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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6 章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8

  當眼中的一切變得巨大起來,愛世這才意識到,她竟然真的被真宙變成了蠶寶寶。

  啊啊啊,變成蠶寶寶了,那不就是那種會蠕動的,她看一眼都非常害怕的毛毛蟲么!

  愛世拒絕,她想尖叫。

  結果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軟軟地躺在真宙的手心裡。

  而真宙將愛世捧在手心裡,臉上雖然有著惡作劇得逞的微笑,但眼中卻是滿滿的愛憐——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竟然能被他融合地非常自然。

  行走在無邊的夜色中,兩界輪轉,真宙將愛世帶去了他在異界里的王城。

  ……

  王城之外,荒草叢生。

  妖鬼隱藏其中卻又有些躁動不安,不過它們都無法進入王城領域的內部,只在外圍漫無目的地遊盪。

  而王城內部則樓閣層疊高聳,壯觀而富麗,卻有著不符合它的沉寂,沒有人來人往的氣派和喧鬧。

  這座王城的主人,夜霧一族的家主,夜霧真宙捧著愛世,步伐穩健在錯綜的樓閣之間行走著,最終,來到了頂層一間堆滿了柔軟飄逸的錦羅綢緞的房間里。

  真宙靠著窗坐下,然後小心珍重地將愛世放在與他面對面的一疊絢爛的綢緞之上。

  月光就從窗外融進,與房間內幾卷從天花板垂掛下來的輕盈綢緞相映,形成了一波柔麗的微光。

  在愛世看來,這裡真的美得像朦朧的夢境。

  真宙似乎因為將她帶到了這裡很高興,明明已經是個青年人的模樣,笑起來卻一如少年人般純粹。

  他閑適地撐著下巴就這麼看著愛世,許久之後才像是有些傷腦筋地說:「雖然愛世不願意遵守承諾,但我還是喜歡愛世呢。」

  「愛世你看,你在這裡感覺就溫暖了起來。」

  「你知道嗎,這個地方是沒有太陽的,太陽照不進來,所以妖物叢生。」

  「要不,愛世來做我的太陽吧。」

  真宙說這句話的時候,愛世分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逗她,還是真的。

  不然,他為什麼要說得那麼認真又深情的模樣。

  ……

  也許是異界的夜晚格外漫長,愛世暫時又不能說話,於是真宙湊近小小的愛世對她說:「愛世,要不我繼續給你講故事吧。」

  真宙說完就順手拿出了他從現世那間圖書館裡帶回來的書,翻了起來。

  然後挑了幾則短小又有趣的小故事講給愛世聽,於是在這間滿是華美綢緞的房間里,一道清朗得與此地晦暗格格不入的男聲如山溪的流水般娓娓道來。

  幾則故事講完后,真宙對著愛世有些惆悵地說:「哎,愛世你看,這些故事裡總是有襯托主人公堅強和優秀的角色。」

  「這些角色壞事做盡了,自然就招人厭棄,有的甚至壞得跟惡鬼沒有區別,好在最終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這種角色是什麼來著?」

  「大概就是所謂的與正派相對的反派了。」

  真宙看著愛世,笑得有些傷懷:「說來也很巧,曾經就有人逼我做這樣的角色呢。」

  「可我不願意,我不想做什麼惡鬼和反派。」

  「我也只想做個腦子簡單的,純粹為愛而生的男人,不行么?」

  ……

  聽著真宙像是自問自答地說著他的困擾,愛世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她似乎也有類似的感覺。

  曾經她也感覺過自己像是為了襯托某些美好的存在,而存在著的。

  她甚至還跟湖香痛哭過,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她,難道她嚮往美好高貴的花就是錯的么?

  難道她就是襯托別人的小丑么?

  那時,湖香嚴厲又生氣地不許她再這麼想。

  湖香對她說,愛世喜歡蝴蝶,那就永遠地做蝴蝶就好了。

  所以,她是會覺得自己是別人的襯托,但她也不想去襯托別人。

  她想做她自己喜歡的。

  蝴蝶,不會在乎她從前毛蟲的醜陋,也不會得意自己未來展翅的美艷,她只要自由就好。

  而且蝴蝶又怎麼會在意那些花在想什麼呢,美麗的蝴蝶只會在花叢中自由自在地飛舞。

  雖然她也會害怕毛蟲,但這也大概是她為什麼一直都喜歡蝴蝶的原因吧。

  在愛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便睡著了,逐漸變回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樣——她閉著眼躺在層層疊疊的綾羅之上,看起來就像一隻華艷而即將飛舞的蝴蝶一樣。

  真宙就這麼靜靜地守著愛世的睡顏,一夜坐到天明。

  ……

  後來,在愛世已經清楚自己真的被真宙帶到了這座雄偉的王城裡后,倒也適應得很快。

  她以為自己是很鎮定自若的,但還是在真宙牽著她對王城裡的人宣布說這位高貴的小姐是他的新娘時,不好意思地羞澀了。

  這些王城裡本不怎麼出現只默默做事服侍的人都高興地祝賀他們。

  並且在之後對愛世也非常地恭敬。

  當身為城主的真宙不在的時候,愛世就開始探尋王城裡的各個角落,沒有一處她不能去,也沒有一處會讓她感到害怕,即使整座王城看起來是陰暗的,宛若一頭潛藏在夜間的凶獸。

  就有一些微妙,明明她之前最害怕這樣的地方,但這裡她竟然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於是愛世就成為了這座王城裡最自由且最耀眼的少女,她喜歡穿著華貴的衣飾招搖地在王城穿行。

