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先忍不住,直接哭了出來:“你是淼淼嗎?”
靳淼握著她的手,使勁點頭:“嗯,我是淼淼,媽媽。”
那女人隻是點頭,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靳母眼神厭惡地看著幾人,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靳淼都回來了,晶晶也把姓改回來了,那靳淼也改了吧。”
靳淼愣愣地看著麵前麵容蒼老的母親,點了點頭。
“我們家姓景,你還叫淼淼吧,靳夫人他們養了你這麽多年,就不改他們給你起的名字了,姓改了就行。”
靳淼也就正式改名成為景淼了,靳垚目光深深地盯著景淼的背影看,她纖瘦的背影卻透著一股倔強,此刻微微顫抖著,他想擁抱她,想讓她別哭,可現在這種情況,不適合將一切挑明了說。
景母止住了眼淚,拉著景淼的手,感激的說道:“靳夫人啊,謝謝你們把我們女兒養的這麽好。”
靳母一點都沒摻假地說道:“也沒什麽,打從十歲起,景淼就不跟著我跟我先生了,在上大學之前是跟著垚垚過,上大學之後她就是一個人去了雲城。”
景母一愣,握著景淼的手收緊,扯著笑不出來的嘴角說道:“還是要謝謝你們了,晶晶跟著我們吃了不少苦,我們很慚愧。”
靳母皺起眉頭:”沒關係,以後我們會給她補上的。”
靳晶拉著靳母的手晃了晃:“媽媽,哥哥和淼淼剛回來,他們一定累壞了,先讓他們休息好不好,休息完了,我們再說別的。”
靳母慈愛地拍拍靳晶的手:“好,就聽晶晶的。垚垚,你們先上樓休息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
靳垚點了點頭,直接轉身上樓,靳母略顯驕傲地說道:“我這個兒子啊,就是性子冷淡,別看他這樣,可是一個著名編劇呢。”
景母景父還沒說什麽,靳晶就誇張的“哇”了一聲,眼睛裏都快蹦出小星星了:“哥哥真厲害!那媽媽我想做演員,哥哥能幫我嗎?”
靳母皺起眉頭:”不行,咱們家的孩子怎麽能做那種職業,演員那是戲子,供人賞玩的不入流的職業,你放心,媽媽和爸爸會給你找更好、更高薪的職業。”
靳晶嘟起嘴,晃著靳母的胳膊撒嬌:“媽媽,我從小就像當一個演員,為了做演員,我練了這麽多年的舞蹈,受過那麽多苦,卻沒有條件去上,我怎麽能輕易放棄呢,再說有哥哥在,誰敢欺負我啊。“
靳母埋怨地看一眼景母景父,兩人羞愧的低下頭,景父是個木訥的老實人,被靳母一眼看的心虛,低著頭,扣著滿是老繭的手,沒有半句辯解。
景淼實在看不下去了,靳父靳母有什麽資格責怪她的爸爸媽媽,同樣是被抱錯了孩子,但景父景母這樣明顯就不是可以供靳晶學舞蹈的家庭,但他們依舊供靳晶上了而她呢,被保姆虐待,沒錢吃飯,流浪街頭,從來沒有學過任何一門藝術,今天能做娛記也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誰的父母不是父母,沒有人應該為這件事買單,這件事裏所有人都是無辜的,憑什麽靳母就一副你們對不起我們的嘴臉?
景淼拉著景母的手,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直視著靳母:“夫人,我可不可以和我父母先談一談?”
靳母被噎的臉都綠了,她冷哼一聲:“可以。”
景右手拉著景父,左手拉著景母,笑了笑:“爸媽,我們先回我房間聊聊。”
雖然景父景母都是老實人,但女兒和靳父靳母之間的冷漠他們還是能感覺得到,跟著女兒往樓上走,景母不放心的小聲問道:“孩子,你這麽做……”
景淼笑著安慰她:“沒事的媽媽,過幾天你們帶我回家,咱們不住京裏,也見不著他們了。”
景母看著女兒精致的小臉,也不再說話了。
靳母看著相攜而去的三人,臉色青灰,靳晶眯眯眼一轉,問靳父道:“爸爸,淼淼生氣了嗎?”
