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他早就知道對嗎
喝了幾口水後,趙沐言終於緩和了下來,重新睜開眼睛。“大姐,你沒事吧。”楚易然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趙沐言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楚易然和蘇小汐為如何照顧趙沐言的事吵個不停。除了安世蕭,沒有人注意到趙沐言的臉色發白,嘴唇發烏,虛汗直冒。眼看趙沐言就要暈倒了,他一個健步跨過去及時地接住了她。“你們別吵了。”安世蕭一聲喝令,濃眉豎立,麵目淩厲。楚易然擠擠眼,乖乖地閉嘴。蘇小汐滿臉的慚愧與自責:“沐言姐,對不起哦。”趙沐言慘白的臉,扯了扯嘴角,對她無力地笑了笑,讓她不要放在心上。安世蕭冷著臉看著他們:“小汐的留下。楚易然,你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緊收走。”“什麽我的亂七八糟?安世蕭,你又做了什麽?憑什麽說我?”楚易然一聽又來了氣,他的一片好心,憑什麽要被他們這樣說。顧凱趕緊將楚易然拉住。他再這樣大嗓門地吵下去,就算趙沐言不暈,隔壁的病人也要來投訴了。“你的好意大家都明白,可現在沐言真的不能吃這些刺激性的,高熱量的東西。再有營養也不行。再說了,就算能吃,她現在也沒胃口。你得等她緩兩天。”“可是.……”“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顧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耐著性子說,“難道我們不希望她快點好起來嗎?”楚易然仍有些不服氣,但是看到趙沐言吃了蘇小汐的白粥之後,臉色也逐漸好多了。雖然還是很蒼白,但至少嘴唇恢複了紅潤。也就沒有話反駁了。“謝謝你,小汐。”趙沐言莞爾一笑。蘇小汐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楚易然感到很失落,本來得到趙沐言的誇獎的應該是他。趙沐言看著楚易然別扭的神情,不覺好笑:“易然,也要謝謝你。”“大姐,我.……”楚易然沒想到自己也能得到表揚,欣喜若狂,竟然喜極而泣起來。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雖然早就知道他是個孩子氣,但是這情緒也太讓人難以琢磨了吧。楚易然哽哽咽咽地說:“大姐,你都不知道,昨晚嚇死我了。我一聽說你受傷了,而子彈就在大動脈旁邊,差一點點就沒命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生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楚易然這話,讓大家都不再嬉笑。的確,昨天晚上,對於趙沐言和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驚心動魄的一夜。“這說明我命大啊。”趙沐言突然強打出精神,朗聲笑起來,打破這份沉悶,“放心,我命硬得很,想死都死不了。”“你這張嘴能不能消停點。”安世蕭無奈地皺起眉頭,“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所以我這張嘴,連閻王爺都討厭啊。他就不收我了。”趙沐言嗬嗬一笑。大家看著她強裝出來的笑容,反過來安慰他們,更讓人心疼。不過她能有這樣的心情和精神,眾人也都鬆了口氣。為了讓她好好休息,大家沒坐多久也都離開了。莫古去辦趙沐言交代的事。楚易然和蘇小汐還要去學校,同樣是要麵臨考試,他們兩人的態度可真是截然相反。“那我也走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安世蕭有些不舍,但是想想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而最主要的是他覺得趙沐言這個時候可能更想要安靜。趙沐言心領神會地向他點點頭。安世蕭離開時,趙沐言已經閉上了眼睛。看著她蒼白的麵容,安世蕭心又不自覺的疼起來。“好了,我會照顧她的。”顧凱很貼心地拍了拍好友的肩,“你放心去忙你的吧。”安世蕭感激地笑了笑:“費用單到時候直接我吧。”顧凱笑著揶揄道:“她是你老婆,我不給你給誰?”不過在笑完了這句,顧凱突然凝重起來,語重心長地看著他。“世蕭,雖然這事不該我管。但是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早做選擇,要不然隻會讓她們兩個人都痛苦。”安世蕭明白顧凱的話,但當看著趙沐言沉沉的睡臉時,眼中一絲悵然。喃喃自言自語一般:“她會痛苦嗎?”“你說什麽?”顧凱困惑地看著安世蕭突然沉下眼眸,臉上露出悲傷而失落的表情。安世蕭搖搖頭,對好友輕輕一笑:“顧凱,我知道其實在上學的時候,你就已經喜歡佳伊了。”“世蕭。”顧凱突然正色,但隨即又緩下了麵色,“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顧凱揚了揚眉,笑臉嘻嘻地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你還是多考慮考慮你自己吧。”安世蕭無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雜陳,卻說不出一個字。趙沐言美美地睡了一覺,一睜眼,就看到顧凱的腦袋從門口探進來。趙沐言笑著做起來。顧凱走到她麵前時,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大束的鮮花。“送給你的!”“人家都說你顧少爺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是這哄女人的方法還真是老土啊。”趙沐言笑著將花接過來,也不忘揶揄他兩句。顧凱卻不以為然,反而頗為得意:“這可不能怪方法老土,隻能怪你們女人都吃這一套。這可是經過了千百年,古今中外的驗證過的,屢試不爽。”趙沐言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但是笑得用力了,傷口又被扯得疼,不得不強忍著。