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重傷瀕危】
這罪名也扣得太快太重了吧——!!
戴仲瞬間瞠目結舌,這要他怎麽繼續擺架子?他再往這女子身後望了一眼,見到姍姍來遲的林夔止等人,不由地咽了口唾沫:鵲城之戰,大約比他預計的還要慘烈。這四人能活著回來,真是無法想象經曆了什麽。
“戴小將軍。”林夔止翻身下馬,向他示出牙牌“本官是涼州牧林夔止,這位是號枝前輩。此番鵲城遭難,承蒙戴小將軍領兵馳援,來日必有重謝。”
呼——戴仲由衷地鬆了口氣,還好,這涼州牧林夔止不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急忙掛起客氣的笑臉,拱手回道“林大人不必多禮,鵲城有難,靈州關離得最近,本就有責。再則下官仰慕林大人戰神美名多年,今得以一見,實在幸也。”
林夔止還沒說話,卻聽號枝依舊從鼻孔裏出聲“哼,假惺惺!”
戴仲很想翻個白眼給她。但他馳援鵲城卻隻在城外紮營圍觀,雖然十七爺的命令就是如此——可是看人家涼州牧這全身浴血的樣子!得虧是他臉長得黑,否則定要羞愧到紅光滿麵,找個地縫鑽下去才好。
林夔止態度平和,並無怨憎責備之意,而號枝又迅速準確地給他扣了一堆大帽子,戴仲再不好把這一行人晾在大營門口了。他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暗道十七爺真是給自己安排了一份不討好的活兒,又對林夔止拱手道“林大人鵲城受難,下官救援來遲,實則甚事未做。到了上書奏表時,林大人可務必幫忙多美言幾句……那什麽,下官是個粗人,得罪之處,還請各位見諒,林大人,先進營休息片刻吧。”
見戴仲態度放緩,林夔止點了點頭,便和青膽銅芸一起往大營裏走,號枝卻坐在馬上,一動不動。
“號枝?”他又喚了一聲,她還想幹什麽?
林夔止還沒想完,隻見那馬上的女子身形搖晃了一下,無力地向一側軟倒,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哎!號枝前輩?怎麽了!”銅芸急忙去扶,剛一觸碰到號枝的側腰,便感覺手上一片黏膩,再定睛一看,不由地驚慌大叫起來“不好了主子!!號枝前輩側腹中箭,入肉極深,怕是傷著髒器了!”
“什麽?她何時中的箭!”林夔止皺起眉,蹲下身來查看。
一支筆杆粗細的金屬箭頭深深埋入號枝的側腹,隻露出一點點尾部。傷口小卻極深,被水浸泡地發白,看起來慘不忍睹。難怪她連幾個清閩衛都抵擋地那麽艱難;難怪她要拚了命地驅馬;難怪她要在大營前刻意挑撥,讓戴仲盡快放行!
林夔止瞬間鐵青了臉色,一把抱起號枝的身體,快速朝軍營裏走去“青膽去最近城鎮多買傷藥、麻沸散、吊命老參!銅芸去準備熱水、剪刀、幹淨紗布!戴仲!”
“啊!下官在!”突然被點名,戴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行了個軍禮。
“不必多禮,把你軍營裏所有的軍醫都叫過來!”林夔止一麵走一麵快速吩咐著,突然止步轉身,淺色的瞳仁盯住戴仲,看得他全身發冷,“號枝絕不能死,懂嗎?”
“懂……懂了……”戴仲快哭了。
剛才是誰說涼州牧態度平和的啊!!
新搭起的潔淨醫帳內,數個軍醫交頭接耳,不一會兒又變成了紛紛歎息。
銅芸拿著剪子剪開了號枝的衣服,中箭傷口的慘狀暴露在眼前,叫人不忍直視。她咬了咬牙,冷聲問道“各位都是醫界前輩,可有知道此種傷口如何拔箭才能把傷害減到最低?”
