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欲速則不達
與此同時，顧家大宅裏。
“老太太，聽門衛說，少爺和小姐已經離開了。”
李嫂輕輕合上了顧老太太臥房的門，輕輕地走向床頭。
顧老太太站在臥房的陽台上，手裏端著一杯溫熱的普洱茶，海風習習的拂過她的臉頰，她的臉色分明是紅潤的，整個人也是精神矍鑠，完全不像是個病人。
“老太太，我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在少爺和小姐麵前裝病呢？”
顧老太太悠悠地轉過身來，將茶杯遞給了李嫂，李嫂立刻恭敬的接了過來。
“我在全世界的人麵前都在裝病，何止是在他們兩個麵前？”
“我的意思是，老太太以前不是最信任少爺和小姐兩個的嗎？哪怕在世人麵前裝病，也不用在少爺和小姐麵前，不是嗎？”
“李嫂，你以為我為什麽讓錦城在蘇氏已經急劇下滑的時候，和蘇流年訂婚的？”顧老太太說著緩緩坐了下來，道，“我想著蘇流年會是蘇氏的總裁，她沒有欲望也沒有商業頭腦，隻要我們在蘇氏最困難的時候幫她一把，就等於擁有了半個蘇氏，再加上聯姻，等於我們顧氏完全控製了蘇氏。”
李嫂恍然大悟，頷首站在顧老太太的身邊，點了點頭。
“我之前看老太太對蘇小姐總是很好的樣子，連海邊別墅都留給了蘇小姐，我還以為老太太是真心喜歡這個孫媳婦的。”
“喜歡是一回事，有價值又是另一回事。難道蘇流年是一個有價值我又比較喜歡的丫頭，自然我要撮合她和錦城的。他們如果在互相利用的基礎上萌生了好感，對錦城來說，更是一件好事。可是，千算萬算總是抵不過天算，忽然冒出了一個混小子，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李嫂又壓低了聲音，道：“那老太太現在的意思是？”
“很多人都喜歡收藏古董，可是我偏偏不願意，知道為什麽嗎？”顧老太太愜意的從茶幾上隨手翻出一本財經雜誌，淡淡地說道，“古董放在那裏好看是好看，心裏也喜歡，可是古董放在櫃子上毫無用處，一點價值都沒有，你說，拿來做什麽呢？”
李嫂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是，蘇小姐一旦沒有了通過她控製蘇氏的價值，那麽老太太心裏再喜歡，少爺心裏再疼愛，也是一個空花瓶，毫無用處。”
顧老太太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忽然問道：“什麽時候了？”
“已經兩點半了。”
“約了傑森是幾點？”
“是三點，在福窩茶樓。”
“你讓老劉去準備車子，十分鍾後出發。”
李嫂欠了欠身，道：“是，老太太。”
半個小時後，顧老太太拄著拐杖，在李嫂的攙扶下，緩緩走上了福窩茶樓的二樓包間。當木門緩緩推開的時候，傑森已經起身相迎了。今天的他穿得格外的正式，一改平日裏閑散花哨的休閑風，隻穿了一套裁剪得體的西裝，配了一雙黑油發亮的皮鞋，甚至他一頭璀璨的金發也染回了黑色。
“原來你已經到了，現在沒幾個後生有時間觀念的了。”
顧老太太佯裝走路顫顫巍巍著，連笑容都在顫抖著。
傑森頷首道：“顧老太太是商界的前輩，為表尊重，我理應先到。”
顧老太太點了點頭，指了指草席，道：“請坐。”
傑森欠著身子，一直等著李嫂攙扶著顧老太太跪坐下了，自己才同樣坐了下來。李嫂轉身將木門合上，一邊撫琴表演茶藝的兩個小姑娘已經開始工作起來。
傑森側身從腿邊捧出一個精致的禮盒，道：“聽聞顧老太太最近身體不適，特意讓朋友帶了滋補的藥品回來，作為今天初次和顧老太太見麵的見麵禮。”
顧老太太揚了揚手，李嫂就接了過去。
“你也太客氣了，日後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見外？”
“禮數上，還是必需的。至於日後是否還是一家人，恐怕誰也不知道。”
傑森微微抬起了頭，目光冷冽如刀，與顧老太太眼神相對的刹那，似乎已是一片刀光劍影。顧老太太微微淺笑，呷了一口蒙山茶，讚許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然如此會品茶。這蒙山茶甘甜不濃厚，清爽又沁人心脾，可見你果然是很有眼光的人。隻是有時候，有眼光，未必能注定成功。”
“顧老太太是前輩，若能指點晚輩幾句，晚輩也是獲益匪淺。”
“指點不敢當，如果有人充耳不聞，也隻能是廢話而已。”顧老太太淺淺笑道，“相信你應該知道欲速則不達的典故，雖然蘇氏現在的衝勁很好，來勢也很凶猛，但是未必速度越快越好啊！”
傑森抬手為顧老太太斟滿了茶水，笑道：“或許是因為顧老太太上了年紀的緣故，原本就應該享受愜意平緩的晚年生活，商場上昨日是你的，今日未必還是你的，這樣快的節奏，難怪會讓顧老太太臥病在床。但是對於我來說，閑下來一刻，靜心品茶，有時候也會讓我坐不住。也許顧老太太會認為我是嚐到了甜頭，但是在我心中，我流淌的血，似乎就是為了戰鬥才流動著的。”
顧老太太揚了揚眉梢，忽然冷笑道：“這樣說來，今天你還是給了我這個老太婆一個大大的麵子了。竟然能閑下來這一刻，與我品茶？”
