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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風聲鶴唳】

  謝琅揉著自己的鼻子,眼圈紅紅的,縮著脖子幾乎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鵪鶉。


  雲伐本想罵他,想質問他為什麽要一言不發地從醉仙樓跑出去,甚至想揍他一頓,但是看著書生扁著嘴角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最終還是沒忍心。


  “哎,還好你這小書生夠聰明,能叫那女瘋子從狗洞裏鑽出來送信,不然鬼猜得到你居然跑進太尉府中去了!”桌邊,王煥搖著金扇一副卸下了心中大石的輕鬆表情,說著他又轉向雲伐“探事十六,這小書生我給你找回來了,不生氣了吧?”


  但是雲伐卻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隻問書生“謝琅,你怎會身陷太傅府的?”


  書生突然被點名,沉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說到最後,他又感歎道“太尉府實乃虎狼之地。申屠英雖然是生來癡傻,卻天真純良,熱心質樸。我是逃出來了,卻不知她會不會遭到牽連。”


  “喲,你還有閑心關心那女瘋子。”王煥拿扇子指著雲伐,大笑不止“你是不知道這家夥為了你吃不下睡不著,活脫脫瘦了一大圈,卻也不見你問候一聲?”


  謝琅便依言看去,隻見雲伐臉上滿是疲倦,眼下都掛了兩片烏青,也確實是瘦了些。他心裏有愧,老老實實地道歉“這事兒是小生錯了,還望海涵……”


  “海涵你個大頭鬼!”雲伐終於還是忍不住罵了,“你這書生滿腦子漿糊,真不知你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才從那吃人的地方轉了一圈還能全手全腳地回來!再有下次,我便幹脆挑了你的腳筋,讓你跑!”


  謝琅知道這人是在故意放狠話,卻依然被吼懵了,本來就擔驚受怕了許久,此時委屈一起湧上來,眼裏就迅速蒙上一層水汽。他覺得自己應該在“害怕的東西”這個分類裏多加一個——棍打、狗,還有雲伐。


  “你這……唉。”雲伐看著書生那死命咬著後槽牙不肯讓眼淚掉出來的樣子,抑鬱地長歎了一口氣,而後雙手猛地拍在他的肩上,這一震就給他震了個淚流滿麵,

  “謝琅,我叫崔雲巡,乃是景王的庶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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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國強盛,後宮深廣,先帝有數十子女。


  當今聖上崔始宸乃二皇子,原本按照祖製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上那張椅子的。


  奈何當年太子性格淳樸,資質愚鈍,從未對下麵的兄弟抱有疑心。先帝駕崩當夜,他連玉璽都沒有在手中捂熱,就叫人鐵蹄踏破宮闈,一劍穿喉,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宮變大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侍女奴仆被刀刃屠戮殆盡,先帝嬪妃幾乎全被扔進皇陵陪葬。崔始宸繼位稱帝,一手遮天,將這腥風血雨死死罩了在皇城宮牆當中。


  其餘的皇子們還等待著先帝大殮,突聞狼煙,一個個驚得呆若木雞,接著又立刻亂作了一窩蜂。除去幾個還未成年的公主皇子正養在宮內,其他的都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地,聽聞宮變大難,知道崔始宸必會向妻屬下手,便一心想趕緊離京逃難。可那人心狠手辣,竟是早早派了親衛前去掃蕩,之後又以種種莫須有的罪名將同胞手足趕盡殺絕。


  與太子一母所出的開洺公主聽聞噩耗立刻暈倒在地,當時她已下嫁廷尉趙右監,懷胎六月,此事一出,五雷轟頂。她本身體柔弱,孕中染上寒病,不過幾日便香消玉殞,一屍兩命,最終連皇陵都沒有入。


  最小的興王才不到七歲,天資聰穎,勤奮刻苦。他三歲便能寫字,五歲便會作詩,是最得先帝喜愛的皇子。在宮變三日之後,有幸存的宮人在興王的寢殿裏找到了他,那幼小的身子正裹著一身白衣,晃晃悠悠地吊在房梁之上……


  “崔始宸動作太快,各個皇子的封地又都遠在千裏之外,就算有兵馬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雲伐皺著眉低聲訴說,“我父景王當時困在宮內,好不容易尋到機會托人送出口信,卻是為時已晚,各大王府來不及反應,都早已被官兵攻陷。景王府內,妻妾奴仆死了一地,凡是男孩就地斬殺,女孩一律砍去雙臂,挖去眼睛,流放邊疆充作奴仆……”


  “雲伐,你別說了。”那雙狐狸眼裏沒了狡黠和玩味,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悲愴,漲起的血絲叫人不忍一看。謝琅難以承受這沉重的氛圍,隻能單薄地勸著。


  “不,你要聽我說。”雲伐再次拍在謝琅的肩膀上,捏得他的肩骨陣陣發疼,“我因姨娘被景王妃厭惡,一直居住府外。事發當年,我又恰逢外出求學,因此逃過一劫。景王在京郊軟禁三年,憂慮致病,臨死前送出最後一道口信,要我好好活著。”


  “謝平治,你說你這一生已不妄求王權富貴,隻想粗茶淡飯平淡安穩,敢問誰不想這樣的生活?”此時,王煥也插進嘴來,他把手中金扇一收,從袖袋裏換出一張牛皮地圖來,“你看,前些日子你受困的太傅府就在這裏,正在皇城腳下。如今申屠庸勢大,申屠麗又因子封後,我等遺老孤臣在朝堂上想動一步也難如登天。謝平治,我等要尋的是人中龍鳳,要才氣衝天,要堅韌勇敢,更要心如明鏡,照得他須毫畢現。崔雲巡既然認定了你,那你必定是過人之處的。”


  謝琅兩隻眼睛死死釘在那張牛皮地圖上。


  郎中令申屠可成,掌管著宮內光耀、虎迸、鶴雛、琉璃衛四大禁軍,宮牆一關便如銅牆鐵壁;川渭郡監禦史申屠可為,牢牢把握安京都周圍的水路,就算能越出宮牆,也躲不過那錯綜複雜、猶如天羅地網的河川水流,再加上那黑甲軍……


  “皇上……崔始宸他,到底是怎麽坐上的皇位?”謝琅覺得背後陣陣地冒冷汗,“如此安排,我怎麽覺得他好像把自己關進了一座申屠家的大監牢?”


  王煥終於流出一絲滿意的笑臉來“你這書生可算反應過來了。”


  “家國兩敗,我崔雲巡為報此仇不惜一死。書生,你有滿腹浩蕩正氣,難道就不願在俞國的史書上留下幾筆?”


  一股久違的熱意突然從胃底直達喉頭,謝琅將視線從地圖上抬起,看向王煥雲伐二人臉上的凝重,嚴肅問“你們究竟奉誰為主?”


  “十七王,安王崔始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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