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犯下另一個罪

  猛然一睜眼，眼前不是洶湧的火焰，而是泛黃的天花板，安世蕭後背已經汗水濕透，心有餘悸。安世蕭緩了緩神，平了氣息，發現時間還早。趙沐言卷縮在另一張長椅上，安靜地睡著了。安世蕭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到趙沐言身邊，在地上坐可下來。看著她蹙緊地眉頭，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去抹平，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憂傷。“如果你知道那個時候我逃走了，你會看不起我？”憂傷化為濃濃霧氣彌漫在安世蕭的雙眸中，久久不能散去。安世蕭捋了捋趙沐言額前的秀發。額頭紅腫的傷口，觸目驚心，讓安世蕭的心突然像失重一樣狠狠地往下墜。卷翹的睫毛搭在白淨粉嫩的臉上，櫻桃一樣的小嘴微微翕合，安靜的趙沐言就像嬰孩一樣純淨。隻有那緊鎖的眉頭，讓安世蕭總覺得不舒服。安世蕭輕輕摩挲趙沐言粗糙的小手，心中五味雜陳。他枕在她頭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她，然後慢慢合上眼睛。“總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嗎？”一聲開門聲，將趙沐言吵醒，迷迷糊糊地她想要揉揉不願意睜開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正被安世蕭握在手心。趙沐言詫異地眨了眨眼，睡意全無，試著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因為被握得太緊，無法悄悄抽出。無奈，她隻有推醒安世蕭。“安世蕭，安世蕭。”“嗯？”安世蕭惺忪地睜開眼睛，手臂突然一麻。清醒之後，看到趙沐言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怎麽？”安世蕭懶懶地問。“你說什麽？”趙沐言眉眼一沉，抬了抬手。安世蕭一愣，趕緊放開手，心裏卻突然萬般不舍。這時他們才看到齊亞光靠在門邊，目光深沉地看著他們。看到他們醒了，齊亞光才不緊不慢地說：“好了，交完罰款你們就走吧。”可語氣中明顯地有些不情願。趙沐言和安世蕭對望了一眼，仍有些茫然恍惚地看著齊亞光。“你們走不走？不走那就在這再呆著吧。”齊亞光很不耐煩地說“走走走，我們馬上就走。”趙沐言趕緊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對齊亞光嘻嘻一笑，“謝謝，謝謝。”安世蕭自覺昨天心情不好，態度不對。這時看到齊亞光，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在齊亞光似乎也不打算和他說話，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興奮異常的趙沐言，就走了出去。趙沐言生怕齊亞光反悔，也不想緣由迫不及待地就跑了出去。安世蕭悶聲地跟在後麵。而當趙沐言一出來時，看到穿著便衣的郭子冬正站在那裏，怔怔地愣了一下，心裏像是被某物撞了一下，有一個隱隱的預感。“沐言姐，早！”郭子冬笑容燦爛地向趙沐言打招呼，而看到安世蕭時，這明媚的笑容就立刻收斂了起來。趙沐言突然扭頭對安世蕭笑容倩倩地說：“事故是你引起的，你去簽字、交錢，應該不過分吧。”安世蕭之前在警局的時候見過郭子冬，知道他和趙沐言熟悉，沒有把他太當回事。過了一夜之後，頭腦回歸清醒的他不用趙沐言說，就知道現在該幹什麽。看到安世蕭去了另一個房間後，趙沐言揚在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是你來保釋的我們嗎？”趙沐言小聲地問。“其實是湊巧。”郭子冬撓撓腦袋，“我今天休息，是來找光叔的。”說著郭子冬走近著趙沐言，壓低了聲音說：“光叔以前是總局的人，曾參與過那起槍擊案。”果然如此，四個字在趙沐言腦中響起。“恰好我在他桌上看到了你的口供，所以就問了起來。”趙沐言臉色沉凝：“那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嗯。”郭子冬點點頭，“沐言姐，你現在要和我一起去問問光叔嗎？”趙沐言餘光看到安世蕭正朝著這邊走過來，想了想說：“現在不行。”“你先去找他談吧，回頭再告訴我。”“那也行。”郭子冬點頭說。安世蕭走過來後，趙沐言又衝他盈盈地展開笑臉，然後向郭子冬揮揮手，就和安世蕭往外走。齊亞光正好拿著一個本子走過來，他一直目光深邃地盯著趙沐言，直到兩人擦肩而過。但趙沐言始終目視前方，沒有與他視線相撞。一回到家，趙沐言首要的任務就是要去美美地睡一覺。昨晚睡在拘留室的長椅上，真是腰酸背痛。可安世蕭卻換好衣服，打算出門。“你要去幹嘛？”趙沐言奇怪地問。“上班啊。”安世蕭淡淡地說，又看到趙沐言額頭的傷口，刺眼地很不舒服。