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東海大雨

  東海城一連下了五天的大雨。曹孟說，東海河的汛期要來了。


  韓小羅站在門邊，看著院中雨水瓢潑，一臉愁容。


  因韓園修葺時間太短，排水設施陳舊，加上園中仆人沒能及時疏浚管道，導致雨水漫灌，韓園中大水已經沒入膝蓋，若不是房間地基加高了三尺，韓小羅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王玄匠披著蓑衣，穿過長廊跑過來。


  “這雨什麽時候停啊？”王玄匠抽身躲在房簷下。


  “北上京都的道路該淹了不少。這鬼天氣！”韓小羅無奈道。


  一個仆人拿著鐵鍬冒雨跑過來，說道:“韓公子，前門下水道堵了。我們人少，實在沒辦法疏通啊！”


  王玄匠說：“沒辦法，就想辦法啊！瞧瞧這院子，水快淹到床邊了。”


  仆人難為道：“韓公子，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小羅看著滿院子的大水，焦急不已，說道：“咱們去看看！”隨後，他卷起褲管，提起衣袖，披上王玄匠拿過來的蓑衣，趟入水中。


  王玄匠微抬雙手，關心道：“韓小羅，這等粗活，有必要親自去幹嗎？”


  韓小羅轉身說道：“王師傅，你體虛，在屋裏好好待著！”


  下山前，韓小羅一直住在山中，每到雨季，雨水都往低處流了，從來沒有見過雨水能漫過房屋的情況。住在城市裏，真是麻煩。不過，城裏人也聰明，為了疏通雨水，特地挖了許多下水道，雨水經過下水道流至附近河中，若遇到雨季，雨水太多，下水道疏通不及，很容易造成水災。


  不一會兒，韓小羅全身濕透了。經過半個時辰的疏通，下水道打通了。雖然對院中積水沒有太大作用，但是起碼能讓多餘的雨水不再上升。


  一輛馬車經過韓園，郡守曹孟探出腦袋，喊道：“韓兄弟，若無事，陪我到東海河看看汛情！”


  韓小羅躲到房簷下，拱手道：“曹郡守稍等，我換身衣服！”


  曹孟見韓小羅狼狽之樣，問韓園門口掌傘的仆人，道：“你家韓公子身上濕透了，莫不是房中漏水？”


  答：“剛才韓公子與仆人疏通下水道，才致全身濕透。”


  曹孟“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韓小羅撐著油傘，上了馬車。


  馬夫“得兒”一聲，馬兒快步走起來。


  沿路大雨瓢潑，雨水嘩嘩流淌，形成曲曲折折的小溪夾雜著泥土，往低處流淌，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越往前走，大路漸漸消失，水也越來越深。遠望長街，一片霧朦朦。


  等出了東海城，前方灰茫茫一片，所有的馬路，田野，村舍，皆淹沒在水中，僅一排排大樹和一些高聳的房屋露出半個身子。


  百姓皆拖家帶口，牽牛拉馬，皆躲在東海河的高高的堤壩上。一側是奔騰的河水，一側是淹沒的澤國。


  去往河堤的路兩邊，泥濘不堪，三兩個農夫冒雨推著板車、牽著牛馬去往高高的堤壩，生畜屎尿隨雨水衝刺，汙水四溢。


  沒有足夠的蓑衣，百姓們躲在用稻草臨時搭建起來的早棚子裏，連綿數裏。草棚子漏雨，棚子外麵下大雨，棚子裏麵下小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泥水。


  見曹郡守的馬車來了，人們紛紛從草棚子裏探出腦袋，拱手致意。


  曹孟掀開車簾，揮手應答。這時，馬車一下子陷入泥坑中，馬兒“噅噅”叫了幾聲，用盡全力，馬車紋絲不動。


  曹孟與韓小羅撐著油雨傘下了馬車。韓小羅一腿踩進泥水中。僅一會兒，韓小羅全身濕透了。


  兩三個百姓看到見景，冒雨跑出來推著馬車。大家協力把馬車推出來。


  曹孟對他們一一致謝。


  奔騰的東海河水勢瘋漲。曹孟麵色凝重，若大水漲上來，衝垮堤壩，河水湧來，整個東海城百姓們皆會無一幸免。


  現在當務之急加固堤壩，築高壩體。


  東海郡負責水利的官員劉天跑了過來，大雨把他淋得快直不起腰了。


  劉天拱手道：“郡守，大水快漲上來了。前麵軍民正在加固堤壩，人手不夠！”


  大雨的“嘩嘩”聲掩過他的聲音，曹孟側耳喊道：“大點聲！”


  劉天上前一步，大喊道：“加固堤壩，人手不夠！”


  曹孟點點頭，對隨行的一個校尉長說道：“回去派人把巡防營的人全部調過來。”


  “是！”校尉長轉身欲走。


  曹孟喊住他，“騎著馬兒！”


  校尉長看了看馬車旁邊的馬兒，說道：“沒馬兒，您怎麽回去？”


  “領命去吧！”曹孟說。


  校尉長遲疑片刻，解開馬兒身上的韁繩，下了堤壩！


  大雨瓢潑，狂風肆虐，堤壩兩側洪水滔滔，韓小羅縮了縮身體，握了握手中的油紙傘。目光所及，東海河水猶如即將掙脫牢籠的猛獸，拚命撞擊著腳下的堤壩。“轟隆隆——”


  “轟隆隆——”


  似乎整個天地間都在顫抖著，腳下的土地搖搖欲墜，令人心悸！


  “曹郡守，這堤壩不太安全，要不要遣散民眾？”劉天問。


  曹孟眉頭緊鎖，說道：“哪有那麽容易。百姓拖家帶口，拉牛牽馬，好不容易逃到這個地方，四麵皆被洪水淹沒，若遣散他們，肯定會引起眾怒。”


  “若這堤壩一垮，民眾皆被洪水吞噬，溺斃者何止千百人。看此情形，不能再耽擱了！”劉天急切道。


  “等巡防營趕過來，留一部分護送百姓進東海城，剩下的人由你調遣，務必死守坍塌！”曹孟嚴肅道。


  “是！”劉天拱手道。


  此時，一個水衙門模樣的人駕馬奔來，馬兒沒能及時停住，一下子滑進旁邊的泥坑中。劉天把他拉了上來。


  他顧不上滿身的泥漿，說道：“郡守，出雲堤快垮了，快垮了！”


  曹孟一聽，渾身一顫。若出雲堤一垮，整條東海河的洪水一瀉千裏，猶如千軍萬馬，下麵整個東海城皆為被淹沒！此事非同小可！


  曹孟立馬向出雲堤奔去。韓小羅緊跟其後。


  出雲堤曾是曹孟與卓建為爭奪東海郡之權，雙方血戰的地方。現在這裏雖沒了往日的戰火硝煙，卻為了維護東海的唯一屏障。


  堤垮，城破，人死，千裏皆荒瑟！


  出雲堤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光著上身，踩著溝壑，背著沙石袋，攀上堤壩，把沙石袋送往堤壩上麵的人手中，對堤壩進行加固。在堤壩上麵，橫著一排碗口粗的木樁，每根木樁皆有三五個大漢用巨石夯入泥土中，“吆喝”聲此起彼伏，場麵震人心魄。


  這時，堤壩傳過來“咯咯咯吱”地聲音——


  繁忙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