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息壤事發
天地之間,日升月落。於修行者而言,年如日算,恍惚間便是天地變化。
而對於壽短之類,未修之屬,時日變化,每一時刻皆是關乎性命一般。
三教門下弟子,在洪水肆虐之時,皆行走洪荒,留下了不少降妖捉怪,移山填海的故事。
如此一來,時日便已經過了七年。
天降暴雨數月不息,天空中陰沉一片,不見天日。
大河之北,一處高山之上,數以百千的人族在這裏居住,建造了營地,伐木運石,搬送土壤。
“鯀,北岸河堤出現問題了!”
五六個男人奔跑著往山中而去,一邊還大聲叫喊著。
鯀連忙從屋子裏出來,跟著眾人一起前往北岸的河堤之處。
鯀治水八年,如今早已不複從前模樣,亂糟糟的胡須,滿是血絲的雙眼,身上隻穿著破舊蓑衣鬥笠,總是卷起的褲腿下,是被水泡的白腫的雙腳。
如今的鯀,幾乎就是一個凡人,這是他為自己的選擇而付出的代價。
到了河堤之上,眾人見河水上漲的勢頭很快,大概不出幾個時辰就會淹沒大堤。
鯀連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木盒,打開後,裏麵有著大概三寸厚的金色塵土。
鯀從中取了三撮出來,分付給眾人,教導眾人將這塵土如何放置。
隻見這十幾人將這塵土放置於河堤之上,而後就見不過這些塵土不斷生長起來。
十幾個有些修行的人們,掐起法訣,用這息壤之土,築起了更高的河堤。
一陣陣轟鳴聲從水底傳來,眾人卻早已習慣,也不去管。過了片刻之後,這聲音也就漸漸消了。
在又一次阻止了河堤崩塌後,眾人皆是麵帶喜色,歡迎慶祝著河堤又一次安全。
隻有鯀,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聽著屋外連綿不絕的雨聲,再次思考起來了那個問題。
以無窮之土,阻攔無窮之水,難道人族的未來就要和水患永遠的爭鬥下去嗎?
八年前,河堤崩潰,大水傾瀉而下,那勢不可擋的威力,那造成的破壞。那一幕總是無數次的湧現在鯀的腦海之中。
如果有一天,無窮之土也擋不住無窮之水,那麽這洪水所造成的破壞又將是什麽場景呢?
鯀無數次的思考這個問題,又無數次逃避這個問題。他已經為此付出了太多,人族也為此付出了太多,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也就是這一天,天帝最終聽從了西王母的勸說,令巨靈神帶著九天息壤和伏龍鎖,率領四百搬山力士下凡,決定幫助人族治水。
伏龍鎖雖然完好,可是九天息壤卻不翼而飛,巨靈神連忙向天帝稟告此事。
天帝指間掐算,立時震怒之極,竟然是下界人族偷盜九天息壤。
“天庭所在,竟由一個凡人來去自如,更甚是盜取寶物。
太白金星,你速往下界,與人王當麵問詢,定要將息壤和賊人帶回。”
太白金星領了旨意,先發令文下界,為了防止引起糾紛,隻點了二百天兵同行。
等到太白金星到了人王部落之時,諸多部落首領已經擺壇相候。等到太白金星現身後,堯才緩步出現在太白金星的麵前。
“上界天使李長庚,受天帝之令,前來麵見人王。”
“天帝何不親至而談?”
“我此來,是為天人兩界解除誤會。如此之事,何必勞煩天帝。”
“何事?說來我聽。”
“人族治水者,盜取天帝寶物息壤,觸犯了天條。
我此來正要將此人緝拿回天界,收回天帝寶物。”
諸多部落的首領都麵色一變,繼而緊張的看向堯帝。
堯的神情並無變化,看著眼前的太白金星說道
“人族之事,天界無權幹涉,就是天帝也不行。
所謂盜取寶物,如今隻是你的一麵之詞,我自當核對此事。
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也自當按照人族規矩來處理。”
“人王,此事事關天人兩界,還請人王三思!”
“怎麽?那天帝想要與我人族宣戰嗎?
那天帝是王,我堯難道就不是王了嗎?人王與天帝之尊位等同。你一小小使臣,安敢放此大話?
我之所言,你聽著便是!”
堯說完後,也不管太白金星那陰沉的臉色,直接轉身離開了這高台祭壇。
諸多首領互相對視了一番,而後跟隨著人王緩緩退下。
在之後的時間裏,天界幾次派遣使臣下界,堯也不再出麵,一應要求都被應付了過去。
就在鯀治水的第九年,鯀病倒了。
這場大病來的異常迅猛,每一天,鯀都能清晰的感覺到生命的流逝。病症也讓他難以再前往河堤,難以前往水患的前沿。
當鯀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時日無多後,他將自己的兒子禹找到了身前。
“你與我治水三年,我知道你有很多治水的謀略。隻是你的謀略刻印與我背道而馳,所以從未得以印證。”
鯀將一粗糙的木盒遞給了禹,牢牢攥住了他的手。
“這裏是息壤之土,隻要裝在這木盒之中,便用之不盡。取出盒後,息壤落地而長,粒土約能化三尺長方的厚土。
這一盒的息壤,若是一同用盡,大概能化一座千丈之山。”
“我要回王庭一趟,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不要恨人王。
人王性情寬厚,屢次幫助我免除了罪責,如今也是我報答他的時候了。”
鯀用了三天的時間,將治水事宜布置妥當。尤其將三百人左右分給了禹,為他驗證他的治水方式。
而後就立刻趕往了王庭。隻是他如今不過凡軀,即便多加注意,可是病體越發嚴重,將到了王庭時,數次昏迷不醒,高燒不退。
堯和諸多首領親自出城接鯀入城。
等到鯀醒來後,堯就在他的身邊處理政務。
“你時日不多,拖著這身體來王庭,一定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我在聽,說吧!”
“王,鯀有負於你,治水九載,未能成功。如今我命數將盡,幸好我子禹能繼我未成之事。
隻是我盜取天帝息壤之事,如今也該有個了斷了。”
“有我在,天帝為難不到你,不必做什麽了斷。”
“請人王處罰。”
鯀的態度很堅決,他已經為自己找好了歸宿,而且也很滿意自己的歸宿。
堯看著眼前的鯀,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他在眼前請命治水的樣子。那時的他是何等風采,而如今的他又是怎樣一副落魄模樣。
“這些年,辛苦你了。”
半年後,太白金星帶著息壤回到了天庭,但無法帶走鯀。
“盜息壤而救人族,於我人族而言,何罪之有!
盜確有罪,理應受罰,如今鯀已病死。一切罪責由人族承擔,但我隻問,天帝敢嗎?”
堯站在城上,身後是他的繼任者舜。舜對待堯很恭敬,他敬重堯,也願意如同堯一樣管理人族。。
“舜,你要記著。
敬天地養育,敬聖人教化,但不能對天上的神靈低頭,更不要依仗那些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