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靜謐的室內滿是情欲的味道,男人女人的呻吟纏綿交錯,形成一首異常協調的交響樂,月亮都被這旖旎的場景羞的躲到雲後去了,隻剩下漫天繁星閃爍著。


  許久,賀信揚才聽到耳邊傳來蕭瓔珞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賀信揚,如果……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賀信揚心頭一跳,轉過頭看她,見她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幾縷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呼吸平緩,儼然已經睡著了。


  她似乎累極了,賀信揚身下的東西還沒有退出她體內,她就已經睡熟了。賀信揚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旋,她如今的頭發已經過肩了,比他們初見時長了很多,他似乎已經不怎麽能記得起他們初見時的樣子,記憶裏,蕭瓔珞是那個總是氣勢很強,能自己獨當一麵的女人,而如今他懷裏的人,卻有時像一隻慵懶的貓兒,不經意間對他撒嬌。


  賀信揚最初以為蕭瓔珞是一個冷心冷情的女人,後來接觸過才發現,蕭瓔珞其實很心軟,她嘴上好強,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別人心軟。韓貞作死的非要背地裏使壞搞蕭瓔珞,她看似冷漠的將韓貞的女兒趕出醫院,卻也密切關注著那個女孩子,以防她發生什麽不測,後來韓貞來道過謙了,她也沒有再為難她們。


  還有岑寧,幾次三番的耍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蕭瓔珞雖然嘴上說著會收拾她,卻也沒有做出什麽實際行動,而是盡到了一個老師的本分,真的帶著她學東西。


  他有時候也會想,他和蕭瓔珞愛的太過倉促了,沒有深思熟慮,那樣的愛是愛嗎?後來他發現,愛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準,誰有一定說經過時間的考驗,經過重重阻撓的才是愛,他從來都不懷疑,愛上蕭瓔珞,這是必然,無關時間長短。


  賀信揚抱著蕭瓔珞就這麽坐著,坐了許久,他才緩緩將自己從蕭瓔珞身體裏退出,惹得她又是一陣低吟,卻沒有醒過來。


  賀信揚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兩人,看著扔了一地的花花綠綠安全套,又想起蕭瓔珞睡著前的話,嘴角微微翹了翹,掀開被子上床,蕭瓔珞自覺地循著他的肩靠過來,把自己嵌進他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賀信揚眼睛裏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黑暗裏,他吻了吻她的發旋,合上眼睛。瓔珞,我會等著的,等著你坦白的一天,等著你主動提出給我生個孩子的一天。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否則我還是會生氣的。


  鳳權被傅景琛帶回了自己家中,拖著疲憊的身體,鳳權都懶得跟傅景琛說話,直接熟門熟路地往樓上走。傅景琛家裏有鳳權的房間,每次他來都住在那個房間,也沒有什麽客氣不客氣的,直接就上樓了。


  傅景琛看著那高大的背影,微微蹙起眉頭,鳳權是個極其注重自己形象的人,他打小是從個小混混混起的,最討厭別人說他以前的事,所以他對自己的形象極其在意,就算在暗地裏他有多狼狽,出現在公眾視野時他都是光鮮亮麗的。


  而如今的他,西裝外套不知道已經丟哪兒去了,襯衫變得皺巴巴的,甚至我一角還從褲腰裏跑了出來,頭發被抓的亂七八糟,十分狼狽。這樣的鳳權,傅景琛隻見過兩次,都是因為蕭瓔珞,鳳權對蕭瓔珞執著了七年,從二十五歲,到三十二歲,他也老大不小了,對感情,卻依舊停留在七年前那個冬天。


  “鳳權,值嗎?”他問。


  鳳權上樓的腳步一頓,高大挺拔的背影僵起,他沒有回頭,抽煙過多而沙啞的嗓音傳下來:“值嗎?景琛,我也這麽問過自己。我想應該是值的,我活了三十多年,除了那幾年黑色的生活,我一直活在灰色裏,她是我唯一不同的顏色,雖然時間短,但我想,為了她,什麽都是值得的。”


  傅景琛低頭沉吟,又聽見他說:“感情這種事,沒有辦法去衡量值或者不值,隻有願意不願意,如果願意了,那就值。景琛,要仔細想的,不是我,而是你。”


