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40
「陳伯倫!」
周霜霜站在修鍊室外,當著一眾雜工的面,直接叫道。
也不知曦西道君是怎麼要求的,她以一介雜工的身份對元嬰道君直呼其名,但這些實際身份是外門弟子的雜工,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們只是將腰彎的更狠了。
周霜霜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
——這種表現的話……是曦西道君已經在裡邊作出反應了?
比如,將禁制打開……
………………
她猜的沒錯。
這念頭剛轉,曦西道君無悲無喜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你好大的膽子。」
周霜霜置若罔聞,徑直衝了進去。
她又一次站在這修鍊室中,但這一刻,儼然已經深深的戒備起來。
「你到底是誰?陳伯倫嗎?鳩佔鵲巢……那原來的丹師陳侖呢?你把他怎麼了?!」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是盤膝坐在榻上的人卻已經微微笑了起來。
「放肆。」
他的聲音十分冷靜,與其說是呵斥,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然而對面的周霜霜卻猛然後退一步,腳下的青金磚「喀吧」一聲,就裂出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紋。
……………………
周霜霜維持著詭異而又彆扭的姿勢,已然是動作艱難。
修真者……
原來,這才是修真者應有的樣子。
她依仗自己獨特的身體條件,在最初就被那個不入流慘敗的女修蒙蔽了雙眼,哪怕心底知道修鍊有成的道君,必定能力深不可測,可心中仍存兩分僥倖。
如今,對方甚至一個眼神,就將她牢牢釘死在這地面!
別看這青金磚只微微裂出了細紋,可這種石材,原本是用來鋪設演武場的!
而周霜霜此刻哪怕拼盡全力,仍是半分也挪動不得。
這一瞬間,她整個人彷彿都被禁錮在這小小的空間里,只能憤怒的看著對面那個漫不經心的男人,神情滿是不屈。
………………
「真是奇怪。」
對面的曦西道君輕輕拂了拂自己寬大的袖袍,語氣中帶著三分疑惑。
「這幾百年來,我都一直跟在他身邊,我敢肯定的是,他根本不曾認識你這樣的人。」
「可偏偏你一出現,他的腦子就像被蒙蔽了一樣,不管你怎麼隨意放肆,他都覺得無所謂,如今……」
曦西道君伸出右手,如玉一般的指尖不停轉換著周霜霜從未見識過的各種靈訣。
「你看,我有那麼多種辦法可以殺了你。可這會兒,卻根本半點都不想用出來……」
他自顧自的說著,根本未曾正眼看周霜霜一下。
下一瞬,話音突轉——
「可是,我也最討厭有什麼事情不受控制……上一次的不受控制,我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如今,越是不讓做的,我越是想做!」
說著,他指尖一彈,一簇微微發白的火焰便迅速躥了出來!
…………………
那微白的火焰行才進到一半,周霜霜已經覺得汗出如漿!
屋子裡的各種陳設都微微顫抖著,在灼熱的空氣中扭曲出詭異的線條來。
——好高的溫度!
她大驚失色,連忙拚命掙動身體。
然而,明明已經用力到都能聽到骨骼咔吧作響,腳底的青金磚也同樣已經不堪重負的迅速將裂紋向外蔓延,但在火焰逼近的那一刻,她的身軀,也將將不過才能動彈分毫。
在曦西道君好整以暇的眼神里,那白色火焰迅速的撲向她的頭臉——
在這一瞬間,時間彷彿放慢了腳步。
四周靜寂無聲。
周霜霜額心黃澄澄的銅錢浮現在他面前,她的雙眼裡,此刻遍布著縱橫的線條。
——那是曦西道君靈力運行的軌跡。
她下意識伸出手來,輕鬆的掙脫身體上的桎梏,然後粗暴的一把拽住眼前那簇白色靈火身後逶迤的靈氣軌跡!
然後,狠狠用力一拽。
……………………
「砰」的一下。
頃刻間,修鍊室的大門就在她眼前化作了飛灰。
周霜霜呆怔在那裡,看了看自己的手。
………………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曦西道君卻並不覺得奇怪。
此刻的他,已經從榻上站了起來。
「也對,若當真這麼輕易就死掉,我們也不會那麼輕易受影響……」
「你想知道我跟陳侖的關係?」
他撣了撣袖口處靈蠶絲綉出的雪荷,笑意莫測。
「陳侖是我的兒子。」
………………
看著周霜霜面無表情的臉色,他突然勾唇輕笑一聲:
「你這副表情……想來,倘若我在其他世界有化身的話,應該也有這麼個兒子吧。」
「看來,我們父子緣分,是天道註定。」
他說著,眼神卻不知為何黯淡下來。
「如果可以,我願意讓他一輩子都開開心心,哪怕跟你一樣蠢笨都無所謂。」
…………
這下子,周霜霜瞪大了眼睛。
——說事情就說事情,展示自己的愛子之心,就展示自己的愛子之心……幹嘛還要牽扯到人身攻擊?!
她是比不得這妖孽,可也確確實實是一般人的智商!
…………
「可是啊,有一種恨意,是可以壓制一切的。」
「我愛我的孩子,甚於我的生命。而玄天宗的太上長老,當年為了得到這樣一個天資絕倫一心向著宗門的弟子,趁我昏迷時殺了我,還硬生生抽取他的靈魄——」
「讓他前塵盡忘,險些成為一個傻子!」
這一瞬間,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搖晃晃,咯吱作響。
周霜霜感覺四面八方湧來各種強勁的力量,讓她的臉都快吹變形了。
偏偏,曦西道君身上輕盈又寬大的道袍此刻卻紋絲不動,站在這間屋子裡,他彷彿是時間長河裡走出的另一個人。
格格不入到極點。
……………
「我在衝擊太上靈境時受了傷,意外陷入昏迷。而循著靈氣趕過來的人,就是玄天宗的太上長老。」
「我昏迷不醒,靈路斷絕,儼然一個廢人。而我的孩子,雖然那時才剛剛六歲,可靈源純凈,靈路寬廣。在這群蠢笨不堪的人眼裡,大約這就叫做舉世難出的天才吧。」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
「小侖是多麼聰明啊!」
「可他,還不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