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鳳權一如既往的在泳池裏遊了幾個來回,然後回房間換衣服。


  十七來敲門的時候鳳權已經換完衣服,喝了一杯酒了。


  十七依舊板著他的撲克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權爺,甄小姐失蹤了。”


  鳳權挑眉,“失蹤?去哪兒了?”


  十七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權爺,甄小姐失蹤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鳳權愣住,緩緩放下杯子,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沒說什麽,就讓十七出去了。


  十七看了鳳權一眼就出去了。


  鳳權盯著桌子上那隻高腳杯看了許久,他是不是真的應該回國了,當初是他私心把蕭瓔珞帶到這裏,他沒想著要蕭瓔珞怎麽樣,隻是想給自己一個交待,他愛了蕭瓔珞七年,他想讓蕭瓔珞屬於他,哪怕隻有幾個月,蕭瓔珞卻懷孕了,這件事有利也有弊,這件事讓鳳權放棄了他的惡念,但也成了他威脅蕭瓔珞的一個利器。蕭瓔珞有多愛賀信揚,就有多舍不得她肚子裏的孩子,她其實完全可以拿自己的命來要挾自己,但她顧及肚子裏的孩子從來都沒有這麽做過,反倒讓鳳權有了這樣一個把柄。


  鳳權這幾個月以來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快樂,他一直忍受著內心的煎熬,他愛蕭瓔珞,每次看到她懷孕也消瘦的身體時他總會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他會反思,我愛她,為什麽不能讓她幸福呢?但很快就被自己的私心給取代。


  鳳權重重地把自己砸進被子裏,蒙上雙眼,他是黑暗的,所以有很多時候,他都無法控製自己內心的陰暗麵,他一直說自己是因為八年前的事才一直圍著蕭瓔珞打轉,嗬,他一直給自己找借口,他就是愛蕭瓔珞,所以在身邊的人都定下來的時候還執著的潔身自好,他想他一定是瘋魔了,二十五歲遇到蕭瓔珞之前,他也浪跡情場,很愛玩,也很玩兒的開。但是,就是一個蕭瓔珞,讓他變得不像自己,他卻依舊甘之如飴,因為這個女人是蕭瓔珞啊。


  私心和理智在強烈的碰撞,到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結果,鳳權又一次放棄選擇,任事情自己發展,他是打不定注意了。


  賀信揚對裘德陽地抓捕行動定在七月份初,賀墨已經帶著人在那邊踩了幾天的點兒了,裘德陽這人可謂是個好演員了,早上九點準時開攤,下午六點半收攤,中間妻子送個午飯,兩個人蹲在馬路牙子上吃著沒有一塊肉的午飯,和那些小攤販真的是一模一樣,要不是早就知道這不是個善茬,賀墨準得以為這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了。


  下午六點,賀信揚準時出現在小吃街口,他來的時候沒有開車,怕被認出來,賀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高了別人一大截的賀信揚,他小跑過去,拉著賀信揚過來坐到一個小攤上,“五爺,您目標太大,坐下坐下。”


  賀信揚順從地坐下,問賀墨,“怎麽樣,有幾成把握?”


  “八成。這家夥雖然看著現在不怎麽樣了,不過也不排除他扮豬吃老虎的可能性,我們沒辦法近他的身,他很警惕。”


  賀信揚冷笑一聲:“他要是不警惕,當年怎麽能忍辱負重地在國外呆七八年?警惕些好,否則抓著他都沒有一絲的成就感。”


  賀墨聽賀信揚一次性說了這麽多字,簡直要對裘德陽感激涕零了,賀信揚這六個月以來,每次說話都是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他都替他們五爺擔心,害怕他跟著的人變成另一個賀雋揚,一想起賀家老六那能冷死人的氣場,他就覺得那樣的人隻適合賀智和賀硯跟著,他絕對會躲之不及的,幸好,還有個裘德陽能釣的起賀信揚的胃口,能讓他多說幾個字。


  裘德陽一如往常一樣,穿著髒兮兮的黑色短袖,笑的像個憨厚的農民一樣,給一個小孩子做好了一個粉紅色的棉花糖,笑著彎腰遞給她,“小乖乖,給,拿好了。”


  那小孩的媽媽看這大叔笑的這麽樸實憨厚,笑著問他:“你這個做著辛苦嗎?”