  傅景琛沒有回答,鳳權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打算,鬆了鬆領口,上樓去了。


  傅景琛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緩上樓,剛上兩層台階,抬頭就看見在二樓柱子後站著的淩彎彎,她低著頭,背靠在柱子上,秀麗的大波卷散落在胸口,傅景琛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她肯定哭了,她那麽愛哭的一個人,突然心口一痛,他緩緩按住心口,看著那抹單薄的身影,突然就笑了,是啊,他才是應該仔細想想的人。


  鳳權沒有理會傅景琛兩口子的恩怨情仇,他進了臥室連衣服都沒脫,直接把躺到床上,閉上眼,眼前全是七年前他衝進那個倉庫時蕭瓔珞絕望的臉,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成了最深不見底的黑。


  這幾年,他一直刻意關注蕭瓔珞的消息,一刻都不敢忘記她,他怕自己忘了蕭瓔珞,也忘了自己也曾經快樂過,也曾經見過陽光。


  七年前的蕭瓔珞還是個孩子,玩心重,不懂得什麽是愛,所以莽撞的和他在一起了,她也是個果斷的女孩子,發現自己並不是愛著他以後,很果斷的就和他分開,他氣惱,但他歇斯底裏的瘋狂,最後給蕭瓔珞帶來了滅頂的災難。雖然說裘德陽綁架蕭瓔珞最大的原因是政治紛爭,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他無法原諒自己,為了一己之私讓蕭瓔珞受到那麽大的傷害,硬生生的改變了她原有的生活軌道。


  這個夜晚,韓城上籠罩了一層黑色的帷幕,黑白兩道,政警軍三界,紛紛拉起警報整個韓城人心惶惶,隻因為一個蕭瓔珞,這也讓所有知道內情的所有人對蕭瓔珞的認識上了一個層次。


  僅僅失蹤三個多小時,整個韓城所有可用力量都投入了對她的搜尋,甚至導致許多人都忘了,昨天晚上,是沈家老太太的壽宴,直到次日報紙上登出來,人們才恍然記起,還有一個壽宴呢!


  蕭瓔珞睡到日上三竿,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醒來時賀信揚已經不在了,手邊他的位置上也已經冰涼了,說明他早就起床了。


  蕭瓔珞動了動酸疼的身體,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竟然鬼使神差的含了他的那個,就覺得臉都燒起來了,她把臉埋進枕頭中間,好羞恥,賀信揚會不會以為她是個不正經的女人?啊啊啊啊啊,要死了,他怎麽會做那樣的事?不過,賀信揚人長得那麽好看,怎麽下麵那東西,長得那麽醜?醜的她都有些嫌棄了。


  賀信揚推開房門就看到拱成蠶狀的紮在枕頭中,他忍著笑走過去,把她從被窩裏撈出來抱在懷裏:“起床了,去跟三哥老六他們一起吃個飯,我們就去機場。”


  蕭瓔珞勾勾他的下巴:“幾點了?”


  “三點二十。”


  “我睡了這麽久?”蕭瓔珞瞪大眼,掙紮著去拿手裏,一看,果然三點二十六:“都怪你!”


  賀信揚笑著承認錯誤:“嗯,都怪我。”


  蕭瓔珞都沒脾氣了,笑著推了他一把:“傻不傻!”說著拿了自己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賀信揚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傻就傻,有媳婦就好。


  蕭瓔珞洗漱完出來時,賀信揚正在打電話,蕭瓔珞就坐在一邊化妝,待會兒要跟著賀信揚去見他最在乎的家人,一定要莊重,昨天發生那樣的事,她估計她給賀雋揚的印象應該是個女漢子吧,得讓他改善一下對自己的認知,不能讓他覺得賀信揚娶了個悍婦。


  賀信揚接完電話,就看到蕭瓔珞對著鏡子畫眉毛,看樣子還挺嫻熟,平時他沒怎麽留意過蕭瓔珞化妝,現在這麽細細看著,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蕭瓔珞從鏡子裏看他一眼,手下沒有任何停頓,問道:“跟誰打電話呢?”


  賀信揚撓撓眉峰,揶揄道:“怎麽,怕我給誰打呢?”