“你……”安世蕭頓了頓，很有些別扭地說，“上點藥吧。”趙沐言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無所謂地笑著說：“沒關係，小傷而已，過兩天自己就會好的。”“這怎麽是小傷，你怎麽總是不愛惜自己！”安世蕭本能地一聲大吼。趙沐言呆滯地望著他，不明所以。安世蕭自己都愣住了，緩過了神，感到自己的行為都很不可理喻，扭頭便要走。“你要吃早餐嗎？”可趙沐言輕輕地一句話卻讓他的雙腳該死地停了下來。當安世蕭在享用這份早餐時，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吃不下。那段他小心翼翼塵封的往事被翻上來時，一種負罪感湧遍全身。那個時候他害怕了，他逃走了。他的身體在發抖，顫栗不止。“安世蕭！”安世蕭一震，大口喘著粗氣，驚愕地望著趙沐言。“你怎麽了？”趙沐言的擔心溢於言表。安世蕭剛剛突然麵色蒼白，額頭汗滴直冒，雙手發抖。趙沐言叫了半天才把他的思緒叫回來。“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趙沐言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額頭。安世蕭本能地將頭一擺，趙沐言的手就暫停在半空中。“我沒事。”安世蕭麵無表情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出了門。趙沐言看著碗裏還剩一大半的麵，細彎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皺緊。一來到公司，安世蕭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雙手撐著額頭，低


  低地看著桌麵，安世蕭的心就像千斤重的巨石一樣沉重。如果不是昨晚的小車禍，他恐怕永遠都不會去想起爸爸媽媽死時的場景。不管它被埋得多深，當它再次在腦海中浮現時，卻依舊那麽清晰，就好像再次身臨其境一樣。我是個罪人，是我丟下了爸爸媽媽。安世蕭的胸腔中一股錐心的痛，讓他幾乎窒息。這樣的我，還配和她在一起嗎？安世蕭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而眼前又出現趙沐言明媚的笑容。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噘嘴生氣，時而譏誚狡黠，時而又溫婉動人，生動鮮活，機靈古怪。安世蕭捂著自己的胸口，可是胸口的疼痛卻蔓延到了全身。“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安世蕭悲痛的思緒。他緩了緩神，擦了擦額頭沁出來的汗水，低沉地說：“進來。”“世……世蕭，你怎麽滿頭大汗？”宋佳伊笑容盈盈地剛一走進來，就看到安世蕭臉色不對。“沒什麽，隻是有些熱。”安世蕭漫不經心地說著，順手把空調打開了，“有事嗎？”“也沒什麽事。”宋佳伊輕柔地說，“我有兩張音樂會的票，想問你今晚有沒有空。”“我……好吧。”安世蕭本想說沒空，但是他又不想太早回去見到趙沐言，於是便答應了。宋佳伊很高興地出去後，安世蕭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隱忍的傷痛再次襲來。現在看到趙沐言，他就會想起她為了救一個陌生人都可以奮不顧身，堅持到底，而自己隻有懦弱。就覺得在趙沐言麵前，自己是那麽的渺小。這份自責纏繞了安世蕭好些年。那段時間他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別人都以為他是因為目睹了父母的死，而受了打擊。隻有他自己知道，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罪，不應該丟下爸爸媽媽。一閉眼，腦海中就能浮現出母親最後那抹勉強而溫柔的笑容，讓他驚醒，不能入睡。那個時候幸虧宋佳伊不厭其煩地陪在自己身邊，安慰自己，才讓自己將這段記憶慢慢地遺忘。“世蕭，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你隻要想著我就好了。”宋佳伊輕輕撫摸著躺在自己身上的安世蕭，臉上是快樂而幸福的微笑。安世蕭將頭埋在宋佳伊的發育良好的雙胸之間，一場大汗淋漓之後，他才沒有力氣再去想爸爸媽媽。“世蕭，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宋佳伊嘴角揚起燦爛而柔美的笑容，但是安世蕭已經聽不到了，他總算是能夠安穩地睡一覺了。為了逃避對父母的罪，安世蕭又犯了另一個罪。他不想用年少無知來為自己開脫，他傷害了宋佳伊，他就必須要對她負責，這是他一生的債。然而趙沐言……安世蕭一拳狠狠地錘在辦公桌上，關節硬生生地疼，可是比不過心裏的疼。為什麽？為什麽當我認為我不配再擁有快樂時，你出現了。趙沐言，你讓我該怎麽辦？你讓我該拿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