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我們分手，徹底分手

  斜陽如金色薄紗，秋風蕭瑟，卷起落葉翩躚。安世蕭站在一棟老式的樓房前，夕陽將他黑色的影子拉得很長。不一會，另一條長長的影子從後麵徐徐而來。“我記起來了，我曾來過這裏。”安世蕭轉身回眸。這一刹那，時間流轉，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同樣被染成了血色的傍晚，兩個漂亮的小孩在晚霞中麵對麵站立。男孩有著像朝露一樣晶瑩清澈的眼睛。光陰荏苒，趙沐言看見安世蕭的眼睛深邃悠遠如星辰大海。歲月蹉跎，當年那個單純的小男孩早已不在。站在趙沐言麵前的是一個被創傷打磨的冷峻高傲的男人。趙沐言抬頭望著這棟房子，眼睛有些迷離。三樓第二扇門，就是她的家。似乎還能聽到歡聲笑語從裏麵傳出來。自從把房子賣了後，她就再也沒回來過這裏。“我想我爸爸單單把這套房子留給我，就是為了這個。”安世蕭將一份文件遞給趙沐言。這是一份房產證和房屋轉讓證明。趙沐言什麽也沒說，將它裝進了自己的包裏。“這是安雷富以你爸爸名義買下來的。我賣它的時候，你爸爸已經死了。”趙沐言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像羽毛一樣在潔白如玉的臉頰上輕輕顫動。“我媽媽不讓我拿你們安家一分錢，可我沒那骨氣。”安世蕭看到她嘴角扯出一抹愴然的嘲笑，語氣中透著悲涼。安世蕭心中一凜，不禁動容。“要不是因為沒有錢，媽媽也就不會勞累患病，也就不會這麽早離開我。”“所以，你和我結婚是想報複我嗎？”安世蕭的雙眸中充斥著哀傷。他看著趙沐言，既心疼，又悔恨。心疼她的遭遇，悔恨自己的遲鈍。“報複？”趙沐言淒婉哂笑，“這種小兒科的事，我會做嗎？”她深深吸了口氣，將盈滿眼眶的淚水，給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安雷富讓我和你結婚，估計是為了補償我。我也需要錢。莫家武官的事你也知道，沒有什麽可以比嫁給你更能來錢的事了。”“當然。”趙沐言語調一轉，蓄著笑，悠揚清麗地說，“我也的確是想讓你不痛快。你不是說娶我生不如死的嗎？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好了。”安世蕭情不自禁地噗嗤一笑，歪著腦袋，皺眉：“我有說過嗎？”“你不會是想耍賴吧？”趙沐言向他俏皮地挑眉。安世蕭忍俊不禁：“你果然是記仇。”兩人相視一笑，凝重的氣氛瞬間輕鬆起來。“來，我記得那邊有個小公園。”安世蕭伸出手，趙沐言很自然地牽過去。柔和的橙色光線照在他們身上，一高一矮的兩人手牽著手，踏著溫柔的餘暉，構成了一副幸福溫馨的絕美畫麵。“你恨我父親嗎？”安世蕭的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我相信我爸爸隻是在做最佳的選擇。當時的情況那麽混亂，誰又說得清楚呢？”趙沐言隱藏了真相，淡然地說。兩人沉默地走了一陣，太陽已經完全了下去，絢爛的晚霞也漸漸消散。秋天的夜幕降臨得特別快，街燈也逐漸點燃。安世蕭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著趙沐言，沙啞低沉的聲音從昏暗的空氣中傳過來。“我決定要和宋佳伊在一了。”趙沐言感覺安世蕭握著自己的手加大了力度，收得好緊，似乎要將自己的小手給捏碎了。可是手上的疼，怎麽也比不過心裏的疼。一陣晚風吹過，吹進眼裏，蕩起一陣漣漪。趙沐言立在風中，青絲蹁躚，臉色清冷。“嗯。”在沙沙的落葉聲中，趙沐言的聲音輕盈地就如一粒塵埃，被吹向遠方，沒有了任何痕跡。安世蕭默然良久，肩膀聳動了一下，似乎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繼續邁步向前。趙沐言跟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那高大的背影擋住了前路，趙沐言卻覺得異常的安心。隻要跟著他，哪怕天涯海角，就這麽走下去。他會為你遮擋一切風雨，會為你披荊斬棘。你根本不用擔心前麵是什麽，不管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劍林，都不用怕。隻要有這個高大的背影在前麵。趙沐言怔怔地看著安世蕭的背影，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抓住這個背影，想要靠在他堅實的後背上，好好哭一場，好好睡一覺。然後什麽都不用管，就讓這個背影為自己承擔一切。指尖點水一般碰到他後背時，緊緊地握了拳，收了回來。