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初心與良心
在韓良輝的心裏，已經篤定眼前這年輕人隻不過是富二代而已，活在父輩，甚至爺輩的光環中，哪裏懂得什麽經營之道。
廠子雖然接近破產倒閉，但絕不是因為他的問題，隻是現在生存艱難，競爭特別激烈。可他又不願意因此轉型，轉投其他行業，所以苦苦堅持了數月，終於還是頂不住了。
訂單還是有的，就是難以再維持下去了，但在他的心裏，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萬生製藥廠。
然而，已到了最後時刻，再硬撐下去，員工不僅拿不到錢，還有可能會造反。隻是韓良輝對待員工如親人，很多人都不願意就此撕破臉，同時也希望工廠能夠起死回生，殊不知這隻是奄奄一息裏的回光返照罷了。
“不知林老板對我的廠子有何高見呢？”韓良輝開門見山地說道，隻不過他的問題並沒有指明哪一方麵。
“高見不敢當，就是看起來很破舊而已。”江逸風隨口說道，但卻引起韓良輝的反感，幾乎就要拍案而起。
“破舊證明我們資質老，專業。”
“哦？怎麽個專業法？因為破舊而專業，這個論點確實很新奇。”
“我猜韓廠長的意思是說，萬生製藥廠在新興產業中一直保持初心，不為快速便捷的產品服務，隻專情於保證質量。不過這也是導致萬生訂單量下降，難以維持的原因。”慕南枝做足了功課，直接明說了萬生做不下去的原因。
韓良輝眉頭緊皺，沒想到這富二代身邊的女孩竟一語點破。作為專業的製藥工廠，絕不能有半點摻假，畢竟是關乎健康性命的。隻不過現在隨著銷售多元化，很多產品隻注重宣傳，而在製造上偷工減料。
但萬生絕不做那樣的產品，從而導致訂單量驟減，逐漸維持不下去。
“如此說來，萬生應當是良心企業咯？”江逸風故作驚歎說道。
“我們萬生絕對是良心企業，從我入職以來，韓廠長一直秉承著‘誠信經營，良心生產’的信念，萬生沒有一件不合格的產品.……”助理憋紅了臉說道，盡管他不應當插嘴，但實在是忍不住。
“萬生沒有不合格的產品，隻有不合格的廠長。”韓良輝自嘲地說道。
“聽說韓廠長已經拖欠員工兩個月的工資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良心？”江逸風冷漠地說道。
“那是.……”助理還想著解釋，但卻被韓良輝打斷了：“不用再說了，是我的問題導致拖欠工資，我已經想到辦法把工資補發給員工了。”
“是把房子抵押嗎？”
“原來你們已經聽到了，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員工們為了萬生付出太多的努力和時間了。在我明確要拖欠工資的情況下，他們還是不離不棄，這是我虧欠他們的，必須為此負責。”
“僅僅是以為客戶的產品有瑕疵，便自顧銷毀，這就是拖欠員工工資的原因吧？”慕南枝若有所思地說道。
“連這些都調查清楚了，看到你們兩人這麽年輕，我才知道我是真的老了。”韓良輝搖著頭感慨道。
“不知韓廠長可想過要退休？犯了那麽多過錯，如何還能在這一行裏混下去啊？”江逸風再度陰陽怪氣地說道。
“不退休也沒用咯，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那不知還能不能當多幾年廠長呢？”江逸風話鋒一轉，惹得韓良輝和助理就是一愣，一時間還沒聽懂。
“這是什麽意思？”韓良輝眯著眼問道。
“我決定把你這廠子買下來，然後還請你當廠長，不知可否願意？”
“願意！”助理率先幫忙搶答了。
而當事人則是沉默不語，他在思考著，生怕胡亂答應下來的事情會有陷阱。
正所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事實上，免費的早餐和晚餐也沒有。
韓良輝害怕多年來秉持的初心被打破，然後萬生就淪落為跟其他工廠同流合汙，若真是那樣，萬生還不如關門大吉了。
“你是想做劣質產品嗎？”
“恰恰相反。”
“那你是要可憐我這個沒用的老頭嗎？”
“毫無此意。”
“不然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全憑感覺。”
沒頭沒腦的回答讓韓良輝更加摸不著頭腦，按理說現在的萬生就是個燙手山芋，不單是環境破舊，就連機器都是已過時的舊機器。
“為什麽要選擇萬生？”
“因為萬生資質老，專業。”江逸風直接套用韓良輝的話。
“你要生產什麽產品？”
“暫時保密，說不定以後要全員都簽保密協議的。”
“嗯？”韓良輝的腦袋飛速地運轉起來，看這年輕人並不像是在說謊，莫不是某些政要的意思？
“不知韓廠長開價多少呢？”
“全廠上下估值的話，至少得兩個億。”助理又搶先一步回答道。
江逸風眯著眼睛看一眼慕南枝，意思就是在問：兩個億值嗎？
慕南枝稍作思索後，微微點點頭，然後又打一個眼色，示意還可以再議一下價格。
“別看萬生破舊，但我們的機器都是最新型的，占地二十萬平方，哪怕你請專業人士前來估算，甚至會更多。”助理總結道。
“我現在隻需要五千萬就行。”韓良輝忽然說道。
