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看
吃些些東西,她慢慢地又回複了正常,腦子像是十五個惡魔在挖煤一樣,七上八下的,還金光閃閃。
她手輕輕地抓著他衣服的一角,安心地閉上眼睛。
淩夜脫下身上的大髦,蓋在她的身上。
看那潔白的小手,抓得緊緊的。
原來也是不安啊,輕輕地扯了開來,放入那大衣內。
這個女孩不懂得要怎麽生存,過了今天,那明天呢?他能救她幾次。
將草紙什麽的,都點在那盆裏,燃起了火來驅走寒氣。
母妃一定不會介意的,因為,他在救人。折了桌子什麽的,用來燒了。
夜半的時候,她又熱起來,又用濕巾子給她降溫,再喂她吃點飯。
蘇拉的腦袋慢慢地不冷不熱了,如秋水般淨靈的眸子看著他。
“別看。”他輕淡地說,往火盆裏再丟一根木柴。
轉過了身去,不讓她看他臉上的憔悴神色。
“媽媽常說我懶,可是,我知道她是寵愛我的,我要是聽她的話,我也就不會到這裏來了,我在這裏,一個親人都沒有。妹妹不想進宮,我就進宮了,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是,我還是來了,我不知道我錯了沒有?”她嗚咽地低哭著。
淩夜一怔,心裏輕輕地歎氣,這是一個善良而又迷糊的少女啊。
“你要學會生存,就不要怕苦。”他低聲地說著:“宮裏午時二刻會有人送飯到冷宮門口處,你得記著去取,你要是怕冷,就要去撿柴。要是有人欺負你,你要記得,跪下去,你才會活著,才不會招人恨。
她點點頭:“午時二刻是什麽時候?”
這個迷糊的女子,唉,他看著她,她純淨的眼神裏,沒有一絲的嘲笑。他輕淡地說:“你要是不記得,你就守著,就能看到了。”這樣的人,能在冷宮生存得下去嗎?
在冷宮裏,多是失心,嫉心的人多。
看著長得幹淨又漂亮的女子,更會招恨。
話都說了那麽多,再多說一句也無妨,低下頭,淩夜輕說:“最好把你的臉,塗些黑灰上去。”
蘇拉點點頭,都記在心上。
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火光中,他眼中的那抹無神,竟然讓她有一股衝動,想去撫平一樣。
“我叫蘇拉,我其實是替人進宮、、、、”她想把她的一切,都告訴他。
而他卻打斷:“這些事,不要告訴我,最好人你一個人守著這秘密。”女孩,太單純了。
“其實我想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她眨著大眼,靜靜地看著他。
他有些苦笑:“名字不重要。”
“很重要。”她說:“一個人名字,可以代表一個人的生命。”
生命嗎?他的名字,隨著歲月的過去,已經成為了一個笑話。
“很重要的。”蘇拉加深一句話。
眼巴巴的地看著她,水般淨的眸子,漾著火光,似乎他不說,淚就會盈滿一般。
竟然有些不忍心,他聽到自已的聲音說:“淩夜。”
她笑了,笑得好甜好甜。
然後抹著淚:“我怕你不說。”
他心裏竟然有些暖意,轉過頭,將木棍丟在火中。
他站起來:“你得學會那些生存,別看著我,我回去了。”
為什麽不給她看,她很乖地閉上眼,可是,在他要邁出門的時候,蘇拉又軟軟地說:“淩夜,,我要是還生病,怎麽辦?我要是搶不到飯吃,怎麽辦?你來看我嗎?”蘇拉,還想再看到淩夜。
他沒有說話,加快二步走,踩在淩晨的雪地上,吱吱作響。
蘇拉睜開眼,就看到那一拐一拐的腳,原來他的腳受傷了啊,怪不得不要別人看著。
那麽滄桑,像是深海一樣無神的眼,總是不知道在想什麽?她被吸引了。
真的還想再見到他,所以,她說那些話,就是希望他來看看她。
讓她失望的是,他沒有來看看她。
似乎是自已十七年來,最掛心的一件事。
他那如夜一樣黑的眼睛,是什麽,讓他的眸子,如此的黯然。她想,要是亮起來,那是多耀眼的二個黑珠子啊。
還有那臉,一臉的滄桑,是誰讓他難過了,棱角分明的,明明就是一個大帥哥,可是,卻顯得哀老。
他不錯的,甚至連宮女的惡心也沒有染上,他救她,教她要如何的生存。
把大衣留給她禦寒,雖然還是很冷,可也比一開始好多了。
至於吃飯,她沒有去。
身體一點力也沒有,每天,就隻能咬著他留在這裏的果子。
昏昏睡睡間,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可也曉得太冷了,就會加柴,一直燒,凳子,椅子,都破敗得差不多了,他留下一把刀,蘇拉也不曉得他是那裏拿來的。可卻是 大的用處。不知道把這些木房子燒完之後,會不會過完冬天。
然後呢?為什麽前路,想想就迷糊。
有時候心想,當時要是走了,是不是就不用去想以後的事了。
冷宮裏的路,如此的狹,她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麽未來。
而淩夜,回到空蕩蕩的宮裏後。
也暗自歎氣,腳越發的痛,他沒有去叫那老嬤嬤燒熱火。
整個宮裏,也顯得暗沉沉的。
脫了靴子,輕輕地揉著自已的傷腳,為什麽好了,還是這樣走路成問題呢?
