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9章 變化
“謝謝！”
江安神色誠懇，看眼賀曜，與此同時，江學謹和江學言哥倆，亦向賀曜誠摯地說了聲謝謝。
賀曜搖搖頭：“不用，雋朗是我堂弟，他曾被江夏同學救過一命，今個我們做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
病房外的走廊裏，秦梓低聲啜泣，兩隻眼睛哭得和兔子眼有得一比。
“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該絆倒在地，不該撲向小夏姐，都是我不好。”
妹妹哭得像個淚人兒，秦林心裏也不好受，他攬秦梓入懷，輕拍著妹妹的背，輕聲安慰：“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沒有怪你，乖，不哭了。”
秦梓打著哭嗝，眼裏的淚水怎麽都止不住：“可我還是將小夏姐撲倒在地，害得小夏姐滾下斜坡，我是壞孩子，我是討人厭的壞孩子！”
秦林能說什麽？他除過安慰隻能安慰，誰都知道那是一場意外，可後果卻是實打實的，而值得慶幸的是，從那麽長那麽高的斜坡滾下去，並未給表妹江夏帶來致命傷害。
然，人若是就這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醒不過來，他妹妹的無意怕是也會變成恩將仇報，難以原諒吧？！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又能怎樣呢？他無法阻止事態發展，隻能寄希望給表妹，快些醒過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大梨樹。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趁著奶奶和堂兄還有何嫂沒注意，李昊陽將李雪婷拽到胡家小院後門外，麵部表情緊繃，定定地看著李雪婷，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問出這麽一句。
聞言，李雪婷先是一怔，旋即一臉懵懂：“哥，你這話問得很莫名其妙，我聽不懂。”
難道她做的小動作有被兄長看到？
李昊陽加重語氣：“你在裝糊塗！”
不承認，以為他在詐她嗎？對於這樣敢做不敢當的妹妹，李昊陽覺得很失望，見李雪婷依舊擺出一副雲裏霧裏的懵懂樣兒，他索性直接說：
“我看到了！婷婷，我有看到你伸出腳，絆倒那個叫秦梓的女孩子，現在，你告訴我為何要那麽做？”
果真被看到了，不過，這是她兄長，看到又能怎樣？
他總不會把她這親妹妹供出來！
李雪婷如是想著，神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略抬起下巴，完全不知錯地說：“沒錯，是我把人絆倒的，但我沒想到會出現那樣的後果。”
最好摔死，退一步說，即便沒死，摔成傻子，亦或者摔斷胳膊和腿，摔成重傷也不錯，就當她給那個孤魂野鬼一個教訓吧！
“我問你的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去做那種事？難道你不知道江夏是咱們家的恩人，不知道要是沒有江夏，咱們現在已經失去爸爸？”
李昊陽的聲音裏夾帶著難掩的怒氣，與他失望的目光相接，李雪婷委屈得淚眼朦朧：
“哥在凶我嗎？我都說了我沒想到會出現那樣的後果，我就是搞個小惡作劇，如果江夏她表妹多留點神，不被我的腳絆倒，後麵的事怎麽可能發生？
還有，她絆倒不往江夏身上撲，江夏又怎麽可能滾下斜坡？說到底，整件事和我有一毛錢關係嗎？是江夏她表妹粗心大意，害得江夏現在生死未卜，哥，你可是我親哥，怎麽就總想把錯處往自個妹妹身上攬的？”