  裘德陽揉揉小孩子的腦袋,笑的豁達極了:“辛苦,但是也覺得踏實,咱們老自己的雙手吃飯,比什麽不好,我覺得這樣很好。”


  對方笑了笑,帶著小孩走了。


  裘德陽看了看街口,開始從容的收攤。收完了,就推著小推車從後街口往他住的地方走。


  賀信揚和賀墨在小攤上點了啤酒,邊喝邊等,不多久一個穿著很潮的小夥子過來,先向賀信揚點頭,然後彎腰在賀墨耳邊說道:“三哥,他走了。”


  賀墨點頭,揮手示意讓他退後,對賀信揚說道:“五爺,可以行動了。”


  賀信揚手底下一用力,手裏的啤酒罐子就整個揉在一起了,他眼神中閃過殺氣,冷笑一聲:“走吧。”


  賀墨也推開麵前的東西,站起身,按了一下領口的紐扣,“收網了,兄弟們,打起精神。”


  裘德陽從一大早起就覺得心神不寧,他擔心了一整天,一直盯著街口和來往的行人,也沒發現有什麽可疑的人,但現在卻心跳的他自己都害怕,他頻繁地往後看,也沒看到有人跟著,難道是自己太多慮了?自己嚇自己?

  他租住的是一個小巷子裏的民居,兩口子在那裏過了一段安靜祥和的日子,他有時候都快忘了他是一個滿手鮮血的人,他都以為他在這裏過了一輩子了,他就是一個靠賣棉花糖養家糊口的人,但今天早上他心神不寧,讓他意識到他還在逃亡,蕭家那窮凶極惡的兄弟和恨不得將他扒皮拆骨的賀信揚正在到處找他,他不是一個平常人,他是一個恐怖分子。


  正這麽想著,迎麵來了一對情侶,一看就是社會上的不務正業的男女,那男的穿著黑色短袖,破洞長褲,鉚釘鞋,兩條手臂上都紋著紋身,那女的一頭紫色的頭發,大濃妝,流裏流氣的。


  裘德陽不想惹麻煩,趁早就往靠牆的地方讓,結果那女的不知道往哪兒看,一下子就撞了上來。


  裘德陽小市民做慣了,第一時間就開口道歉,“抱歉啊,姑娘,撞疼了沒?”


  那女的揉著自己撞紅了的胳膊破口大罵:“臭老頭,看你幹的好事,撞傷了姑奶奶,你說怎麽辦?”


  旁邊那男的也幫腔:“賠錢,你撞傷了我女朋友,賠錢,醫藥費,你看,都紅了!”


  裘德陽怎麽會看不出這是這兩個人演了一出戲碰瓷呢?他陪著笑臉,說道:“兩位,你看我這是小本生意,能有多少錢啊?這樣吧,姑娘,我帶你去看看吧!”


  那男的一聽就冒火了,掄起拳頭就要砸下來:“嘿!你個臭老頭,找打是不是?”


  裘德陽眼裏凶光乍現,在那男的拳頭落在他身上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笑著說道:“小夥子,你怎麽能隨便動手呢?我這不是給你出主意呢嗎?再說了,這姑娘怎麽撞我車上的,我想你們倆比誰都清楚吧。下次啊,別再瞎動手了,要是別人啊,沒大叔這麽好說話。”


  小混混被捏的整條胳膊上青筋都暴起了,他齜牙咧嘴地喊痛:“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裘德陽笑了笑,正要回話,就聽見一聲痞痞的笑:“裘老大英勇不減當年啊。”


  裘德陽手一抖,差點放開了手中那小混混的手臂,驚恐地回頭,就看到賀信揚帶著一群人站在巷口,麵帶戲謔地看著他。


  幾乎是一瞬間的,他就想到用抓著的小混混當人質,然而還沒等到他動手,那小混混不知道怎麽一下子就從他手裏掙脫了,他心頭一驚,還未反應過來,那小混混一腳踹到他胸口,那紫頭發小太妹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副手銬,熟練的快速拷住裘德陽一隻手,小混混掰著他另一隻手拷起來。


  一直不敗的裘德陽第一次被兩個小毛孩子給一分鍾之內給拷上了。


  賀信揚緩緩踱步過來,看著眼前的人,半點也不敢和裘德陽這三個字聯係到一起。


  眼前的這個人,穿著好幾天都沒有洗,上麵滿是汗味的短袖,挺著啤酒肚,雙手上滿是老繭,根本無法和那個讓蕭家追了八年,讓蕭瓔珞記了八年的裘德陽畫上等號,現在的裘德陽,簡直不想一個人曾經叱吒風雲的人。


  裘德陽被那兩個小混混按在牆上,臉都擠在牆上,蹭破了皮,他啐了賀信揚一口,“賀信揚,你使手段抓我算什麽本事,你敢跟我光明正大的比試一場嗎?”


