由零和一組成的虛幻道種。
??一個翠綠如佳玉，一個虛幻懸浮，依稀可見零與一閃過的道種，如同兩枚小巧而萬分珍貴的小球，靜靜漂浮在唐修斯的精神大海中。
??在重新進入了母河的三天內，唐修斯靜靜漂浮在海麵上的同時，已經用源質來重新灌溉修複了這兩枚道種。
??然而成功的，卻隻有由世界樹淬煉得來的那枚，由係統延伸過來的道種，則因為缺乏某種技巧，或者說對其的了解仍然不夠充足的關係，硬要用源質修複的話，耗費將猛增數倍！
??雖然現在的唐修斯支付的起，但考慮到源質的泛用性和強大性，還是暫且放棄了這個選擇。
??而眼下，唐修斯還能提煉出第三枚道種。
??根據道術世界的世界意誌所言，道種所代表的，是每一個使徒所擁有的下限和上限。
??這種上限，遠遠比虛浮短暫的實力要可靠的多，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自身的實力將因為各種原因而產生下滑和消失，但停留在精神大海中的道種，卻永遠不會產生任何的變化。
??其帶來的助力，也永遠不會因為使徒停留的世界不同，而產生不適應的情況。
??用通俗一些的例子來說的話，如果是修仙者出身的使徒淬煉出來的道種，哪怕接下來來到了一個科技為主旋律的世界，沒有一絲一毫修仙所賴以為生的靈氣，他也依舊能憑借著道種，駕馭著飛劍，施展出各種法術。
??若是那枚道種強大到某種極限，甚至能反過來影響那個科技世界，使其人為的產生靈氣複蘇，改變世界體係！
??現在唐修斯所擁有的道種，自然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地步，但道種所提升的下限和拔高的上限，卻是毋庸置疑的。
??利用破滅規則淬煉出道種，意味著未來的潛力，反之，則代表著短暫的利益。
??明白這一點後，唐修斯當即不再猶豫，做出了選擇。
??屏息凝神，沒過多久，那在唐修斯額頭的豎紋仿佛更加閉攏了些。
??周圍無時無刻不在撞擊在唐修斯身上的海浪，裹挾著巨錘般砸下的壓力與破滅規則，紛紛狂放的轟擊在其身上，絲絲恐怖的破滅規則頓時滲入唐修斯的身軀。
??在道術世界中苦修多年換來的實力，在遭到破滅規則的那一刻，如同冰雪猝不及防的暴露在烈日下，以一種觸目驚心的速度消融，強烈的痛楚驟然襲來。
??極致的痛苦麵前，就連唐修斯的嘴角都忍不住輕輕抽搐了一下，身軀緊繃卻仍沒有一絲動彈。
??短短五分鍾不到，那個曾經在道術世界中，以一己之力終結整個時代的男人，便失去了所有操控火焰的能力，就連肉身的強橫也開始飛速崩塌。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極致。
??唐修斯深知，這個宇宙中有著一個永恒不變的真理。
??得到，意味著付出。
??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收獲，在這背後，也必然有著冥冥中支付的代價。
??若是今日在母河中，自己因為舍不得而不願付出，不願將這一身苦苦修煉的來的實力舍棄，那也就意味著未來的自己，在新世界中發展出來的力量，將提前染上不純粹的色彩。
??隻有完全空白的畫布，才能代表著超越一切的潛力。
??一但這上麵提前染上顏色，哪怕再微小的一絲，也足矣使這畫布上未來要作的畫，添加上無法抹去的枷鎖。
??既然要舍棄，那就統統舍棄！
??不讓這畫布上，留下任何一絲色彩！
??仿佛感受到了唐修斯的決心，那曾經能夠憑借單純的力量和速度，硬生生擊潰所有鬼物的強橫肉身，一條條根脈和根骨，也紛紛開始無法挽回的走向崩塌的道路。
??從上方望去，唐修斯的麵色蒼白，目光卻堅毅到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悸，若有注視者，甚至會不知為何心虛的低下頭。
??但在他身體周圍，一灘鮮紅的血液，卻沿著唐修斯漂浮的路線，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延伸，化作一條蜿蜿蜒蜒的血路，手臂大腿甚至是五髒六腑，更是漸漸開始崩塌分解。
??如同，華夏古老傳說中的兵解。
??終於，在破滅規則蠢蠢欲動，即將觸碰到唐修斯的記憶時，額頭上的那道豎紋微微撐開些許，不朽源印的庇護頓時籠罩在唐修斯身上，周圍那不甘衝擊著自己的破滅規則，再也無法傷害到唐修斯絲毫。
??此刻的唐修斯，僅僅隻剩下一個麵色慘白的頭顱，其餘的四肢殘軀全部破滅，就這樣可怖而奄奄一息的，隨波逐流漂浮在母河上。
??現在的他，甚至比一個普通人還要虛弱。
??若不是體內的那個翠綠道種，源源不斷的注入一絲寶貴的活力，唐修斯甚至極有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
??當然，這是在他不使用源質的前提下。
??然而此刻，唐修斯的注意力卻放在其他地方。
??在他默默而期待的注視下，一枚通體火紅，散發著滾滾熱意的道種，緩緩在精神大海中形成，歡快而愉悅的懸浮在半空中，向著唐修斯散發著極其親切的感覺。
??很快，仿佛適應了自己周圍的環境，一股與世界樹淬煉出來的道種，如出一轍，卻更加溫暖火熱的活力，也同樣隨之湧入唐修斯體內。
??而唐修斯那原本慘白的麵龐，頓時肉眼可見的多了一分血色。
