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深秋雨夜之夢
“唔!”
蘇流年瞪圓了眼眸,強行想要把強吻自己的傑森推開。
傑森執拗的不肯鬆手,直到蘇流年的兩行淚水滑落到他的唇間,一絲幹澀迅速竄入了他的心裏。傑森的身子一顫,嘴角一僵,蘇流年趁機突然猛地將他推開。傑森詫異的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望著眼前不住用手背擦著自己紅唇的蘇流年,他突然心慌意亂,又是著急又是愛憐,想要說的話隻能全部都堵在咽喉處。
蘇流年抬起淚眸,瞪著傑森,目光裏的愛與恨,都在此刻像是熊熊的火焰將傑森吞噬。他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他做了什麽,他對蘇流年做了什麽?他咬了咬雙唇,想要輕喚蘇流年的名字,可是他剛剛抬起手,蘇流年突然轉身跑開了,一點一點,傑森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自己的心,消失在了雨幕裏。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這樣?
蘇流年一麵摸著眼角的淚水和雨水,一麵飛快的跑出了小區,拚命的招手,終於攔下了一臉的士。司機看她一身濕透了,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便問道:“小姐,你還好嗎?”
蘇流年的淚水止不住的流著,並沒有回答。
司機隻能又問道:“小姐,你要去哪裏?”
蘇流年一怔,是啊,她要去哪裏?
現在的她,還能去哪裏?
葉培培今天剛剛答應了陸之然的求婚,她不能去破壞葉培培的幸福。
她的家,明明就在這輛的士的外麵,可是她不能回去,她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傑森。就連她唯一的親人,她都要躲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蘇流年竟然也變得這般的落魄。在自己的家鄉故土,她甚至沒有一個容身的地方!
蘇流年苦笑著,淚眸前幻覺似的看見了顧錦城的笑臉。
她要去找顧錦城嗎?她隻能去找顧錦城了嗎?
可是剛剛,她還拒絕了顧錦城送她回家的請求,現在心思更加混亂的她,又怎麽去麵對顧錦城?她沒有選擇,因為在她的麵前根本連一條出路都沒有,也沒有退路。金茜茜說的話,曆曆在耳,蘇流年自嘲著看向窗外,一個人影正急匆匆的跑來。是傑森!
蘇流年立刻拍著司機的椅背,催促道:“快開車!快開車!”
司機回過神來,以為那人是追出來想要傷害蘇流年的,於是一腳油門就朝前開走了。傑森跑出小區,深深的喘著粗氣,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隻能看見那輛的士閃爍在雨幕中的汽車尾燈。周圍沒有其他的士,他的車已經停在了車庫,傑森隻能再一次,無奈又痛苦的目送著蘇流年遠去。
他立刻掏出了手機,撥打了蘇流年的電話。
蘇流年靠在的士的車窗上,指示司機隨便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麵。
她的手機突然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她看了眼手機屏幕,皺著眉頭,直接掛斷。
她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也不知道車子開到了哪裏,她已經足夠狼狽的了,這樣的她,更是什麽都不害怕了。蘇流年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心裏無比的疲憊,她微微後仰著頭,靠在車窗上,絲毫不顧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姐,我們差不多都繞了半個市中心了,你到底要去哪裏啊?”司機一麵開著車,一麵擔憂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外麵天色又暗,雨下得又大,你一個人實在不安全啊!小姐,你說個地方,我送你過去吧!我的女兒和你一般大,你不用擔心我是壞人……小姐?小姐?”
司機看了眼蘇流年,她似乎睡著了的樣子,但是她的電話還是響個不停。
好在司機是個好人,他在街邊的便利店前刹了車,然後解開安全帶,側身拿過了蘇流年扔在一邊的手機。手機上不住的閃爍著來電人的頭像,司機立刻接起了電話,道:“喂,你好。”
對方一愣,道:“你是誰?怎麽會接電話的?”
“你好,我是出租車司機,這位小姐好像睡著了。她上車後又沒說去哪裏,隻是讓我隨便開,我看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所以就接了。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過來接一接這位小姐,她渾身都濕透了,是從雨裏麵跑出來的,好像被人欺負了的樣子,一直都在哭,很狼狽。”
電話那頭的人一頓,立刻說道:“你現在在什麽位置?”
“虹橋大道和江州大道北段的交叉口,這裏有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司機掛了電話,看了眼後排睡著的蘇流年,擔心她感冒,又開了車裏的暖氣。
“哎,也不知道我女兒最近好不好。”
司機儼然因為眼前的蘇流年而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在和自己的女兒通了電話後,一輛軍用悍馬摁著喇叭停在了他的出租車旁。司機趕忙下車,一見著車牌,立刻猜到了來人身份的不簡單。
顧錦城穿著黑色的休閑長風衣,衣角在風雨中噗噗亂響,手裏撐著自動手柄的大紅色直杆雨傘,一雙黑色真皮的馬丁長靴踩在雨水坑裏,朝司機快步走來。
“是顧先生吧?”司機確認著顧錦城的身份。
顧錦城點了點頭,道:“流年呢?”
