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伏魔陣不伏魔
逍遙派後山的茅草房內。
月清風對著傳音符將第二次伏魔計劃說出來的時候,不僅傳音符之後想軒轅奇陷入了沉默,就連邊上的東方熙明顯握緊了拳頭。
這也難怪。對於軒轅奇來說,他怎麼會想到,自己從小長大的逍遙派,發起了這樣一件充滿偏見和利益傾軋的屠殺計劃呢?他應該更不會想到,逍遙子會是這個計劃的主導者,而對於他來說,如師如父的星河——盡
管那時候星河也受到了矇騙,但事實上,卻是第二次伏魔計劃,最得力的執行者。
這些信息月清風沒有直接講出來,但是聰明的軒轅奇,早就能夠從這一路以來的跡象里,將整個事情串聯起來。
而對於東方熙來說,當月清風講到「斷魂佩」的時候,東方熙應該多少猜想到了這場披著「伏魔」外衣的奪寶行動,在他被封印了之後,針對畢羅女所施展的一場追殺。
——這是個錯誤。
雖然當時月清風還在逍遙派,卻也回天乏術。
他從逍遙派叛變,改投蓮教,可以說那場伏魔計劃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星塵。
蓮教在第一次伏魔計劃之中已經受了重創,一度縮小了教派的規模。
加上伏魔計劃之前,就失去了「紫衣羅剎」這個最強的屏障,頓時如同一盤散沙,由著集結的正派們揉捏。
但是,月清風怎麼會預料到,星塵在得知畢羅女死訊之後,幾近崩潰呢?
他甚至都無法預料到,星塵竟然就在蓮教之中!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畢羅女與她有了交集,還對她產生這麼強烈的影響。
星塵隨即性情大變。
當時還年幼的她從心底里燃燒起了對力量的渴望和執著。
她不惜以身犯險,拿自己的身體當實驗,親身試驗各類傳說中的陣法——儘管這股扭曲而成就的力量一直在反噬著她自己。她仍舊不顧強行突破身體的限制,對自己用了很多禁忌的藥物。
結果,蓮教死灰復燃,新一代教主上位。
然而——
不論是那頭全白似銀的頭髮,或者是身上遺留的傷痕,兩手手臂處魚鱗狀的模樣,還是她的外表上陷入了與時間不同步的緩慢增長速度,都是反噬的後果。
而那冰冷無情的性子,更是刻入了那年幼的身體裡面。
月清風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星塵的時候,自己差點以為見到了人形妖怪。
他一直想這世間若是有惡鬼,那麼星塵一定是不論代價,與惡鬼簽訂了什麼協議,才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她無所謂自己的生死,也無所謂別人變成什麼樣,一味地想方設法增強自己的力量,為了有一天,能夠將害死畢羅女的人一個不漏地找出來,一個一個碎屍萬段,才能夠解了她心頭之恨。
——復仇!復仇!復仇!復仇!復仇!
——恐怕是當時支撐星塵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星塵如同地獄里的亡靈,靠著嗜血與仇恨堅持到今日。而月清風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顆赤子之心走上不回頭之路,轉過身來,他自己的雙手也早就沾滿了鮮血,跟在星塵身後一頭扎入她的黑暗之中。
月清風想要贖罪。
他身上所背負的罪惡,不只是因為他沒有阻止第二次伏魔計劃,以致於畢羅女慘死,星塵成了這個模樣。
他想起他的罪惡,總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也許是遇見星河,把星河帶上逍遙派開始……
也許是一開始的時候,在星塵生命一開始的時候。
二十多年,那時候的星塵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是他將星塵丟棄在了簫城之中。
逍遙派斷定,這個嬰兒生來具備召喚邪惡的不詳力量,無法驅逐與凈化。
就算是星河的血親,也不能以此為情面,將這個尚未斷奶的嬰兒留在逍遙派。
殺死這個嬰兒的任務,交給了當時年輕的月清風。
然而,月清風卻沒有忍下心殺了她,他把她帶到了簫城,只是寄希望簫城這樣獨立的城鎮,能有一戶好人家撿了她,給她一個安穩尋常的生活。
不用多麼富貴,只需要安安穩穩,有個快樂平凡的日常即可。
但是月清風卻沒有想到,嬰兒失蹤案緊接著在簫城。
他更沒有想到,那場嬰兒失蹤案里,星塵被拐上了蓮教!
月清風從回憶中抬起頭來,對於星塵的罪與愧疚他月清風全盤接受。只不過在這之前,對星塵要贖罪的人應當還要有一個人,就是這個早就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事情的紫衣羅剎,東、方、熙!
那時候若是月清風他自己來探玄風洞就好了,他若是不理會星塵要說讓父子反目成仇的戲碼,陪著星塵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叫軒轅奇去玄風洞解開封印的話,說不定現在就會少了很多麻煩。
然而,誰讓她是星塵。
她總是想親手,去品味報仇的痛快。
那麼就這樣吧——
星塵,我借逍遙派為引、用這一群奪了你幸福的卻還不自知的人——讓他們後悔吧。
——這是你喜歡看的戲碼對不對?