靳父冷哼道:“別管她,從小疏於管教了,沒教養也是應該的,還是晶晶有禮貌。”
靳晶笑彎了眼,盯著樓上,眸中劃過一絲恨意。
景淼關上房門,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抱著景母哭:“媽媽,你們怎麽現在才來找我啊,怎麽現在才來啊!”
景母也哭出了聲:“淼淼,我們也是沒辦法,當年一把晶晶帶回家就發現抱錯了孩子,可是當你爸爸回去找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咱們那邊偏,我和你爸爸也不懂怎麽找,要不是晶晶看到靳家在找孩子,我們還找不到你呢。”
母女倆哭夠了,景淼才拉著父母坐下:“爸,媽,那個靳晶挺不省心的吧?”
景父扣著手,一臉的尷尬:“也不是不省心,就是……”
景母剜了丈夫一眼,歎了口氣:“她六歲的時候我們就告訴她她不是我們親生的,是抱錯了的,她自打知道自己出身不凡以後就開始要求學各種東西,為將來回家做準備,我們也是盡量滿足她了,可她還是不知足,為了這次能夠體麵的來京裏,我和你爸把家裏的羊全賣了。”
景淼皺起眉頭:“多少羊?”
景父歎了口氣:“三十五隻,全賣了。”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他是做了一輩子農民的,那些羊都是自己一個一個親手接生的,一下子全賣了,到最後自己和老婆子什麽都沒落下。
景淼輕輕撫著景父手上的老繭:“沒事,回家之後我們再都買回來。”
景母心疼的看著景淼:“傻孩子,哪兒來的錢啊,這些年,你爸打工掙的錢,我和你奶奶在家種糧食的錢,都給晶晶學舞蹈了,家裏一分錢都沒有,用啥買?”
景淼笑了笑:“媽,放心吧,。我有錢的,我給你們買。”
景父連連搖頭:“這不行,這不行,這麽多年我們都沒有照顧到你,哪裏就讓你花這錢,羊沒了就沒了,我們不指望那些過日子,我打工,你媽和你奶奶種莊稼,沒什麽的。”
景淼也不跟他爭論什麽,笑著轉移話題:“咱家在哪兒啊?”
“就在雲城和榕城交界的一個小村莊裏。”
景淼想了想,感歎道:“雲城啊,我在雲城呆了七八年了,都沒有碰到過你們。”
景父不好意思的的撓了撓頭:“你媽沒進過城,我也就是打工去,都是在建築隊上,你做的工作哪能見到我呢。”
景淼有些難受,一看她父母的手,就是常年做苦力的那種,她保證道:“以後我來養著你們,爸爸不用去工地上打工了,媽媽和奶奶也不用種地,我在雲城有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你們和奶奶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景母連忙搖頭:“這不行,我和你奶奶都是一輩子沒有進過城的人,哪能住在你那兒,出個門都不會,我們就住在村裏,你有空常來看看我們就行。”
景淼還想再說什麽,就被敲門聲打斷了,她起身過去打開門,就看到靳垚端著一個托盤站在門口。
“有事嗎?”景淼現在不太想見靳家的任何一個人。
靳垚舉了舉托盤:“給你的。”
景淼詫異地看著那托盤裏的雞絲湯麵,又看向靳垚,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給我的?”
靳垚扶了扶眼鏡:“在韓城上飛機的時候你就沒吃東西了,下飛機這麽久了,我想你應該餓了。!
景淼看著那一碗香氣四溢的雞絲湯麵,不知道該接還是該拒絕。
景母看著兩個人站在門口,問道:“是淼淼哥哥嗎,怎麽不進來?”
靳垚掩在鏡片後的眼裏劃過一絲笑意,端著托盤繞過景進去了。
景淼翻了個白眼,關上房門也回去了。
靳垚把托盤放到小茶幾上,看著有些無措的站著的景父景母笑了笑:“叔叔阿姨,你們坐。”
“哎。”景父景母局促的坐下,靳垚雖然是個年輕人,但給人的感覺是他比靳父靳母還讓人有壓迫感。
景淼也確實餓了,繞過沙發直接坐到地毯上,端過那碗雞絲湯麵就吃。
靳垚看她吃了,微微傾了傾嘴角,回過頭與景父景母聊天。
“叔叔阿姨是哪兒人啊?”