“顧老太太是前輩，能收到顧老太太的邀約，才是晚輩的榮幸。”
“年輕人，聽我的忠告，總不會錯的。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在想什麽，我很清楚。繞著說話也累，不如我說得明白點，你的如意算盤雖然現在還撥的清脆的響，但是你沒有根基，雙腳沒有踩在實地上，你是走不到多遠的。現在你攀上的雲層越高，到時候，摔下來的越慘重！”
傑森淡淡一笑，十分的謙卑，“隻望晚輩摔下來的那一刻，顧老太太不會再在我的背上狠狠跺一腳就好了。顧氏和蘇氏的關係，也要追溯到爺爺奶奶那一輩去了。雖然我和我姐都不太了解，但是顧老太太應該很清楚，當初顧氏和蘇氏交戰的場麵。我並不太清楚顧老太太為什麽要與我們蘇氏聯姻，但我很清楚的是，我不會拿我姐一輩子的幸福當賭注。如果顧老太太想要吞並我們蘇氏的途徑就是聯姻的話，我希望顧老太太能就此放過我姐，我更期待著，在戰場上與顧老太太真正交鋒一次。畢竟顧老太太是這般厲害的角色，可是兒子和孫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人。”
顧老太太微微皺了皺眉，連李嫂的臉色也變得深沉起來。
一壺茶都還是溫熱的，傑森卻後退著站起身來，表麵恭敬地欠了欠身，道：“正如我剛才所說，靜下來品茶的確不適合我。我想要說的話也說完了，相信顧老太太的意思我也理解了。一會兒我還有事，也不耽誤顧老太太休息了，先行告辭了。”
“孩子，我和你爺爺是老相識了，我所言所做，都是為了蘇氏好。”
“是，我相信顧老太太，隻是我更相信在顧老太太的心目中，顧氏才是第一的。”傑森欠了欠身，壓低了聲音，道，“否則，顧老太太又怎麽會在當年成親前夕，拋棄了我的爺爺，最後嫁入了顧家呢？”
顧老太太的眼睛突然瞪得圓鼓鼓的，這件事，他怎麽會知道的？
但是她沒有問出口，傑森也沒有多做停留，他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顧老太太瞠目結舌地盯著他的背影，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李嫂輕輕在她耳邊喚了好幾聲，顧老太太的眼神才有了一絲聚焦。
“老太太，您還好嗎？”
“哦……我、我沒事，我沒事。”顧老太太急忙掩飾道。
李嫂歎了口氣，道：“沒想到蘇小姐的弟弟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處處都在含沙射影，整個人裏裏外外都和蘇小姐完全不像。外麵流傳他分明是個花花公子，今天一見他，明明就像是一個老手！一句話背後藏了十句話的意思，再看看蘇小姐，我終於明白蘇小姐為什麽把蘇氏交給自己的弟弟了。說不定啊，蘇小姐老早就存了這樣的意思，用自己弟弟的手來打擊我們顧氏，她倒好，兩頭不管是誰贏誰輸，都占盡了好處！”
顧老太太歎了口氣，道：“情場和商場都是一樣的，甚至有時候情場上的女人，比商場上的男人還要難對付，他既然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自然也可以是商場上的老手，畢竟戰場上比拚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能控製對手的心！”
就像剛才，傑森最後那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卻完完全全控製了她的心。
她以為，自從傑森的爺爺蘇啟良過世後，再沒人知道他們當初的關係，可是為什麽傑森會知道？蘇啟良過世的時候，根本沒有趙麗梅，更不會有傑森的。為什麽偏偏他就是知道了呢？
顧老太太皺了皺眉，在李嫂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人卻走了進來，麵帶微笑的向顧老太太欠了欠身，道：“老太太好久沒來了。”
“你現在是這裏的老板娘，生意交給你，我很放心。我也是老骨頭一把了，想來也來不了。”顧老太太勉強笑道。
福窩茶樓的老板娘跟在顧老太太的身後，淺笑道：“這裏原本就是老太太娘家的產業，老太太才是這裏的老板娘，我也隻是幫老太太的忙而已。之前我打電話給老太太，說的關於那份關於金茜茜和趙麗梅曾經在這裏和顧希瑞夫妻二人密會的視頻，老太太現在需要嗎？”
“不用，等我需要的時候，自然會找你的。”
“是，老太太，一路走好。”
顧老太太走了幾步，忽然又側身問道：“我記得，你還說過，蘇流年和金茜茜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爭執？”
“是的，老太太，是我打電話讓服務生請走蘇小姐的。”
“把這段視頻發給我。”
“是的，老太太。”
顧老太太沒有再說話，拄著拐杖，坐上了自己的私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