趙沐言的心也一同沉入暗不見底的深淵。可是不行啊！安世蕭，這樣不行。我前麵是比龍潭虎穴，刀山劍林還要危險的道路。我不能讓無辜的你為我擋住這一切，這對你不公平。一會，就一會會，就現在，讓你在我前麵做我的盾牌吧。趙沐言閉上眼，放心地跟著安世蕭。一步一步，跟著他的頻率。突然手腕被用力一拽，雙腳被迫猛然加快了頻率。趙沐言驚愕，剛一睜眼，眼前就一黑。然後她的整個世界就停止了。安世蕭寬大溫暖的懷抱將趙沐言緊緊擁住。貼在他的胸口，趙沐言清晰地聽到他狂亂的心跳聲。“沐言……”安世蕭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趙沐言的心尖一顫，鼻子一酸，將頭埋進他胸口更緊些，似乎害怕被他看到眼中想要流出的淚。“知道我為什麽要對宋佳伊這麽包容嗎？”安世蕭這句話突然的話讓趙沐言怔愣、不解，卻感覺到他將要說的話很重要，而且會很悲傷。安世蕭低沉的聲音繼續緩緩傳來：“我傷害過她。”“我是親眼看著我父母死的。其實是我逃了，因為我很害怕，我明明可以和他們一起死的。我不知道怎麽辦好，甚至都不敢睡覺，一閉眼就會想起他們。”“那個時候是宋佳伊一直陪在我身邊，安慰我。我們發生了關係，可她才十三歲。”趙沐言在安世蕭懷裏一動不動地聽著。安世蕭的話就像利刃，一字一字插進她的心裏，刀刀帶血，疼痛不已。“


  沐言，我必須得對她負責。所以無論她做什麽，我都要為她承擔。”安世蕭的聲音有些哽咽。趙沐言感覺有一滴濕熱的液體從頭頂流進自己的脖子裏。“沐言，你不應該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安世蕭把趙沐言抱得更緊了，幾乎要讓她喘不過起來了。趙沐言頭腦一片空白，眼淚終究還是無聲地流了下來。她終於知道自己輸在哪裏了，不是那深情的回憶，而是那無不挽回的過錯。兩個人靜靜地相擁，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夜風涼得有些刺骨了。趙沐言不舍得離開安世蕭的懷抱。伸手輕輕撫摸安世蕭的臉龐，他眼角的淚水，滴在趙沐言的指尖，涼入心裏。“安世蕭，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趙沐言掛著淚痕的臉上，微笑著看著他，“如果你對我說，你要拋棄宋佳伊，和我在一起。我會看不起你的。”“別把自己裝得那麽冷酷，你的心實在是……實在是……”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出來，趙沐言還能說什麽呢？安世蕭的心實在是太軟，太善良了。她愛上的就是他的善良，而她恨得也是他的善良。“沐言，我們分手吧。”安世蕭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出來，他握著趙沐言的手，一點也不鬆，“這話應該由我來說的。我不應該拖著你。”每一句，都像在心上抽了一鞭。但安世蕭知道，既然早知道結果如此，就應該放手，更不能讓趙沐言來承擔他們分手的責任。“好，我們分手。”趙沐言悲痛地點點頭，“徹底的分手。”“但是……”趙沐言還是忍不住說，“宋佳伊不是好人。你和她在一起會害了你的。”“你以為我對她的了解比你少嗎？”趙沐言一怔，驚愕地看著安世蕭。安世蕭麵無表情，冷冰冰地說：“其實她本性不壞，隻是因為她想得到的東西，我無法滿足她，所以她才會心生怨恨，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來。”出於情感，安世蕭對宋佳伊的評價沒有用苛刻的字眼，但也足以讓趙沐言吃驚。她原本以為，安世蕭因為舊情，所以被宋佳伊迷惑，對她深信不疑。“宋佳伊所做的一切其實就隻有一個目的。我隻有滿足了她的目的，她就不會對你怎麽樣了。沐言，你是自由的，你有你想做的事情，你有你的夢想。你的時間，你的才華不應該浪費在宋佳伊身上。”“安世蕭，你……”趙沐言心中五味雜陳，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安世蕭竟然是這樣的心思。這是什麽意思？她一直當安世蕭是被情所困的傻瓜，其實他什麽都知道。他容忍宋佳伊，是因為對她的愧疚。而現在他選擇和宋佳伊在一起，是因為不想再讓宋佳伊傷害自己嗎？看著趙沐言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安世蕭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安……”輕柔的唇落下，堵住趙沐言的嘴。趙沐言的心便融化在這溫柔的一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