  蕭瓔珞瞪他一眼,冷哼一聲:“愛給誰打給誰打。”


  賀信揚笑了笑,給她順毛:“給領導打,讓他把穆薄梟調回來幫我,他讓我好好休假。你說說他們,讓我回去工作,又讓我好好休假,說什麽把薄梟調回來藍鯨島那邊就沒人了,沒人了他不會派人過去嗎。”


  蕭瓔珞轉過來:“你也說了,他們讓你好好休假,那你就先別想了,待會兒要見三哥他們,你別盡想著這個事兒了。”


  賀信揚點點頭,無奈道:“我想也不行啊,回去之後還得去跟老家夥們磨磨嘴皮子了,隻要他們能給我找出個能人來,我就不把薄梟給調回來。”


  蕭瓔珞又轉回去,問道:“你的戰友呢?跟你一起的應該都不差吧。”


  說到這個,賀信揚臉色有些不好,說道:“兩個在三年前犧牲了,一個轉業了,還有兩個都調到外省去了,雲城隻剩下我跟薄梟了,去年把薄梟調去了藍鯨島,跟發配了一樣。”


  蕭瓔珞放下眉筆,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他們都是好樣的,你也一樣,回去你去找他們說,不行的話我讓大哥出麵,我就不信他們還能違抗上麵的命令嗎?”


  賀信揚回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我跟他們磨磨把吧,我還就不信他們能一直把薄梟放到海上。”


  蕭瓔珞也不再勸他,其實穆薄梟一直調不回來,跟這兩年蕭家對手強大起來還有一定的關係,蕭老爺子在雲城,他的親隨就都在雲城,蕭家雖然隻有一個老四在雲城,但他位高權重,他帶出來的兵大多數都以他為尊,加上穆薄梟是蕭老爺子的長子蕭直的得意門生,兩個人在雲城軍界都是響當當的人物,賀信揚與穆薄梟那是一個戰壕裏扛過槍的,感情肯定是非比尋常。加之今年賀信揚和蕭瓔珞結婚,再加上一個年輕有為,戰功卓著,有勇有謀的賀信揚,當然有人覺得雲城這塊地方勢力不均衡了。


  賀信揚看蕭瓔珞愁眉緊鎖,就知道她一定也想到了種種原因,蕭瓔珞太聰明,看問題太透,她總是能很快理順一個問題,並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她太通透了。


  “沒事的,你別胡思亂想了,你呀,就是太愛想,太會想,不許在想了啊。”


  蕭瓔珞撇撇嘴:“你說不想就不想啊,腦袋長我脖子上呢。”


  賀信揚挑眉:“你還挺會說的嘛。”


  蕭瓔珞甩開他的手起身,居高臨下地瞪他:“第一天知道啊。”


  賀信揚抿著嘴唇笑,搖了搖頭:“一直都知道。”


  蕭瓔珞哼了一聲,轉身又回到梳妝台坐下,反複看自己的妝容,是否得體。


  鳳權一晚上都沒睡著,他根本就不敢睡,一閉上眼,眼前全都是七年前他衝進那個破舊的倉庫看到的景象。那張惶恐到絕望的眼鏡,如枯葉在風中顫抖的纖瘦身軀,這一切,都像一把尖刀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別人可能會覺得他有些誇張,可對他來說,蕭瓔珞不隻是他七年前交往過一段時間的女朋友,更是他所有黑色生活裏的一盞明燈,是他自己親手把這盞明燈給滅了,蕭瓔珞,已經成了烙印在他心頭的一個疤,去不掉,他也不想去掉。


  鳳權下樓時傅景琛已經在樓下了。傅景琛聽到腳步聲抬頭,就看到鳳權依舊穿著昨天的西裝,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顯得沒有平時看的那麽顯年輕了,似乎成熟了一些。


  “鳳權,謝謝你。”


  鳳權愣了一下,想起兩人昨晚的對話知道他是為這個向他道謝的,他低頭笑了笑:“不客氣,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他抬起頭,走下樓梯,向傅景琛揮了揮手:“我走了。這次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有事你說話,我竭盡全力都會幫你。”


  傅景琛也向他揮揮手:“祝你好運。”祝你能早日忘了蕭瓔珞,重新開始。


  鳳權沒有回頭,背著身揮揮手,祝我好運,讓蕭瓔珞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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