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孩童
一聽這話，沈鋒便來了精神，急忙看著夥計開口說道：「來一罈子酒，牛羊肉各切二斤端上來！」
「好嘞，稍等！」夥計爽快答道。
沒過多長時間，一罈子濁酒提了上來，夥計還送來了兩盤切好的牛羊肉。
唐代的這種濁酒乃是純糧食發酵，也沒有經過蒸餾和過濾，故而酒色渾濁，度數也不是很高，沈鋒能夠十分輕鬆的喝完這一大罈子酒。
這兩盤牛羊肉也很是簡單，就是拿白水煮熟后切片裝盤，上面撒上磨好的井鹽末。
可即使這樣，沈鋒吃起來也是津津有味。這種極為簡單的烹飪方法，反而能體現出更多食材本身的味道和香氣來，這些牛羊肉本來煮的就是十分的筋道，稍稍加上一點鹹味，入口嚼起來肉香四溢，再加上純糧食釀造的美酒，算是沈鋒這麼長時間來吃的最好的一頓。
喝酒吃肉，沈鋒甚是享受，卻也沒有留意在自己旁邊的一個竹棚之中，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中看著自己。
沒過多長時間，這酒食寮中歇息的商隊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沈鋒旁邊的一個大棚中的一支胡人商隊。十幾個胡人坐在裡面，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嚷嚷說著胡語，很是熱鬧的樣子。
就在此時，就見一輛矮蓬馬車緩緩的從路上駛了過來。
拉車的是一匹老馬，後面的馬車棚也是破舊不堪，坐在車轅上駕車的也是一個頭髮鬍子全都花白的一位老者，風塵僕僕的樣子。
這輛矮棚馬車在酒食寮前停了下來，老者走下車轅，隨即從後面的矮棚之中攙扶下來一個孩童。
這孩童的個子只有老者的一半高，縮著頭駝著背，後背上隆起了一團，看來是先天發育畸形。
老者一邊咳嗽著，一邊攙扶著這名孩童，緩緩的走到了沈鋒的這個竹棚之中，在沈鋒旁邊的一張桌子旁做了下來。
一看有人在自己旁邊坐了下來，沈鋒也是警覺，將目光投向了這一老一少。只見這名老者年紀估計得有六十多歲了，除了滿頭花白鬚髮之外，面色發黃，皺紋橫生，很是蒼老的樣子。
而這名孩童的年齡估計有七八歲，臉上蓋著一層塵土，一雙睫毛很長，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面貌童真清純，稍稍看了沈鋒一眼，投來一個淺淺的笑容。
看到這樣的一老一少，沈鋒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喝酒吃肉。
此時一名夥計來到了這一老一少桌前，臉上稍稍帶著嫌棄的神情，開口問道：「兩位想吃些什麼？」
老者又是劇烈的咳嗽了一陣子，隨即答道：「兩碗餺飥，兩張胡麻餅。」
所謂餺飥，就是面片湯，是一種水煮麵食，而胡麻餅就是芝麻餅，是將麵餅在火上烤熟后撒上芝麻而成。
而這些東西，都是最便宜最普通的食物，是貧民們日常所吃的。
一聽這話，這名夥計臉上更是有些鄙夷的神情了。
「這些東西是有，得先付錢才行。」看這名老者窮困的樣子，夥計擔心他吃飯付不起錢，故而首先說道。
「那是自然，不知店家要多少錢？」老者沒有抬起頭，也不多說什麼，開口問道。
「十文錢。」夥計隨即說道。
只聽老者又是咳嗽了幾聲，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串錢來，解開了串錢的牛皮繩，然後從上面一枚一枚的數了十文開元通寶，擺成一摞放在桌上。
「店家收好，還請快點上來，我家孩子路上餓了。」老者又是低著頭說了一句。
「好，等著！」夥計立刻從桌上把錢抄走，隨即轉身離去。
沈鋒看在心裡也是一陣難受，世態炎涼，窮人處處受人鄙視。
沒過多長時間，這名夥計端著一個木托盤走了過來，上面放著兩碗鎛托，還有兩張胡麻餅。
這些食物放到桌上之後，老人和孩童便立刻開始吃了起來，這些食物雖然很簡單，但這一老一少吃的是津津有味，尤其是那孩子，用嘴喝著湯里的面片，發出滋滋的聲音來，是吃的很香的樣子。
而那老者則是手中拿著胡麻餅，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掉在桌上的芝麻也用手指一個一個給粘了起來，又放到了自己的嘴裡。
沒過多長時間，這兩碗鎛托和兩張胡麻餅便都吃完了，只見那孩童抬起頭來，看著那名老者說道：「爺爺，我還沒飽，還想吃。」
這老者稍稍怔了一下，沒有立刻答話。
過了片刻，老者咳嗽了幾聲，微微嘆了一口氣，對這孩童說道：「剩下錢不多了，先填填肚子，咱們就先吃那麼多吧。」
老者的語氣之中帶著心疼，卻也是充滿了無奈。
那孩童的臉上則是一付不樂意的神情，伸出手來抓著這名老者的胳膊，又接著說道：「我就餓，還想吃！」
老者又是連連搖頭嘆氣，手幾次伸向自己的懷中，想把剩下已經不多的那一串錢給拿出來，卻又幾次把手給收了回來。
看到這般場景，沈鋒的心中也是明白，並非是這名老者捨不得給這孩子吃，而是他身上的錢確實不多了，怕是吃了這頓夠不了下頓了。
孩子仍舊在那兒叫喚著餓，此時沈鋒也聽不下去了，只聽他向著那名夥計朗聲喊道：「再去各切一大盤牛羊肉端上來！」
「好嘞！」這名夥計朗聲答道，沒過多長時間，兩大盤牛羊肉跟又端到了沈鋒身前。
「放在那張桌上，給他們吃。」沈鋒指了指自己旁邊那一老一少所坐的桌子，對這名夥計說道。
這名夥計稍稍怔了一下，隨即又朗聲答道：「好嘞！」只要有人付錢，這名夥計當然怎麼都願意。
只見他立刻把這兩大盤牛羊肉放在了這一老一少的桌上，說道：「上肉啦，這位好心的客官請二位吃！」
只見這名老者臉上立刻是激動的神色，隨即站起身來，向沈鋒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謝這位公子！」這名老者顯然是感激萬分的說道，自己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弓著身子一直沒有直起來。
沈鋒心中一軟，急忙走上前去，雙手扶著老者的胳膊，想要把他的身子給扶起來。
沈鋒的雙手剛剛碰到這名老者的胳膊，心中立刻暗暗叫了一聲：「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