聽到後院裏有腳步聲傳過來，李雪婷故意情緒激動，幾乎一瞬間，她嘴唇發紫，氣色變得極其不好起來。
“咯吱”一聲，後門被人拉開，隨之傳來李昊南的聲音：“吃飯了，你們倆站在這做什麽？”
慢慢轉過頭，李雪婷眼裏淚水滾落，張了張嘴，喚：“昊南哥……”
看到李雪婷手捂心口位置，身形搖晃，嘴唇顏色明顯不對勁，李昊南心神一緊，連忙走出後門：“婷婷，你這是怎麽了？”
李昊陽回過神，慌裏慌張從李雪婷衣兜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取出兩粒藥丸塞入李雪婷口中。
待李雪婷吞下藥，急促的呼吸慢慢平複，李昊南橫抱起這個堂妹，瞪眼李昊陽：“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小堂妹突然間犯病，八成和這皮猴子堂弟有關。
“你問她自個去。”
李昊陽瞥眼李雪婷，見對方氣色恢複如常，像是和人慪氣似的，獨自跑回後院。
用過午飯，李奶奶把李昊南叫到自個屋裏，一臉慈愛問：“陽陽在和誰鬧別扭？”
李昊陽惱李雪婷，回屋趴到炕上就沒再出來，任憑李奶奶和李昊南還有何嫂怎麽喊，都沒有出屋吃午飯，見孫子如此反常，李奶奶不免心有疑惑，於是在飯後將李昊南喊到自個屋裏問話。
“陽陽和婷婷好像有吵架，但他們具體爭吵什麽，我不知道。
“李昊南如實說著，半晌沒聽到奶奶做聲，他話題一轉：”也不知道江夏同學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聞言，李奶奶歎口氣，語氣裏透著滿滿的憐惜：“好好的怎麽就從坡上滾下去了？”
李昊南回應：“看現場的痕跡，一方麵是前幾天下過雨草地上滑，一方麵是猛不丁被推倒，慣性作用下，江夏同學又沒個著力點，就那麽滾下了斜坡，這都過去三個多小時了，要不我去江家問問情況。”
但話說到這，李昊南忽然發出疑惑：“我有在江夏同學滾下坡的地方仔細看過，那裏並沒有什麽能絆倒人的東西。”
既沒有石塊，也沒有枯樹枝，就是一片平滑的草地，這好好地走著，怎就被東西絆倒了呢？
李奶奶不知想到什麽，神色略顯凝重問：“婷婷當時是不是和江夏還有江夏那個表妹在一塊采蘑菇木耳？”
李昊南聞言，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進林子的時候她們走在一起，後麵采蘑菇我沒見，那會我跟著曜哥還有雋朗，以及江夏同學的二哥三哥、表哥在林子外麵的坡上吹風。”
“陽陽呢？陽陽沒和你們在一起？”李奶奶這話一出，心裏“咯噔”一下，最好不要是她想得那樣。
“陽陽和我們在一起站了會，然後他說去幫著婷婷采蘑菇，再後來林子裏就傳來驚呼聲和哭聲。”
李雪婷喜歡程雋朗這事兒，除過李家人和程家二老，好叭，再算上賀詩琪在內，並沒有他人知道，而李雪婷本身的秘密，及她對葉夏的厭惡，則除過她自個外，他人一概不知。
因此，葉夏滾下斜坡一事，李昊南怎麽都不會想到和李雪婷有關。
“你去江家看看吧，有小江夏的消息立刻回來告訴奶奶。”
李奶奶臉上看不出異樣情緒，她溫聲對李昊南說了句。
“好。”
李昊南應聲，轉身出了房門。前院樹蔭下，李雪婷拿著本小人書躺在搖椅上隨意翻看著，實際上她的心思早跑到鎮衛生院，根本就沒在小人書上放。
李奶奶從堂屋出來，走到李雪婷身旁：“小江夏是怎麽滾下斜坡的？”
這驟然間響起的聲音驚得李雪婷手裏的小人書禁不住脫落，她眨眨眼，露出一臉懵懂，轉頭望向李奶奶：“奶奶是在和我說話嗎？”
起身，把搖椅讓給奶奶坐，李雪婷在旁邊的小凳上坐下：“我剛才在看小人書，沒聽到奶奶說什麽。”
“給奶奶說實話，小江夏到底是怎麽滾下斜坡的？”
孫女喜歡程家小孩兒，按理說她應該讚孫女小小年紀有眼光，畢竟在整個大院差不多大的孩子裏麵，程家小孩兒的確最是出色，
可她又知道程家小孩兒並不喜歡她家婷婷玩兒，就是和她家陽陽似乎也沒玩到一起，且她沒少從老程兩口子嘴裏聽說，人家大孫子和小江夏之間的事兒，