司機趕緊小心翼翼的開了後排的車門,一手撐著蘇流年的身子。
顧錦城見蘇流年果然全身都濕透了,濕噠噠的頭發緊緊貼在她的額頭上,看著都令他揪心,他皺了皺眉,大步上前,扔掉了手中的雨傘,脫下自己的風衣蓋在了蘇流年的身上,然後彎腰將她打橫抱了出來。司機趕緊撐起顧錦城的傘為他們遮雨,直到顧錦城將蘇流年安安穩穩的放進了副駕駛座裏。
“這是給你的車費,不用找了,謝謝你一直陪著她。”
司機連連搖手,道:“沒什麽,我女兒和她一般大,隻是看著她怪可憐的。”
顧錦城側眸看了眼昏睡中的蘇流年,將錢塞給了司機,然後接過自己的傘,就上了車,徑直開走了。一路上,除了驟雨敲打著車窗的聲音,也就隻有雨刷“唰唰唰”的聲響,車內開著暖氣,安靜的出奇。
他總是忍不住的側眸看向蘇流年,雨水似乎還沿著她的額頭滑落。
他皺了皺眉,一腳刹車,前方正好是紅燈。於是顧錦城抽出紙巾,沿著蘇流年的臉頰輕柔的為她擦拭著,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流年。”
紅燈跳閃著,黃燈等待著,轉眼就是綠燈。
顧錦城擔心蘇流年會感冒,所以盡管是下雨天的夜晚,可他開得飛快。
不過十多分鍾,他已經抱著蘇流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屋內一片漆黑,他沒有多餘的手去開燈,抹黑抱著蘇流年進了臥房的浴室。
花灑噴出了熱水,浴室裏很快就彌散開了騰騰的熱氣。
顧錦城將自己的風衣扔在一旁,然後開了浴缸的熱水,緩緩脫掉了蘇流年濕透的衣裳,將她緩緩放進了熱水裏,一麵用熱帕子擦拭著蘇流年的身子。隻是,她還是一直沒有醒過來。顧錦城擔心的探了探蘇流年的額頭,溫度一切正常,隻是手腳還有些冰冷,但是他也稍稍安心了。
他歎了口氣,起身,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站在花灑下衝洗著。
水滴蕩漾在他挺拔的眉骨間,沿著他精致完美的臉龐滑落,可是他的眼神卻像是屋外的黑夜,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回來,終究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顧錦城默默的在心裏思忖著,雖然他總是安慰著蘇流年,總是讓她相信回來是美好的,但是經過了這一天,他卻無法說服自己。
因為顧老太太的態度,因為蘇流年在雨夜裏的狼狽樣,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他忽視了蘇流年脆弱的心,忽視了她多麽渴望化解這一切的心,他隻顧著想要找傑森報複,他隻顧著想著想要從傑森的手裏把項目搶回來,卻從來沒想過他這樣做,隻會讓蘇流年更加痛苦。
她夾在蘇氏和顧氏之間,左右為難,而自己竟然不能為她分擔一點!
顧錦城咬著牙,一拳砸在了浴室牆麵的瓷磚上,水流依舊嘩啦啦的譏諷著他。
顧錦城又側眸看了眼依舊泡在熱水裏的蘇流年,也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醒過來。葉培培提議讓他求婚,可是這個時候求婚,自己的奶奶肯定不會答應的。還有顧希瑞那一家人,結婚,等同於把蘇流年往火坑裏麵推。
可是除去這個辦法,他還有什麽方法能和平的化解蘇氏和顧氏的矛盾呢?
他皺了皺眉,關掉了花灑,往自己的身上隨手搭了一塊浴巾,又用另一條浴巾包裹著蘇流年的身子,將她抱出了浴室,輕輕的放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床上溫暖又柔軟的感覺,蘇流年翻了個身,抱著被子,睡得更香甜了。
顧錦城早在臥室裏開了暖氣,可是他還是找出了藥箱,扶著蘇流年的額頭喂她吃了幾片感冒藥,才又為她重新掖好了被角。可能是心裏太累了,可能是夢裏太美好了,蘇流年始終沒有醒過來。
顧錦城收拾好浴室和藥箱,關上了浴室的燈,屋內又是一片漆黑黑的。
他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讓蘇流年的頭枕在他的胳膊上,暖暖的,摟著她。
從一開始,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交易,他以為自己從頭來過,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他始終逃不出命令的安排。哪怕第二次的訂婚,是兩人情投意合,可是到頭來,現在也隻有他們的婚姻才能避免雙方家族更大的損失。
“流年。”顧錦城輕輕在她的額上印了一吻,淺淺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雨夜,嘩啦嘩啦的,算是蘇流年的回答嗎?
蘇流年微微動了動,握緊了顧錦城的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夢,當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模模糊糊的記得,顧錦城向她求婚了。可是她的頭昏昏沉沉的,隻當是自己做的一場深秋雨夜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