  賀信揚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他,嗤道:“誰要和你光明正大的比試?我好不容易逮著你了,為什麽要放你跑?”


  裘德陽被賀信揚一副“你是神經病”表情給哽的半死,賀信揚的話不是沒道理的,如果賀信揚現在放開他,他肯定能逃走。裘德陽能在毫無背景的國外混這麽久,而且混的還不錯,這肯定是有理由的。


  賀信揚給那對情侶抬抬下巴,“帶走。”


  賀信揚看著被扯著上車,臨上車前,裘德陽轉過臉,陰惻惻地笑了:“賀信揚,你抓了我,殺了我,蕭瓔珞都回不來了,她早就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哈哈哈哈,賀信揚,你不過也是個可憐人。”


  賀信揚一瞬間沉了臉,整個巷子裏氣氛瞬間冷下來,賀墨擔心的看著賀信揚,他清楚地看到賀信揚兩頰地咬肌明顯鼓起。


  賀信揚強忍著上去給裘德陽一拳的衝動,僵硬的轉身,他為什麽要跟這種混蛋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氣?他知道蕭瓔珞活著,活的好好的!

  抓到了裘德陽,賀信揚並沒有立刻去把他怎麽了,而是給京裏的蕭照打了個電話。


  蕭照是蕭瓔珞的親哥哥,他們追了裘德陽七、八年,應該給他們打個電話的。


  蕭照沉默了片刻,說道:“妹夫,這個人我們追這麽久是為小九追的,既然她是你妻子,自然裘德陽也應該交給你處置。”


  “那好,就麻煩六哥跟大哥二哥他們說一聲,裘德陽我就不往京裏送了。”


  “好。”


  賀信揚坐在臥室大床床沿上,看著他和蕭瓔珞的照片,照片上的蕭瓔珞被賀信揚環抱在懷裏,笑的十分燦爛,賀信揚也微微笑著,滿眼的寵溺。他現在看著隻覺得心疼的厲害,這個家裏已經六個月沒有蕭瓔珞的聲音了,他從來不知道他的房子這麽大,這麽空,就跟他的心一樣,沒有邊際,空蕩蕩的。


  隔了幾天,就在裘德陽對賀信揚為什麽不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賀信揚來了。


  賀信揚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裘德陽的妻子。


  裘德陽被吊在半空中,頭和腳都朝下,時間久了,他都覺得自己腦子充血了。


  裘德陽這輩子壞事做盡了,但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很愛她的妻子,當年他也是縱橫情場的人,但他的妻子就有這麽神奇,讓裘德陽收了心,就算後來他多困難,都會帶著他妻子,這次也不例外。


  裘德陽一看到他妻子,就立刻變了臉,“賀信揚,你什麽意思?我們之間的恩怨,跟我妻子有什麽關係?你放了她!”


  賀信揚沒有立刻回答他,隨手拉了個凳子,坐到裘德陽對麵:“裘德陽,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恩怨,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非就是我妻子和你之間的恩怨罷了,你做的事跟你妻子沒關係,那蕭家和鳳權做的事又關我妻子什麽事?她當時才多少歲,你為什麽就能狠下心來那麽對她?”賀信揚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裘德陽都以為他會撲上來揍他,但賀信揚卻是咬著牙忍著。


  裘德陽咬牙看著雙手被縛在身後,被賀硯單手拎著的妻子,眼眶都紅了,“曉敏,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


  周曉敏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她搖著頭,哽咽道:“不怪你,阿陽,不怪你。”


  賀信揚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夫妻兩個人,冷笑:“行了,別再夫妻情深了,我眼睛疼。我這裏隻有疼哭的,還沒有感動哭的。”


  裘德陽紅著眼睛瞪他:“賀信揚,你他媽要是條漢子,就別把女人扯進來,你這麽做算什麽男人?”


  賀信揚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裘德陽,我還是那句話,當年你為什麽要把我妻子牽扯進去?”


  “我他媽隻是讓人抓了蕭瓔珞,沒讓人強暴她,是岑安,你他媽要搞清楚,這件事是岑安做的,不是我做的!”


  賀信揚陰沉著臉,霍然起身,拿起身邊桌子上的皮鞭,狠狠一鞭子抽在裘德陽身上。他自己都呼吸加快了,可見這一鞭子力道有多重。


  裘德陽慘叫一聲,額頭上立刻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漲成青紫色,瞪著賀信揚的眼睛眼珠子都快要凸出眼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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