這種想笑又不能笑的感覺還真是痛苦。“他們都走了,現在就隻有我陪你。”顧凱一邊把花插在花瓶裏,一邊說,“你想吃什麽,想要什麽,盡管開口。反正賬單都記在世蕭那家夥身上。你多花點,也讓我多賺點。”趙沐言譏誚地笑道:“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有回扣呢?”“哇,你連你老公的錢都黑,不愧是最毒婦人心啊。”顧凱拍手大笑。“這有什麽,反正也就隻剩半年了。不黑白不黑,以後都還沒這機會了。”顧凱一愣,臉上有些尷尬。但是趙沐言卻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繼續沒心沒肺地笑。顧凱不知道該怎麽接她這話,正有些局促,瞟到她床頭掛著的病例,便拿了起來。“我來看看,你的情況怎麽樣了。”趙沐言看著他那裝模作樣的認真神態,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你行不行啊?”顧凱拉下臉,很正然地說:“我可是堂堂正正醫學係畢業的高材生。你當我是楚易然那家夥啊。”然後笑著看了她一眼,昂著頭,很是得意:“不是我吹,還沒有我搞不定的病。”“那你就繼續吹吧。”一個低沉而磁性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顧凱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他弱弱地回過頭,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爸。”“爸?”重複而詫異的聲音來自病床上的趙沐言。瞪大的雙眼如銅鈴,趙沐言驚愕呆滯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穿著白大褂,帶著黑框眼鏡的顧
崢。而顧崢卻毫不意外,一如既往地麵如冷霜,直直地看著目瞪口呆的趙沐言。時光流轉,趙沐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暴雨前的沉悶空氣,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來。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十五歲的自己麵前。“肝癌。”簡短的兩個字,如一道催命符,給這個原本就脆弱的家庭雪上加霜。趙沐言拿著診斷書和費用單,如同失魂。悲痛、茫然、驚慌,而又不知所措,她第一次感到了絕望。“顧凱,這家醫院是你們家的?”愕然片刻之後,趙沐言猛然地問道。顧凱奇怪地蹙下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對啊。”心想,難道趙沐言還不知道嗎?“你家醫院叫什麽名字?”顧凱還在疑惑,趙沐言急促的聲音再次大聲傳來。“叫……叫仁心醫院。”顧凱被她的表情和說話弄得莫名其妙。趙沐言臉色突變,原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呼吸急促,額頭冷汗顆顆沁出。一刹那,記憶就像電影膠片一樣在腦海中重新閃現。趙沐言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被子,因為悲憤,指骨泛白可見。“沐言,沐言,你怎麽了?”顧凱緊張萬分,驚詫不已,“爸,沐言她怎麽突然……”“她沒事。”顧崢麵無表情,語氣冷靜,“她隻是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是的,的確是需要好好想想。千絲萬縷在腦海中逐漸解開,卻又絞出另一個結。“顧凱和安世蕭是從小的好朋友?”趙沐言喘著氣,緊緊地盯著顧崢,清澈的眸子中蕩出悲憤的巨浪。“是。”顧崢冷冷地回答。“那你和安雷富也很早就認識嗎?”“是。”“那……那他早就知道……知道……”“是。”顧崢回答了趙沐言壓在胸口,咬著牙卻沒有勇氣說出的疑問。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回答,這是顯而易見的。趙沐言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像被抽空,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就要想要向後倒。但她還在堅持地抓著被子,支撐著自己。悲傷像巨浪一樣一層層向她撲打過來,一陣陣的虛汗讓她渾身發冷,就像那天晚上的大雨,使她渾身濕透,凍到骨頭。“爸,你們到底在說什麽?”顧凱越來越糊塗,急不可耐。因為趙沐言的反應太激烈,他擔心她的傷口會扯裂。顧崢卻穩如泰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那既然他知道,為什麽他就看著?為什麽他什麽都不做?”“你不是已經做出了選擇了嗎?”顧崢短短一語讓趙沐言怔仲。她呆滯地看著顧崢半晌,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流下來。“沐言,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要不我去找安世蕭來。”顧凱急得要拿出手機,卻被趙沐言一把抓住。“別。”趙沐言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平緩下來。如暴風雨後的海麵,風和日麗,無波無瀾。與其說她是心情平靜,倒不如說更像是無可奈何的逆來順受一樣,毫無生氣與思想。“你什麽也不要告訴他。”趙沐言臉色蒼白,雙目空洞。顧凱雙眉緊皺,擔憂地看著她。“出去吧,她需要休息。”顧崢又看了一眼趙沐言,就果斷地走了出去。顧凱不放心,但是父親說得不錯,現在的趙沐言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她的確需要好好休息。趙沐言無力地閉上眼睛,母親淒美憔悴的麵容在腦海中浮現。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