醫帳內頓時一片沉默,良久之後,才有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軍醫站出來回到“銅芸姑娘,我等從未見過這等武器——這支小箭雖短,卻是旋轉著入肉的,把血肉都絞和在了一起。箭身又帶有倒刺,若是硬拔,可要直接扯下一大塊肉來,這位號枝姑娘,定是受不住的呀!”
“我在問解決辦法!”銅芸立起秀眉,語氣中很是焦慮。
“這……”老軍醫蠕動著嘴唇,幾番思量後握緊了拳,“銅芸姑娘,隻能切開大片皮肉把箭一點點剝離出來,再縫合回去,不過這即使有麻沸散,也是能疼死人的……”
“老朽沒事,按照軍醫說的做。”號枝迷迷糊糊地醒來,聽到身邊的人爭論,便硬撐著一口氣大聲說道。
銅芸急忙安慰她別再用力說話,又轉頭問軍醫們“隻有這一種辦法?”
見軍醫們點頭不語,銅芸便隻好答應“那好,容我去通報主子一聲,煩請軍醫們開始準備。”說著便幫號枝掖好被角,飛快走了出去。
耳邊蠅蠅轟轟的噪聲不絕,號枝的意識在一片混沌中翻滾。迷糊間有人喂她喝了些什麽,又拿參片壓在她舌下。
參的濃重味道讓她略微有了些感知,便本能得想要睜眼看看,奈何眼皮子沉重,怎麽也睜不開眼——約莫剛才喝的是麻沸散……號枝暗自苦笑,麻沸散這種東西對學武之人是大忌,用了會影響到以後的運動速度,林夔止不可能不知道。他連這玩意兒都用上了,大概那箭傷是真的很厲害吧……
思考間,又有一個什麽柔軟的東西放進她口中,讓她咬在上下牙間,然後是裁剪衣物的嘶嘶聲。麻沸散的作用下,磨得無比鋒利的刀切開傷口,卻並不覺得十分疼痛。正在她暗自慶幸時,卻突然一股鑽心劇痛從傷處席卷至全身,仿佛五髒六腑被一隻大手狠狠拉扯,饒是她嘴裏咬著東西,也忍不住梗著脖子嗷地尖叫出來!
痛——!!
眼前一黑,這劇烈的疼痛感讓她徹底陷入昏迷。
號枝這一昏就是三天。因她傷勢無法搬運,靈州軍也在鵲城外紮營滯留了三天。
這三天內,戴仲隻見著涼州牧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動不動就回鵲城掃蕩一番,宰幾個清閩的漏網之魚以泄心頭之恨……他很心慌,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軍營遲早也要被這個殺神拆了出氣,隻好發了無數封信件,快馬加鞭送回蒙州十七爺那兒表達自己的委屈以及想要和涼州牧交好的強烈心願。
林夔止那兒同樣也在發信件,不僅放出蒼術虎耳往蒙州不斷投函,甚至叫青膽往駐北巡查督使那兒送了一封匿名信,舉報戴仲麾下兩個副將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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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留月坐在盛豐齋頂層的雅間裏,哭笑不得地彈了彈信紙“主子,這涼州牧林大人心眼兒夠小的呀!樁子來報,戴仲那兩個副將被巡查督使扒光褲子重打了八十軍棍,扔在大營校場上一天一夜愣是沒人敢扶,連消息都沒敢讓人往外遞一個,眼看是要廢了。戴仲回到大營要看到那副場景,恐怕可有得捶胸頓足了!”
“我這兒已經收到不少他訴苦的信件了。”窗邊的輪椅上,崔始陽一身白衣清清淡淡,麵上卻略有倦色,減了些清貴之氣“戴仲算是為我背黑鍋,留月記得給他點好處,莫要寒了人心。”
“是,主子。”秦留月忍著笑,又問“倒是涼州牧那兒如何是好?”
“聽說號枝傷得很重,你且讓虎耳把這個帶過去。”崔始陽伸手從懷裏拿出一瓶藥丸,放在桌上。
藥丸瓶子是翡翠質地,係著紅綢。瓶身上以描金工藝刻著三個字“玉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