這樣子,髒了的就是我的手,你就乾淨地站在你要的位置上吧,星塵。
「你剛剛說到伏魔陣,阿奇。」
月清風磊落的眼神里,落下一片灰影,他對著傳音符道:
「伏魔陣像傳說中一樣,可以凈化心魔……那個說法其實不對……」
「不對?那伏魔陣究竟是?」
軒轅奇焦急的聲音傳來。
「血池你應該也有所耳聞?」
月清風抬起眼看著東方熙,聽見傳音符那邊,傳來軒轅奇有些遲疑的回應,才繼續說道:
「伏魔陣的作用,其實就是誘發心魔並且吸取心魔的力量,化為己用。所以不知情的人,乍一眼看過去,以為心魔被凈化了而已。」
月清風給東方熙倒酒,又給自己倒酒,道:
「然而,伏魔陣還有一個作用。」
「什麼作用?我在逍遙派的時候都不曾聽過的?」軒轅奇問道。
傳音符之後,月清風和東方熙似乎都可以想象到軒轅奇臉上焦急的神色。
「那就是跟血池一樣,吸收靈體和血肉,成為自己的力量。若是單月沫……或者其他正派人士被困在伏魔陣,那可就相當不妙。晚了一點的話……」
月清風恰到好處停下來,讓聽者有充裕的時間去想象稍微晚了一步,會面對怎樣血腥可怕的場景,而後才慢慢地將結果說出來:
「晚了一步,那就黃泉相見吧。」
「月護法……師公!」
軒轅奇的不安都要衝破傳音符了,只聽見他用力一拳打在桌子上,叫道:
「就沒有什麼方法破陣嗎?」
「破陣的方法只有一個,但是困難重重。你們若是今晚貿貿然進入陣中,不過就是給伏魔陣送餌料而已。」
月清風看著東方熙,雖然他的狐狸眼睛沒有透露出什麼神情,但是微微皺起的眉頭和從剛剛開始就沉默不言來看,不安已經如同詛咒一樣,圍繞著他。
「師公!快告訴我,什麼辦法!」
軒轅奇朝著傳音符大喊,若不是兩側被飛言飛光拉住,真怕他就要那傳音符當做傳送陣,直接跑到月清風面前來問他。
這時候,沉默的東方熙看著月清風臉上的表情,不禁打斷道:
「阿奇,別管這破陣之法,我們想想別的路。」
東方熙多年以來的直覺告訴他,月清風在這麼重要的關頭賣關子,這一定是充滿了危機的辦法。
不行!
不能讓軒轅奇以身犯險!
緊跟著他關切的警告隨後響起的,是月清風的回答。
只聽見月清風嘆道:
「對,此法危險重重,一不小心可能連你都要送命。阿奇,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路吧。雖然不一定能找到解決方法,但至少這條穩妥一些。」
月清風順著東方熙的話頭說下去,這聽起來都是關心的勸阻,但是深知軒轅奇性子的東方熙明白,這哪裡是勸阻,分明就是刺激軒轅奇,要挑撥他的鬥志!
「師父!師公!」
軒轅奇咬了咬牙,著急地剖開自己的赤心,說道:
「大丈夫應當超然生死、迎難而上,在下的決意已定。若是連月沫……連這伏魔陣中之人都救不回來,那弟子何談要救濟天下蒼生呢?」
話語間,傳音符之後撲通一聲響,似乎是軒轅奇下跪的聲音。
只聽見他按住自己的焦急,盡量用堅定而果斷的語氣道:
「懇請告之破陣之法。」
「懇請前輩,將破陣之法相告。」
飛言飛光異口同聲的聲音一併響起。
他們懷著與軒轅奇同樣的心情,對著傳音符抱了抱拳。
「不行!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東方熙拍案而起,抽出長蕭一下子指著月清風,那長蕭指著月清風臉面之際,殺氣撲面而來,一把吹起了月清風的發梢:
「不許說!」
這時候,傳音符之後響起了三個人異口同聲的話語。只聽見他們用力地喊道:
「我等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懇請相告破陣之法!」
月清風定定地看著東方熙。
東方熙咬了咬牙,終於收了長蕭,卻背過身去,不願意再對著傳音符。
而後月清風唇角浮起爽朗的、「讚賞」的笑意:
「方法只有一個,伏魔殿最高的那一層,有個人形玉石,是伏魔陣的陣眼。需用血蝕劍刺穿那個人形玉石,才能將陣眼破壞。陣眼一破,吞噬就會停止,吞入的靈力也會回到活人身上。」
「切記,一定要用血蝕劍,才能破壞陣眼。」
月清風看著空空的酒碗,道:「你們要小心行事,我們馬上過來找你們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