  會和生活在王城裡的可愛小妖玩遊戲,王城深處時不時就會傳來她動聽又開朗的笑聲。

  等到了夜晚,真宙回來了會與她待在一起,與她一同共進晚餐。

  但真宙最喜歡的是和愛世一起在王城的最高處高台品酒賞月。

  異界的月亮相較之現世的月亮要離得更近,就巨大也更加凄靡。

  再加上坐在高處能看到王城之外不遠處的荒地,會讓愛世有《荒城之月》這首歌的感覺。

  ……

  平時,真宙是要處理異界的諸多事宜的,他不僅是這座王城的主人,還是夜霧這一領地的主人。

  他要處理他們領地的事務以及處理進犯他領地的妖鬼。

  而愛世就在王城裡四處遊走,或者在藏書室里看書。

  真宙喜歡看書,所以這裡其實有一處比她學校圖書館規模大了三倍的藏書室,裡面不僅有現世的藏書,也有異界之物著述的書籍,非常漲見識,還是很有意思的。

  但最令愛世意外的,是有時候竟然她還會遇見無意中闖入這裡的普通人類。

  當愛世問起,真宙這才恍然想起對她解釋說,其實這座王城最開始也是一處縫隙,連接著異界與現世兩界。

  「不過,他們能遇到愛世你真的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為這裡只對你優待,對別的誤闖進來的任何人以及任何妖鬼都是扭曲而殘酷的。」

  真宙的開朗天真只對著愛世,對於他人的來去死活他並不放在心上。

  於是愛世就會經常好意去引領那些誤闖進來的人離開。

  當然得是她願意去幫助的人,那些進來之後就以沒有現世規則束縛而開始為非作歹傷害同行的人,她是不會幫的。

  就如真宙所說,在這個「鬼」地方能遇到她真的很幸運,她就像一處無人秘境里的使者,有著扭轉這裡規則的權利。

  所以最後愛世其實還是很喜歡這裡的。

  直到有一天,真宙盯著愛世,忽然就對她說:「愛世,我們去旅行吧。」

  「為什麼那麼突然?」愛世那時正坐在滿是顏料的地上鋪著紙作畫。

  「要是愛世一直只在這裡待著哪裡都不去,那和地縛靈有什麼區別?」

  「我不想讓愛世變成地縛靈。」這話說得都有些賭氣,有些撒嬌的意味了。

  「誒,等下!誒——」

  真宙甚至都等不及愛世反應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就牽著愛世走出了房門,走出了王城。

  接下來,真宙就帶著愛世,以旅客的模樣去看了現世和異界的各地風光。

  在現世,真宙會偽裝成年少有為的商貿老闆,對於旅店的人和遇到的人都彬彬有禮。

  而在異界,他們就沒有偽裝,肆無忌憚地遊樂。

  雖然一開始是很突然,但愛世在這旅途中非常得快樂,

  她就像和真宙一起脫離了某種既定好的劇情和角色,他們兩個配角或者說是反派的存在,竟然將主角們都丟到一旁而自由自在地去旅行。

  他們有去寒冷的地帶,感受純潔而有厚度的冰雪,他們也有去炎熱的南邊,感受帶著果香和熱浪的風,踩著晶瑩剔透宛如水晶般的海水。

  他們也許曾經相對,也許互相生厭,也許互相傷害,但如今他們彼此之間都只感受著彼此的存在。

  甚至到了現下,真宙也只會告訴她他喜歡她,他很喜歡她,但他從不貪求愛世是否對他有相等的回應。

  只要愛世願意在他身邊是笑著的,他似乎就滿足了。

  可愛世不是無心的草木,她能感受到真宙有意包裹在輕鬆隨意表象下的默默情深。

  她本來就對這種感情很敏感。

  而真宙對他,不論她有對他有再多的耍弄與欺騙,甚至還一度騙他,有次回到人間的家中后就想拋棄他,都對她一往如初。

  他最後都會找到她,會惡劣地像貓捉小老鼠般逗她,看他一下就找到她了。

  也會懷著笑意對她伸出手說,愛世,我們回去吧。

  只當做這是他們之間的小遊戲一般。

  像天上陰晴不定的月。

  嗯,好像他說過,他是有個小名,就叫月郎。

  ……

  愛世想著,她應該是很喜歡真宙的。

  不然,為什麼她面上不顯,實際上心裡卻那麼高興呢?

  不然,為什麼真宙在向她爸爸提親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有表示抗拒反而還升起了期待呢?

  大概她就是這種容易對喜歡自己的人動心的那種女人。

  她也很容易想通,她覺得她應該珍惜他的。

  於是後來在回到異界的王城裡后,她就主動走進他了。

  會在意他去哪裡了,會等著他回來一起用晚餐,會想他們什麼時候再一起去旅行。

  她甚至都不再畏懼他那白骨妖異的另一面,晚上高台賞月的時候,會讓他躺在她的懷中。

  這個時刻。

  現世的煩憂,還有他人的愛恨情仇,全部都與他們無關了。

  ……

  在一望無際的櫻花樹林里。

  在其中一棵櫻花樹下。

  花瓣如雪般只風一吹過,就簌簌而落。

  美好而短暫。

  愛世淺笑著閉著眼與真宙相互依靠著。

  這是獨屬於她的幸福,如果這是夢,她覺得不醒來也沒關係。

  但如果她願意睜開眼,就會看到那根開過櫻花的枝葉上,已經浮現出了夜霧真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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