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衰變33
那天之後，外出搜尋所能得到的東西越發的少了。
帝都為長遠計，糧食供給也大大縮減，陸鋒等人再做任務領取口糧時，便只有雞蛋大小了。
官方說法是細水長流，並未多作解釋。但民眾們在原本基地中就經歷過糧食危機，見到這種情況，又哪裡不明白呢？
一時間，基地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
若非上頭透露消息說研究所已經得到綠植，正在加緊研究，沒了希望的眾人，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陸鋒等人索性不再外出接任務——他們有二十斤口糧和水，一旦離得遠了，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甘冒基地嚴酷法規，對他們下手。
此時，陸鋒帶著大家在基地周邊徘徊，在廢墟中翻找著，希望能夠找到一點鮮活的土壤或種子。
而在大家不斷搜尋時，周霜霜突然蹦出來一個問題。
「隊長，為什麼這麼久了，我都沒有見過小孩子？」
葉鶯在旁笑道：「末世小孩子多珍貴呀！不過大家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不能好好養育他們，因此，每個基地都規定，孩子滿月後，最好送到集體的育嬰所里。家長每天可以在那裡陪著，是所有基地最安全的地方。」
「這樣啊……」
周霜霜若有所思：「我說怎麼這麼久了，連一個小孩子都沒看到呢……不過，那裡的能保證吃上飯嗎？」
「應該可——」
葉鶯笑著回答道，然而話才說一半，突然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陸鋒。
「隊長，我好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在輝市見過孕婦了……」
「難道，帝都也沒有？」
她環視眾人，目光期待著等待有人來解釋。然而半天了，連方旋都只顧埋頭扒拉廢墟中的碎石，一句話也不說。
葉鶯的心不由沉下來。
陳少澤走過來，目光難言的看她一眼。
「有時候還真羨慕你……」
他喃喃道，很快又轉換話題：「你才發覺嗎？沒有小孩子，末世一年，沒有孕婦，沒有一個嬰兒出生。育嬰所里的，全都是在末世之前生下，或者孕育的孩子。」
四周一片靜默。
半餉，葉鶯才扯扯嘴角，乾笑道：「那也沒什麼，末世大家都吃不飽，沒孩子出生很正常……」
然而說著看似合理的理由，她拿著鏟子的手卻在抖。
「所以我才說，未來很渺茫啊。」
陳少澤突然輕聲笑起來。
「這一年裡，所有人都沒了生育能力。」
「現在，我們又一次面臨糧食危機……末世啊，說不定還沒真正開始呢。」
餓殍遍地，易子而食，人性喪失，疫病橫生……
這一切，都在未來。
周霜霜心頭沉甸甸的，彷彿有什麼東西墜著，讓她胸口一陣憋悶，萬分難受。
開元通寶今早已經慢慢變得溫熱了，雖說還沒到發燙的地步，且恢復的間隔時間也變長了，但她心裡卻莫名其妙的放心，甚至沒來由的知道，自己能帶過來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
可是……
由她開啟的話題，如今卻讓她如鯁在喉，萬分痛苦。
末世的土地不能種植東西，研究所現存的綠植也只有她帶來的那株被分過的小吊蘭。土壤里孕育不出來植物，難不成她要源源不斷的購買大批糧食，偷渡到這裡嗎？
且先不說那大筆的採購資金從哪裡來？就是大規模的購買糧食，她又該用什麼借口來解釋？
要知道，單單帝都就已經容納了足足五千多萬的人口，還有些基地的人，並沒有遷徙過來……5000萬人，一天三頓，哪怕一人只吃一口，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可如果不想想辦法，這些人最後都要逐漸被生活的壓力逼向絕路，走向瘋狂……這裡，也將迎來最後的末日！
在周霜霜小時候，聽爺爺奶奶的講述那些年的飢荒，草根樹皮，易子而食，人性泯滅……全部都是走投無路的人所能做下的。
那個時候，人，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就是之前在輝市，糧食的消息藏的那樣密不透風，可哪怕葉鶯他們有意阻攔，幫她隔絕這些負面的情緒，她也仍能從外頭不斷減少的流浪者那裡，猜出一兩分真相。
周霜霜蹲下身來，看著腳底下踩著的黃沙，忍不住用手抓起一把，感受著那細小的微粒從自己指縫間簌簌落下。
她不由嘆息道——
「我們一輩子都倚靠著豐饒的大地，可為什麼，你現在不願意養育自己的孩子呢……」
而在這時，她脖頸的銅錢，又稍稍熱了一點。
周霜霜沒有發覺。
黃沙不知道到底有多厚，她伸出手掌，插入黃沙中，一寸寸向下摸索……直到小臂都艱難的探進去一半，手指底下的觸感，也依舊沒什麼兩樣。
此刻，她突覺胸口一燙。
在頸項間的銅錢開始劇烈的灼燒起來，周霜霜悶吭一聲，痛苦的低下頭來。
這感覺越來越難以忍受，她艱難咬牙，才能壓抑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痛呼！
手掌底下的沙子也開始發燙了。
有風……不，有一股奇怪的東西從沙子深處涌動著，漸漸接近她的手指。然後經她的胳膊，一絲絲，一縷縷，竄上胸口的那枚銅錢，也讓它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直到這時，葉鶯看著跪在地上，低著頭，手指伸進黃沙的周霜霜，笑道：
「霜霜，別掏了！研究所的人早就掘地三尺，可惜，三尺以下，還是黃沙。」
她跺跺腳：「這個地球，都彷彿成了一個沙球了。」
周霜霜已經沒法回答她了。
她額頭上滲出涔涔冷汗，眉頭緊鎖，咬緊牙關，發不出一點聲音來，表情更是痛苦萬分。
那不知名的力量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漸漸遊走過來，可其中最強盛的一股，正遙遙指向東北方。
下意識的，哪怕手臂深埋黃沙之中，她也艱難的挪動指頭，向東北方再進一寸。
——胸前的銅錢有一瞬間不燙了。
周霜霜眉頭剛剛鬆開一分，下一刻，卻只覺一把火焰直接灼燒胸口，讓她眼睛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葉鶯嚇了一跳，連忙扔下手中的鐵鏟，一把將她摟住，並趕緊將她依舊深埋黃沙的手臂拔了出來。
「霜霜，霜霜，怎麼了？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