他不懂,算了,也不想去深究了,就算是正常了,又如何呢?還不是一樣。
自信,早就打擊下來了。
人不怕敗,就怕自已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地敗了。而他,敗得比這些更多。
一無所有,仰躺在那大床上,看著那華麗的帳子,一無所有啊。
帳子,似乎慢慢凝成了那個可愛女子的臉,她眼巴巴的眼神,就靜靜地看著他。
沒有什麽瞧不起的神色,他輕笑自已,別天真了。
她隻是不知道,不了解他是誰,才會這樣的,哪個宮女初進來,不是這樣呢?隻要知道了,就會對他有另一種看法。
他習慣了,轉過臉,一手摸著,老了啊。
由心開始,早就蒼老得不可見人了。
“十三皇子。”老嬤嬤敲門:“要用早膳嗎?”
他不出聲,於是,她就走了。不出聲,也就不用了,他一向不多話。
時光,慢慢地將一個人的心,折得沉默起來。
相處多年,也就是習慣了。
曾經,他這宮裏,也是人來人往,春風得意,現在,就隻剩下一個。
他覺得,自已不知是在幹什麽?像是糟蹋著生命,浪費著一樣。心早死,而身猶活。
母妃大概不知道,這樣子,好痛苦。
他坐了起來,走到了一幅畫前,那靜如閑花,姣如秋水的女子,帶著笑,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光華,如此賢淑。
“母妃。”他看著畫相,有些癡迷:“我昨天做了一件事,母妃一定不會介意的,是好事,救了一個女子。”他手指輕劃著。
似乎又看到母妃的笑,他輕笑下,也是如此的苦澀。
中午吃飯,他想,那個女子,有沒有去吃。
晚上,寒冷的風,四麵八方地吹來。
他也知道那小破木屋裏,也是四麵八方地入風。
那她,會生火嗎?
這麽一個傻女子,替人入宮。難道隻為了那被恩寵的風光和地位。
不像,她很純真,一個人的眼裏,如果純淨得沒有什麽欲望,那麽,美麗的如秋水一般。她隻是,為了報恩,為了妹妹吧。
一件大衣,怎麽能過晚上的風雪呢?
第二天中午,嬤嬤抱來一床被子:“ 十三皇子,這是蘭貴妃讓人送過來的。聽說過幾天,就要下大風雪了。所以宮裏的人,都賜多了一床被子。”
他閉上眼,心在這些話中,刮了個遍體的痛。
知道不是嬤嬤的話,可是,真的好傷人,原來,心還是會痛的。他還以為,是死寂了。
原來,他也和宮女,和公公幾乎差不多了。
見他不說話,那嬤嬤放在椅子上,就出去了。
他忽然想,這被子,送給那需要的女孩,其實,也是好事。
他說過,要贖罪的。
沒抬頭,低啞著聲音說:“嬤嬤,給我準備些飯菜。”
“是。”嬤嬤沒問他,他大概又要去潔妃娘娘那裏。
他合上書,又尋了些衣服出來。
他不知道,那個少女,以後會怎麽樣看他,大概會認為,讓他幫助,會是一件羞恥的事。
他不起想那麽多,不管以後怎麽樣吧,人得先活下去,才會有以後。
抱了一大堆的東西,他一拐一拐地去冷宮。
沉悶悶的大雪,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銀白的飄絮,大片大片地飛落而下,今年的冬天,一定會更冷。
也許,很多人會讚歎,這好美的雪景啊。
那也是衣食足飽,觀賞美景。對於很多人來,下這麽大的雪,並不好。
天氣黑得快,冷宮裏的宮女,早就躲回去了。
靜靜的,隻能聽到有人凍得嗚嗚叫的聲音。
他心一緊,想著那個少女,也會這樣哭嗎?哭,並不能幫助什麽的?這宮裏,聽得最多的,就是哭聲。
雪,沙沙作響,天地之間,一片的銀白。
銀白之間,隻有他一個人走著。
留下一深一淺的一排腳印往那冷宮的最深頭而去。
推開那破風的小木門,小院子裏,連腳印也沒有,厚厚的就是白雪。
那女孩呢?是餓死了嗎?他加快了腳步,走到那小屋邊,推開了門。
就印入一張梨花帶雨的臉。
淩夜看到她那樣,竟然心裏有些好笑,還有些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