“什麽？”助理瞪大眼睛大叫起來，“廠長，五千萬怎麽能行啊？僅夠員工的工資和債款……”
“這樣就夠了。”
“可是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時江逸風平靜地說道：“你們不用說了。”這話讓助理的心裏咯噔一下，以為這事算是黃了。
“兩個億，還是你當廠長，同時我希望你能繼續保持初心，且嚴格篩選員工，最好是你信得過的。”江逸風看著韓良輝認真地說道，從兩人的表情上來看，確實存在誇大估值的現象，但他看重的是韓良輝的為人。
“如果沒有什麽異議的話，你先看一下合同。”慕南枝似乎對江逸風的決定毫不意外，盡管兩個億已超出她的預估，可她還是尊重他的決定，拿出預先擬好的合同。
“你可以暫時先回避了，戲也演得挺好，隻是表情略顯浮誇，台詞也不夠煽情。”江逸風對助理說道。
助理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著撓撓頭，他本想跟廠長唱雙簧的，殊不知廠長半途就停下了，還好結果是按照預期所想的。
“兩個億的價格你都能接受？”韓良輝不敢相信地說道，這個廠的規模是夠大，但在業界已經是孤立狀態了，若是沒有足夠的訂單，壓根很難維持下去。
“為何不能接受？如果你還不滿意，咱們還能再談。”江逸風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可是我們沒有那麽多的生產訂單，壓根就.……”
“工廠負責生產就行了，訂單什麽的就交給梁總經理。”江逸風指著慕南枝說道。
“你們到底是什麽公司？”
“嗯……要不咱們先想一個公司名吧？”江逸風天真地說道。
慕南枝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她還沒見過這樣開公司的人，說道：“你是老板，你自己定。”
“嗯，既然如此，就叫益民吧。”
韓良輝的腦瓜子嗡嗡的，這上門來的到底是什麽人？怕不是故意來消遣自己的吧？難道是哪個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精神病患者？不然怎麽會連兩個億也不眨眼就定下來了。
“韓廠長，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是神經病啊？其實不瞞你說，我這是新成立的公司，但我向你保證，絕對會有做不完的訂單。”江逸風一眼就看穿了韓良輝的疑惑。
“新成立的公司怎麽能保證有訂單？”韓良輝才不相信這樣的屁話。
“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如果合同沒問題的話，你可以先簽了。當然你也可以再考慮考慮，我這邊隨時能給你打錢，就看你能不能想得通了。”
“就算你不再出任廠長一職，也希望你能將相關的資料準備好，我們隨時接手。”
韓良輝對這樣的操作聞所未聞，但卻又沒有拒絕的理由，若是到時申請破產的話，絕對不可能有這麽高的價格。
“好，我簽，但給你做廠長的事情，我還要考慮考慮。”
“行，反正我們還要去買辦公樓。”江逸風當即答應道，隻是說的話確實太隨意了，然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這是五千萬，等你把相關手續辦好，剩下的錢再給你。”
銀行卡是他來的路上特意去辦的。
韓良輝雙手顫抖地接過銀行卡，心想這年輕人做事雖不合規則，但出手確實幹脆爽快，讓他不得不懷疑其的目的。應該不是神經病，或許是想用廠子做違法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把銀行卡拍在桌上，認真說道：“我這裏絕不能做違法的事情。”
“這個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了，除非你能來當廠長。”
韓良輝心頭一顫，壓根想不明白對方的用意，表示要再考慮考慮之後就把合同簽了。金額是自己填上去的，蓋上公章之後，他的後背都濕透了，多年的心血就這樣賣掉了。
“接下來的手續問題，還勞煩韓廠長跟她辦好。其他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江逸風站起身跟韓良輝再握一下手，隨即就跟慕南枝離開了辦公室。
華燈初上，路上盡是來往的車輛，霓虹燈和車燈混為一體，形成了多彩的城市夜景。在返回的路上，慕南枝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非要韓良輝來當廠長？”
“因為他資質老，專業，且有良心。”江逸風看著窗外應道。
慕南枝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頓時就明白了，在這人欲橫流的世界，良心是最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