景父景母老老實實回答,靳垚又問道:“叔叔阿姨都是做什麽的啊?”
景父景母像被查戶口一樣,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認真回答了。
景淼在旁邊聽的直翻白眼,靳垚現在地樣子,像極了一條大尾巴狼。她都快看到他身後擺動的狼尾巴了。
景父汗都快下來了,小夥子,你可別再問了,我都快連我家戶口本放哪兒都跟你說了。
終於,景淼一抹嘴,吃完了。
“靳垚,你查戶口呢?什麽都問,連我們家有幾畝地,地裏幾頭牛都問清楚了,行了行了,你也別在我這兒耗著了,去看你那個大明星妹妹吧。”
景母忙說道:“淼淼,怎麽能這麽跟你哥哥說話呢?”
靳垚推了推眼睛,站起身,向景父景母說道:“那叔叔阿姨先跟淼淼聊著,我就先回去了。”說著,端著景淼吃完的空碗走了。
景母看著關上的房門,說道:“這小夥子人不錯。”
“……”景淼不想跟她淳樸的母親說那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景淼翻箱倒櫃,找了許久,才找出一個舊相冊,遞給景父景母:“爸媽,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照片。”
景母有些手抖,接過來,緩緩翻來,景淼六歲之前沒有拍過照,第一張照片是她上小學的第一天靳垚帶她去拍的,花了他一天的飯錢。照片上,十二歲的靳垚拉著六歲的景淼,兩個人都笑著,那個時候,靳垚還沒有戴眼鏡,彎彎的月牙眼睛很招人喜歡。
後麵也沒有幾張,大多數都是證件照,每一張都有細小的變化。
一直到晚上靳晶來敲門,景淼三人都沒有下樓,景母覺得不禮貌,景淼沒說什麽,其實她想說,如果他們下樓,靳父靳母才會不高興。
靳晶羞澀地看著景淼:“我比你晚了一個多小時,應該叫你姐姐的。”
景淼無語地抬手打斷她:“得,您可別,我這人啊,見不得別人叫我姐姐,顯老!”
靳晶聽著景淼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心裏又開始咕嚕咕嚕的冒酸水,憑什麽這麽貧民的女兒說著一口地道的京話,而她確實帶著一股方言的普通話?
靳晶扯出一個笑:“那我就叫你淼淼了。真巧,哥哥叫靳垚,你又叫淼淼,我叫晶晶,都是這種類型的字。”
景淼混跡娛樂圈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一見靳晶,她隔著八米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騷味。綠茶婊什麽的,景淼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來,更別說靳晶這樣壓根沒見過世麵,還非得充自己是個貴族的女人了。
景淼湊近靳晶的耳朵,冷笑:“我叫淼淼是因為小時候去廟裏燒香,方丈說我五行缺水,所以叫淼淼?那……你呢?”
靳晶臉都成綠的了,看著景淼那張臉,她很想撲上去抓花了。她又不傻,五行缺水叫淼淼,那她叫晶晶隻能是五行缺……
景淼回頭挽著母親的手臂笑著說道:“晶晶真有趣,媽媽,我們肯定會相處的很好。”
景母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靳晶看著人家一家三口從她眼前走過,氣的牙癢癢。
上了初中之後她就開始住校,隻有要錢的時候回家,回去要了錢又回學校,所以她在那個窮酸的家裏也沒有待幾年,就在家的那幾年也沒有跟景父景母說過多少話,所以他們與其說是家人關係,倒不如說是她寄宿在景家。
靳垚的房間就在景淼隔壁,靳垚聽見隔壁有聲音,估計是景淼他們下樓了,也換了衣服出來,一出來就看到一臉陰鬱的靳晶。
“你在這兒做什麽?”
靳晶被這冷淡的語氣嚇了一跳,她拍著胸口嗔怪地瞪了一眼靳垚:“哥哥,你嚇死我了。”
靳垚臉色變了變,轉開目光:“以後叫我大哥,不許叫哥哥。”
靳晶不明所以:“為什麽啊?”
靳垚蹙起眉:“我不喜歡。”說完直接略過靳晶下樓去了。
靳晶眼神裏漫上恨意,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我才是天之驕女,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