??做完這一切，唐修斯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疲倦，就這樣在母河上沉沉睡去。
??波濤洶湧的海麵上，一個孤零零的頭顱，卻陷入了恬淡的睡眠，恍惚間，周圍的海浪聲仿佛都輕柔了下去，好像不願驚醒這位，得到了母河承認的偉岸存在。
??當唐修斯再次醒來時，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五天。
??感受到主人的蘇醒，通體火紅的道種頓時散發出欣喜和歡迎的意思，相比之下，它一旁的那個翠綠的同伴，以及由係統延伸出來的道種，就顯得安靜矜持許多。
??唐修斯細細端詳片刻，絲毫沒有在意此時的自己仍是隻有一個頭顱的狀態。
??隱約間，唐修斯仿佛看到了一隻金烏的身影，在那火紅道種中沉睡著，嘴角頓時浮現一抹笑意。
??這隻金烏，某種程度上而言，算得上是唐修斯道途的見證，且在道術世界裏一人一鳥的感情基礎也擺在那裏，看到它的存在如自己所料，並沒有被破滅規則抹去，唐修斯的心中頓時放下了最後一絲顧慮。
??與此同時，在不朽源印的指引下，遠處一個足足有二十多米的黑色漩渦，也出現在了唐修斯麵前。
??目光微微偏移，唐修斯沒有任何猶豫的意思，在浪花的推動下，自己的頭顱頓時墜入黑色漩渦中。
??這個世界，我能遇到多少值得一戰的敵人，還真是期待啊……
??………
??這處黑色漩渦外，一艘宏偉的大船，也同樣靜靜漂浮在一處二十多米的黑色漩渦外。
??甲板上，萊斯神色凝重的望著下方的臍洞，一旁那十幾個大小胖瘦不一的船員，也是一番目瞪口呆的樣子，望向那黑色漩渦的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畏懼。
??所有人中，隻有一個看上去僅僅十七、十八歲的少女，依舊如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的笑嘻嘻樣子。
??“船長，太危險了啊，二十多米的臍洞，這意味著這個世界的武力，絕對已經發展到能輕鬆移山填海的地步了，我們進去死亡的概率絕對不低啊！”
??“是啊船長，這可和以前我們入侵的世界不同，裏麵絕對有不少能碾死我們的老怪物！”
??“貧道剛剛算了一卦，血光之災啊血光之災！”
??“滾你丫的老忽悠，你他媽吃個飯都能算出個血光之災，什麽時候不是血光了那才可怕……”
??話音剛落，隻見甲板上那正在算卦的老道，麵前的竹簡忽然碎裂成無數碎片。
??難以置信的吞咽唾沫聲此起彼伏，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老道微微一愣後，一聲不吭的收拾起竹簡碎片，轉身走進自己的艙房，還把門鎖上了。
??拒絕參與的態度，可謂表示的不能再清楚！
??“不必說了，這次要進入這個世界的，隻有我和黛安娜。”
??萊斯的神色更加慎重了些，但依舊如此回答，顯然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其他船員隻能麵麵相覷。
??而聽到這話，黛安娜那始終笑嘻嘻的麵色終於發生了些動容，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
??“其實你去了也幫不到我什麽忙，我有一個好友也在裏麵她能幫我一把，你貴為船長，萬一死在裏麵了讓其他船員怎麽辦？”
??聽到最後一句直白的話，不少船員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但他們那往日遲鈍的船長，也是一如既往的遲鈍，硬生生的沒能聽出黛安娜的意思，當即慷慨激昂的發表一番言論以示決心。
??聽到一半，黛安娜實在忍不住了，用連遲鈍的萊斯都聽得懂的話，直截了當的讓萊斯的嘴角，也和其他船員一樣開始抽搐。
??“你太弱了，幫不上我，你是個好人，但我喜歡強者，我們不合適。”
??萊斯那原本慷概激昂的演講頓時卡在一半，整個人的表情都如同吃了一隻蒼蠅般難以言表。
??最終，萊斯無奈一笑，對上黛安娜的臉，笑著說道。
??“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刹那間，黛安娜那飽經磨礪的內心仿佛微微觸動了一下，往日牙尖嘴利的她竟不知為何說不出一句話。
??身後傳來一個個船員的嘔吐聲，黛安娜頓時反應過來，有些倉皇逃竄之意的縱身一躍，先行落入臍洞中。
??萊斯和其他船員叮囑幾句，最後確認了一番準備是否妥當後，注視下方那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同樣一躍而下落入其中。
??而那艘宏偉大船，則在一個個船員的操控下，與那二十多米的臍洞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靜靜漂浮在海麵上，等待著他們的船長和同伴歸來的那一刻。
??海麵上，黑色漩渦靜靜旋轉著，如同一隻冰冷的瞳孔，將一切盡收眼底。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