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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似是故人】

  “噠噠……噠噠……”空曠的天地間,似乎隻有馬蹄踏在黃土上那略顯沉重的蹄音。在這片渺無人煙的荒漠中,號枝已經行了兩天一夜,縱使她習武,身體底子過人,此時也已經累得受不了了。


  “是這條路應該沒錯吧……”她從懷裏拿出一張地圖,可是剛剛展開,便被大風“呼”地一聲刮跑了。號枝目瞪口呆,撈了兩下沒撈回來,眼睜睜地看著那張淡黃色的羊皮紙自由地消失在天際。


  幹!她迷路了!大名鼎鼎的鐵麵烏鴉居然在涼州靈州交界,這鳥不拉屎的鄉下地方迷路了!

  說來其實這怪不了她,也怪不了給她那張老地圖的青膽。


  俞國極北三州氣候惡劣,作物牲畜難以成活,本就是個地廣人稀的環境;加上號枝這一路疾行,更是故意挑著偏僻荒涼的地方走,以避人耳目,這下倒好,可能跟在身後的樁子是甩掉了,也把她自己給繞暈了。


  此時丟了地圖,更徹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號枝的心情不太爽快。不知還有多久才能找到落腳之處,她便下馬行走以節省馬力。行至正午時分,風停天清,一輪明晃晃的日輪掛在頭頂,陽光直射而下,雖然算不上熱,卻晃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號枝取下防風沙的麵巾,蓋在自己頭頂上,再拿水囊灌了幾口,思慮一番後,又倒了些許在掌心中,任由馬兒伸出舌頭舔食。


  “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她一邊牽著馬懶懶散散地走著一邊低罵,“真不知道那安王爺是怎麽管的,到處都是死氣沉沉,連個人影都見不著……”正兀自罵著,突然眼角瞟見路邊大石上有個不起眼的暗紅色印記,她一愣,立刻像發現了寶藏般撲了過去!

  輕輕擦去石頭上的浮灰,那枚暗紅色的鳥型印記正是“迦樓羅眾”的聯係標誌。有這個標誌的地方,那附近一定有她的人!想到這一點,號枝總算高興起來,便往大石後邊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稍事休息。果不其然,她歇了不到兩刻鍾,風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鳥鳴,她立刻從胸口扯出一枚舌哨回應,下一刻,便有三個黑衣女子突然出現在身前“‘迦樓羅眾’在此,參見景陽郡主!”


  “不用與老朽客氣禮數,世上已無景陽郡主,叫‘號枝’即可。”她歎了一聲,目光在三名黑衣女子臉上一一掃過,眼中掠過一絲不為人所察的寒意,“雀陰和你們在一起嗎?”


  “雀陰姐姐她……”其中看起來最為年少的一人想要回答,卻被另兩個拽了一拽,便又閉了口。


  號枝了然“既然如此,那你們帶老朽去見他即可。”


  “郡主想要見誰?”


  “自然是拜月白狼教的白狼巫師……鏡炴國皇室唯一的活下來的男丁——舒王沈玄度。”號枝微笑道,似是完全沒有見到麵前三人麵如死灰,“他是你們新奉的主子沒錯,卻也是老朽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想要再見一麵敘敘舊,不算過分吧?”


  “……既然如此,請號枝前輩蒙上眼睛,與我等同往。”迦樓羅三人說著便遞過一條遮光的黑布,確認號枝什麽也看不到之後,這才為她引路同去,話語中卻改了稱呼,默認已經另認主人了。


  號枝被三人牽著往前走,隻感覺腳下如同踩著棉花般沒有一絲著力感,便笑道“老朽聽說蠻平異人皆善用奇門遁甲之術,本來還想見識一下的,可惜了。”


  耳邊無人回答。大約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眼睛上蒙著的那黑布才被拿掉,號枝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刺目的陽光,半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條小河邊。


  說是小河,似乎也不恰當——這水流太小了些,細細的一條波光從遙遠的地方努力地延伸過來,卻也隻能滋潤一番長在河岸上的雜草,不堪大用。而那白狼巫師就坐在河對岸的一塊大石頭上,臉上帶著狼神的麵具,身穿皮草和輕紗的服裝,與號枝隔岸向望。


  號枝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舒王殿下,經年未見。”


  “景陽。”白狼巫師站起身來,目光複雜,平緩的聲音中隱隱帶著激動,“景陽……我不知道你還活著。如果我早一些知道,定會拚了命護你……”


  “老朽記得舒王殿下身體一直不好,現在可好些了?”號枝打斷了他的話。


  “我、我好多了。”白狼巫師再次向她走去一步,堪堪停在河邊,那簌簌流淌的河水已經浸濕了他的鞋子,“景陽,我很想你……這麽多年來,你還好嗎?”


  號枝微笑起來,伸手往腦後去解開了麵具,露出偽裝下清秀的麵孔來,右眼邊那顆米粒大小的赤紅小痣宛如泣血“舒哥哥,景陽很好。”


  白狼巫師也笑起來,他同樣摘下麵具,平淡溫和的五官籠罩在重逢的喜悅與悲哀中。如同童年時在杏山別院一起玩耍一般,他向她伸出手“景陽,過來!”


  號枝握住沈玄度的手掌,縱身跳過那道小河,乳燕投林般緊緊抱住了他。男子的肩背纖薄,腰身很細,雖然穿著層層疊疊的紗衣和皮裘,號枝也能感覺到他皮膚下支棱的肋骨。“舒哥哥瘦了許多。”號枝將頭埋在他胸口貪婪地呼吸,仿佛努力地想要找尋一絲以往鏡炴故人的氣息,良久才舍得放開。


  沈玄度眼中已經泛了淚,伸手去揉她的發心“景陽倒還是以前那副老樣子,總是高來高去的,算是在和我炫耀輕功嗎?”


  “我有何值得炫耀的?”號枝歪著頭對他眨眼,“倒是舒哥哥,一聲不吭地就變作了拜月白狼教人人跪拜的白狼巫師,若非俞國安王爺告知,我都不知舒哥哥還活在世上。”


  沈玄度眸中晦澀起來“景陽會來尋我,是因為安王預備動手了嗎?”


  “對呀,我是來殺你的。”號枝玩笑似的拿手指戳了戳麵前男子的臉頰,“舒哥哥,你怕不怕?”聽她此言,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迦樓羅眾身體猛然繃緊,幾乎立時便要衝上來拿人,但沈玄度卻往背後做了個手勢,製止了她們的動作。


  時隔經年,他自己都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沈玄度了,難道卻要她還是當年那個沈金烏嗎?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以前是那麽幹淨,宛如最清澈的泉水,如今卻寒潭般深不見底。而那身黑衣,則仿佛是被血液染透了又幹,幹了又染透,濃重的戾氣無論怎麽都掩蓋不去,恍如從屍山血海中爬回人間的厲鬼……但是,那又如何呢?

  再次被麵前的人緊緊擁抱在懷中,沈玄度的眼淚掉在號枝的皮膚上,滾燙地令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沒關係,你已經是“報喪之鳥”又如何?我也是“白狼巫師”啊。就算時過境遷,故人不再,但是你回來了,你來尋找我了,這便足夠。


  “景陽,景陽……”不斷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沈玄度拚命收緊雙臂,試圖借她來暫且填補自己內心那個巨大的空洞。幾息過後,號枝也伸出手去,像撫慰一個迷路的孩子般,一下一下安撫著他的背脊。


  然而就在這時,沈玄度突然緊捂住自己的口鼻,喉頭哢哢兩聲,猛地從他指縫間湧出一大股溫熱粘稠的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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