用不著深想，她多多少少都能猜到，程家小孩兒喜歡小江夏，即便是孩子間單純的好感，已然表明程家小子不想和她家孫女多有牽扯。
性格孤僻？
是真得性格孤僻，還是人家眼界高，不喜與大院裏隻知道瘋跑的傻小子，不喜與大院裏嬌縱任性的嬌嬌女們玩耍？從程家小孩兒來大梨樹，和小江夏兄妹幾個親近，不難看出是後麵一種情況。
其實直白點說，程家小孩兒不僅早慧且心智早熟，大院裏的同齡孩子在人家眼裏，怕都被看成是乳臭未幹的小孩兒了。即便程家小孩兒年齡也不大，但人家心智成熟，有那樣的看法，還真不足為怪。
想到這，李奶奶越發覺得自家孫女可疑，覺得葉夏滾下斜坡，有一般可能和李雪婷有關。嫉妒很容易使人蒙蔽雙眼，使人失去理智，以李奶奶對李雪婷的了解，孫女在看到喜歡的男孩子對另外一個女孩子特別時，心裏難免不生嫉妒。
這一嫉妒，可不就要出事。
然，李雪婷怎麽可能承認自己做過的事，她一臉天真無邪：
“我隻知道小夏妹妹的表妹突然摔倒撲向小夏妹妹，接著不等我伸手去拉小夏妹妹，就見小夏妹妹咕嚕嚕往斜坡下麵滾，奶奶，我當時怕極了，可我夠不著小夏妹妹，最終隻能拉住小夏妹妹的表妹，沒讓她跟著滾下去。”
“和你無關？”李奶奶肅著臉問。
“為什麽要和我有關？”
李雪婷委屈極了，說：“小夏妹妹是咱們家的大恩人，沒有她，我早兩年就沒了爸爸，而且小夏妹妹哪哪都好，我喜歡她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去做那樣的事兒，害小夏妹妹摔下山坡？！”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小夏於咱家來說，是救了你爸爸一條命，奶奶希望你永遠記住，不要對小夏生出任何不好的心思，否則，奶奶會對你很失望！”
李奶奶說著，仔細觀察李雪婷的表情變化，卻一無所獲，這讓她禁不住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有誤，可就像李昊南說的，平整的草地，好端端地走著怎麽就能把人絆倒？
李雪婷麵上除過委屈看不出旁的異樣，但心裏卻拉起一級警報，高度集中精神，以免自己露出破綻，她說：“奶奶，我真得很喜歡小夏妹妹，而且幹爸幹媽對我特別好，我不可能做傷害小夏妹妹的事兒，您就放心吧。”
靜靜地看了孫女一會，李奶奶起身：“我去午睡，你累了也回屋躺會。”
望著李奶奶走進堂屋的身影好一會，李雪婷方收回視線，重新躺到搖椅上，雙眼微闔，通過識海，對住在她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說：“他們似乎都在懷疑我呢，可那又能怎樣？沒有真憑實據，懷疑也隻能是懷疑，你說對吧？”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女孩稚嫩虛弱的嗓音在李雪婷識海中響起。“我是在幫你呀，你想想，那個孤魂野鬼要是死了，你沒準就能回到自個身體裏。”
李雪婷完全是一副為你好的樣兒，然，女孩卻並不接受：“我已經死了，是餓死的，這個我知道。”
和李雪婷通過識海溝通的正事江夏，真正的小江夏，江安和林蘭的親閨女。
她餓死在院門口，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沒有氣息，然後等她再睜開眼，就變成了一個比她自個年長兩歲的城裏女孩子，再然後，
有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她腦中。從小到大的都有，這讓她很恐慌，不成想，沒過數月，身體不再受她支配，她隻能蜷縮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聽著、看著大姐姐有事沒事發瘋。
