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我跟你打個賭

  宇文成沒有等那雙眼睛做出任何反應，自顧自說道：「我這個人一般都是很冷很酷不怎麼理人的。但是看在你長得這麼漂亮的份上，今天就破例跟你聊聊。」


  「你好。我叫宇文成。」


  那雙靈動的眼睛看了看宇文成伸出去的手，並沒有伸出手去：「抱歉。我並不想和你聊天。我也並不想認識你。」


  她的聲音依舊很像自然的迴響，但可能偏冬天一點。而且說完這句話，那雙眼睛就轉向了另一側，似乎那就是最後一句話。


  「真的不聊？」宇文成看看時間，長路漫漫，不聊天怎麼過。


  靈動的眼睛默不作聲。「這樣吧。我跟你打個賭。」宇文成一向都是一個迎難而上的人，困難什麼的是打不倒他的：「我再說一句話，你要是能忍住不理我，這一路我都不跟你說一句話。但要是你


  回應我，你就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只要她回答一個好字，這就算上當了。


  但靈動的眼睛依舊默不作聲，表示不上當。


  宇文成於是深吸了口氣：「懷石料理向來都用陶器、瓷器、漆器。這是不對的。應該用木器。」


  要是旁邊有人，肯定覺得這句話簡直是來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聊什麼懷石料理？人家什麼玩意就要回答你？這種套路下不是應該驚叫一聲你頭上有蜘蛛才對嘛？但是靈動的眼睛忽然就怔住了，她原本的戒心在這一瞬間突然就被她自己忘記了，因為宇文成的這句話正正打在她內心正中央。這個問題正是她此刻正在琢磨的問題之一

  。


  她幾乎是本能地扭過頭來，本能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空氣忽然就寂靜了下來。


  靈動的眼睛：「……」


  宇文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靈動的眼睛想要繼續把頭扭回去，但實在是扭不過去，只好咬了咬好看的牙齒：「我叫岡野馨子。」


  宇文成笑了，很熱情地再次伸出手去：「很高興認識你。」岡野馨子想了想，終於還是跟宇文成握了握手，她的手柔軟卻有力，握起來手感相當不錯，宇文成正想多握一會，岡野馨子已經把手抽了回去：「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


  ？」


  「一口吸盡西江水，不風流處也風流，白雲斷處家山妙，深草閑居夜雨聲，風露新香隱逸花。」


  宇文成神神叨叨的這幾句，是日本著名的禪語。


  很少有人知道，懷石料理實則發源於禪道。


  古代的聽禪僧人一聽禪就是一天，聽著聽著就會餓，但是又捨不得去吃飯耽誤了聽禪，於是就在懷裡抱那麼一塊石頭，就被稱為『懷石』。


  後來一看老這麼著也不是辦法，就發展出專門給聽禪僧人準備的聽禪茶點，這就是懷石料理的來由。


  『不以香氣誘人，更以神思為境』。這是所謂懷石料理的至高境界。


  所以所有精研懷石料理的人，都對禪道有精深的研究。這幾句禪語岡野馨子當然知道，只是卻不知道宇文成想要表達的意思，所以皺了皺眉。


  宇文成的語氣很淡，像個神棍：「你也應該很清楚，懷石料理的本意講究的就是自然兩個字。陶器、瓷器、漆器……全是人造器物，何來自然二字？」


  岡野馨子突然就怔住了。


  這真的不能不怔。這感覺就像是初學化學的初中生，大家勤勞的死記硬背，都知道2NaOH＋SO2＝Na2SO3＋H2O和2NaOH＋SO3＝Na2SO4＋H2O是用來處理硫酸工廠的尾氣（SO2），

  並且也認為這就是世間至理，但突然就有人跟他們說，你為什麼不把這些尾氣送入外太空呢？


  這個比喻合不合理不重要，重要的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


  其實世界上有很多傳統也沒人知道那是為什麼，反正就是前面幾百年人們都是那麼做的，後來幾百年人們也就不問為什麼了，就照著做，也沒人再去質疑這裡面的原因。


  正因為岡野馨子是精研懷石料理的高手，所以她並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去質疑宇文成，而是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既然懷石料理講求一切自然，食材講求新鮮自然，不輔佐料，以免破壞食物原本的味道。但又為什麼要用鐵板，要用陶器、瓷器、漆器這些明顯的人工製品呢？


  到底是傳承重要？還是懷石料理本身的意義更重要？


  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富有禪理的問題。「就應該用木板。」宇文成繼續道：「百年老樹的樹樁最為妥帖，尤其在食用完成之後，存放時也不能放在庫房內，應該放在山林野外，沾染的自然氣息越多，食物的本色就


  越能得到體現。」


  岡野馨子那雙出色的眼睛里精光四射，顯然是已有頓悟：「宇文成先生……您是廚藝大師？」


  宇文成猶豫了一會：「其實光只是說廚藝大師是不充分的，主要我在很多方面都是大師。」


  岡野馨子：「……」


  「可您是怎麼知道我是做懷石料理的呢？」岡野馨子不自覺地使用了尊稱，這個陌生男人，第一次見面就有太多事情令她驚奇了。宇文成很有禪意的笑了笑，手指微動，飛快地將身邊這個女子隨身坤包邊角上露出的懷石料理廚師證書推了進去：「忘了告訴你。我還是一位算命大師。尤其以摸骨看相最

  為著名，尤其是不穿衣服的那種摸，算得最准。」他說的很認真。岡野馨子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在吃自己豆腐還是事實就是如此，但她顯然對於摸骨看相的興趣不是很大，到頭來還是沒接這個話茬。不免讓宇文成微微有些


  失望。


  但這一路上兩個人的話匣子還是打開了，雖然聊得最多的還是關於懷石料理，但也有一些私人的信息。


  比如岡野馨子這次來福岡，就是為了去找她小時候就訂好的一樁婚約，對方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廚師。


  這個經歷不免讓宇文成有些感懷，因為他和香奈也是這麼樣的一種經歷。雖然現在的結果不能說很差，但被命運擺弄的感覺並不是怎麼好。


  岡野馨子顯然並不是那種會花心思去與命運抗爭的人，她只是簡單的覺得既然這就是自己的人生，那自己就簡單的接受好了。


  更何況對方也是一位料理大師，對於自己的境界提升有很大的幫助。這樁婚事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很高興認識你。」下車之前，岡野馨子對宇文成說了這最後一句，「雖然我很好奇你和我的未婚夫誰的境界更高，但我不希望他因此產生什麼誤會。所以，我們就不要交換

  聯絡方式了。」宇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