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的兒子

  夜幕降臨，城市的大街小巷行人漸漸稀少了。大雪仍然紛紛揚揚地下著。


  兒子吃了晚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摁著遙控器，在選擇電視節目。


  自從兒子的母親去世後，家裏洗洗刷刷就落在父親身上，父親白天忙工作，下班忙家務，常常累得疲憊不堪，心中頗煩，但沒辦法。他看看餐桌上杯盤狼藉，隻好默默地收拾起來，拿到廚房去刷洗，呼呼啦啦一陣後，父親從廚房出來，坐在兒子身旁，輕輕拍拍兒子的肩膀，低聲說：“你媽去世幾年了，我是裏裏外外一把手，如今我尋思著，不如給你找個新媽，好幫幫我，你看行嗎？”


  兒子雙眼一瞪，盯著父親不耐煩地說：“日子過得好好的，給我找新媽幹什麽？”


  父親坦率地說：“她能幫我幹幹家務，理理家，晚上給我做個伴，說說話，免得一個人受冷。”


  兒子愣愣眼，撇撇嘴說：“那好辦，冷了買個皮祆蓋上算啦。”


  父親苦笑著搖搖頭，沉思著：前些年兒子小，怕娶個後媽虐待他，拒絕了好幾個熱心牽線搭橋的紅娘，自己吃點苦，受點委屈，把孩子撫養成人，也甘願如此。如今兒子十五、六了，也該懂事理解父親了，自己確實受夠了既當媽又當爹的生活方式，想到此，他還是徹底向兒子攤牌了，繼而道：“你二姑給我介紹個對相，就是前不久我有病住院時，精心護理我的那個劉春麗，她為我端屎到尿，喂湯喂藥，日夜陪我一個多月，眼熬腫了，人消瘦了，卻沒一點怨言。她的性格溫柔，我想過門來她會對你好的。”


  兒子牙齒咬著嘴唇，紅漲著臉，雙眼盯著電視熒屏，嘲諷地說：“爸，你眼福不淺呀，劉春麗年輕漂亮，能說會道，她把你賣吃了，你還說她領你進皇宮哩。你沒聽人說，芝麻葉黃撅撅，有後娘就有後爹。世上會有幾個好後媽。”


  父親以肯定的口吻說：“我看劉春麗不是那號人，她是出了名的善良女子，隻因在婚姻上受過挫折，至今沒嫁，如今她也想找個伴。你姑和她家是鄰居，比較了解她，不然，她也不會提這個事。”


  父親是某機械廠的技師，劉春麗曾當過他的徒弟，二人彼此之間相互了解。劉春麗如今年近四十歲，當初她曾找了個“白馬王子”，婚後懷孕四、五個月時，一天他丈夫突然對她說，他單位的那個女孩也懷孕了，要和他結婚，否則，就告他。劉春麗聽此言如五雷轟頂，瞬間，氣得渾身打顫，但她默默容忍了丈夫，強按耐著胸中的憤恨，私下找到那女孩好言相勸，給她五千元錢。那女孩同意了刮產，並保證不在與她丈夫來往，可不久丈夫又與其行樂。劉春麗一氣之下到醫院做了人流，與丈夫離了婚，所以，她至今未嫁。


  兒子氣衝衝地說：“爸，你這麽大年紀了，死了這條心吧！當心別中美人計。”兒子沉默片刻，接著又說：“再說，我己經長大了，你吃啥穿啥用啥，不用你操心作難。”


  父親“唉！”一聲長長的歎息，似乎呼出了長時間積淤胸中的悶氣。不料，此事遭到兒子堅決反對，他知道兒子從小的執拗脾氣，就是劉春麗來到這個家，也不會幸福，算了吧！


  幾年後，兒子娶了媳婦，洞房花燭之夜，兒子與媳婦如膠似漆，享受天倫之樂，陶醉在幸福之中。


  與此同時，父親孤伶伶地躺在床上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他想不到親家咋這麽狠，難道她的姑娘是金打的銀做的，當初見麵禮就要五千元，換表記時不說待客、買衣服手表金項鏈、自行車，光壓兜錢就要四千元。商量結婚，張口就要一萬八，說是今後一定會發家。氣得想把婚事退了吧！已經花那麽多錢了，不退吧！這事辦不起，思來想去，最後一咬牙一跺腳，砸鍋買鐵也撐吧！除了把自己一輩子的積蓄擱上外，又借七、八千，才辦了這場婚事，自己的月工資僅五百多塊，這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哩。因此，他又氣又狠，一夜未眠。


  婚後不久，媳婦對兒子說：“給你爹分家，我討厭他。”


  兒子為難地說：“爹為我也不易，在一起他還能給咱幫幫手。”


  “不行。”媳婦態度堅決而傲慢。


  說這話時，父親恰巧走到門口，淡淡地說：“分吧！我也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從此，父親一個人孤孤單單住在郊區租來的一間房子裏。


  幾年後，父親死了，送殯那天，兒子跪在靈前，痛哭流涕地說：“爸爸，我是一個不孝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