尤其在今日，大姐姐竟然做壞事，害得“江夏”滾下斜坡，看到爸爸媽媽和哥哥們還有弟弟急得直流淚，她心裏特別特別疼，她什麽都不能做。
按照前世李雪婷活的歲數，小江夏稱呼其一聲大嬸都不為過，可李雪婷要麵子，不想小江夏將她喊老，於是命令小姑娘稱呼她姐姐。
“小丫頭，你少在這裝好人，要是你真不想那個占了你身體的孤魂野鬼出事，你為什麽不阻止我？”
李雪婷嗤笑：“其實你是恨那個孤魂野鬼的，對吧？畢竟她成了你，享受你父母的疼愛，得到你哥哥們和弟弟的愛護和關心，
還通過你的身體和程雋朗扯上關係，小丫頭，我有對你說過吧，過個三四十年，程雋朗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到時，那個孤魂野鬼會變得很風光，
站在程雋朗身邊。而這一切原本都是你的，是那個孤魂野鬼霸占了本屬於你的一切，所以，你嘴上說自個是餓死的，不介意自己的身體被一個孤魂野鬼霸占，
其實心裏並不這樣想，你和我一樣，恨那個孤魂野鬼，所以，你看著我抬腳絆倒那個叫秦梓的女孩子，看著秦梓撲倒那個孤魂野鬼，看著對方滾下斜坡，哼，人心都是自私的，往後你可別在說些我不愛聽的。“
如果可能的話，她真想把小丫頭的殘魂全部吞噬幹淨，但奇怪的是，她做不到，哪怕她讀取了小丫頭的記憶，哪怕她努力在吞噬小丫頭的神魂，卻就是難以將其完全滅掉。
“我……”
江夏一時間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李雪婷，反駁這個大姐姐。她其實是不甘心的吧，她其實很想回到自己身體裏，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吧？因而，她沒有阻止大姐姐害人，看著家人流著淚急惶惶地將她的身體送往衛生院。
她是壞孩子，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但她在不知不覺間變壞了，要是爸爸媽媽知道，一定很失望的吧？可是她想爸爸媽媽，想大哥二哥和三哥還有小弟，想爺爺奶奶，想家裏每個親人，她想回到他們身邊，想做回自己。
“我什麽我？小丫頭，你必須得清楚，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現在的你和我一樣，恨那個孤魂野鬼，恨她占有了你的一切，咱們得一起對付她，懂？”
李雪婷隻要有空，就不忘給江夏洗腦，顯而易見，她這兩年的洗腦，是有作用的。
……
絲竹管樂聲聲，葉夏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嘴角噙笑，眸色慈和，看著團子保成和一眾阿哥們給她奉上壽禮，看著這些大大小小可愛的團子們表演著給她四十歲壽辰編排的節目，
周圍熱熱鬧鬧，按理說她該高興的，因為不管怎麽說，康熙帝這次為她這個皇太後辦壽辰，方方麵麵都極其隆重，挑不出一絲錯處。
奈何她心裏念著陸向北，念著相伴她近百年的愛人。明明即將相認，她心裏有好多話想問愛人，奈何發生那麽個意外，導致她再睜開眼，又來到大清。
但要說的是，葉夏此刻的表情，不是很了解她的人，半點都看不出她有心事。
母上大人似乎並不是很開心？
節目表演完，大家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觥籌交錯，慶祝皇太後四十歲壽誕，也就在這空隙，顧墨塵留意到他家母上大人眼裏雖笑意縈繞，卻並未達眼底。
其實在葉夏出現在壽宴上那刻，顧墨塵就發現他家母上大人存有心事，但眼下場合不對，他即便想盡快詢問一二，看看能不能幫母上大人解決，也隻能暫且忍著，等待壽宴結束。
上至太皇太後，下到小阿哥小公主們，四代同堂，歡歡樂樂地陪著葉夏過壽，對此，葉夏心裏無疑是動容的，自不會掃了大家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