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8章

  客廳裏的座機陡然響起,張嵐隨手拿起話筒,不過沒等她做聲,話筒另一端就傳來聲音,須臾後,話筒直接從張嵐手中脫落,


  她臉色煞白,渾身僵硬,機械地轉動頭部,看向沈老爺子和沈銳,嘴角噏動,半晌,時斷時續,語聲艱澀地擠出一句:“珺珺……珺珺出事了……”


  沈老爺子和沈銳齊齊一怔,沈銳擰眉說:“她又怎麽了?”


  做出那種出事,已經丟盡沈家的臉,難不成現在又鬧出其他事端?沈銳麵部表情沉冷,直直地看著妻子張嵐。


  “珺珺她砍人了,她砍人了……”


  張嵐聲音發顫,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掉,目中寫滿驚慌和害怕:“電話是泰安路派出所打來的,珺珺她這會被關在那……”


  “說具體點!”


  不等沈銳做聲,沈老爺子不怒而威的渾厚嗓音響起。張嵐不敢有半句欺瞞,將電話內容如實道出,一時間,客廳裏靜寂得落針可聞。


  “人家要怎麽賠償就怎麽賠償,至於沈珺,誰都不許插手,隨執法部門定刑!”


  說著,沈老爺子起身,欲離開客廳。


  不料,張嵐“撲通”一聲直接跪地,哭求沈老爺子:“爸!咱們不能不管珺珺啊,她肯定不是故意的,爸,你想想法子,珺珺她就算是被判十年八年,


  我都可以接受,但我不能看著她被判死刑啊!爸!我求求你了,你想想法子吧!事情弄成今天這樣,都是沈蔓教珺珺走錯路,才導致的啊!”


  羅茗嵐女士和其所生的大兒子,也就是沈家老三沈澤,娘倆坐在一旁一直沒發聲,此刻聽到張嵐將沈蔓又扯出來,兩人的表情不約而同地變了變,但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畢竟老爺子在沈蔓被抓去農場改造那年便已直言斷絕關係,且沈蔓勞改期滿,也沒再踏足沈家,這個人於目前於沈家來說,


  和外人差不多,他們作為親人,心裏雖有對親情的不舍,可一想到沈珺之前做出的事和沈蔓有關,如今有的,隻是滿滿的失望和鬱憤。


  因為不管怎麽說,沈蔓身體裏都流著沈家的血,怎能在勞動改造過後仍不知悔改,對沈家心存怨恨,拿自己侄女給沈家添堵?

  羅茗嵐是真恨不得不曾生過沈蔓這個女兒,沈澤是氣極有沈蔓這麽個自私自利,是非不分的姐姐,眼下,沈珺拿菜刀砍死人,

  根據刑法來判,多半會被判處死刑,如果真是沈蔓一開始引導沈珺做錯事,那麽沈珺今日所作所為,源頭無疑在沈蔓身上。


  如此一來,羅茗嵐娘倆不知自己該在張嵐麵前說什麽,不是他們理虧,是沈蔓和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們沒有立場辯駁。


  “閉嘴!”


  沈銳怒視張嵐:“沈珺能有今日都是你縱容的結果!要是你好好教養,她能在婚姻期間做出醜事,能在醜事曝光後,惱羞成怒去砍人?無法無天,她依仗的是什麽……”


  沈老爺子覺得腦仁疼,看向沈銳:“行了,現在吵吵有用?按我說的來,別的就別再說了!”


  語落,沈老爺子沉著臉去了書房。張嵐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沈霞神色驚怔,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是怎麽都沒想到,沈珺竟能拿著菜刀去砍人。


  葉夏是從親爸沈逸口中聞知沈珺砍人致死一事的,出於關心長輩,葉夏和陸向北跟著親爸沈逸來到大院,卻不料,一步入客廳,她就被大伯母張嵐滿目怨恨地指責起來: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不好好待在你那個山窩窩裏?要不是你來到京市,回到沈家,我的珺珺如何會心裏不平,想著事事和你作比?


  你就是個壞胚子,珺珺什麽都告訴我了,她恨你嫁的男人比她好,恨你工作比她好,恨你處處壓著她一頭,

  所以才耳根子軟,被沈蔓那個賤人教唆,做出見不得人的事,結果……結果事發,她沒了名聲,沒了婚姻,實在氣不過,才一時衝動拿著菜刀去砍人,禍害,你就是個禍害!”


  張嵐在派出所見過女兒沈珺後,回到大院便情緒不穩,她聽沈珺哭哭啼啼說了很多,總結出來,一切全是葉夏的錯。


  若沒有葉夏來京市,出現在沈家人麵前,沈珺就不會想著什麽都和葉夏作比,卻又比不過,於是對自己的生活、婚姻一切的一切感到不滿,

  從而讓沈蔓有機可乘,言語教唆,做出婚內出軌這樣的醜事,接著引發後麵砍人這樣的舉動。


  指責謾罵不夠,張嵐像個潑婦一般欲撲向葉夏,奈何她被沈霞抓著胳膊往後拖,想要靠近葉夏很困難。


  “大嫂你說得是什麽話?”


  葉夏尚未做聲,親爸沈逸含怒的嗓音先一步在客廳響起:“我女兒怎就不能來京市?怎就不能出現在沈家?是沈珺虛榮心強,見不得旁人好,又不知上進,這怨得了誰?”


  “啪”一聲脆響,沈銳從老爺子書房出來,正好聽到張嵐對葉夏的指責謾罵,這會兒又聽到沈逸說的,提步來到客廳,揚手就給了張嵐一巴掌,厲聲嗬斥:

  “夏夏有做過什麽?回回夏夏來大院,都是沈珺在挑事,而夏夏要麽忍讓,要麽避開,同樣是沈家的孩子,夏夏憑什麽就得這樣?


  而你作為一個母親,沈珺落到今日這境地,不知從沈珺身上找原因,不知從你自個身上找原因,一味地怨憎別人,難不成你以為所有人都得圍著你們母女轉?”


  張嵐雙眼紅腫,不可置信地瞪著沈銳:“你打我,你竟然打我?離婚!我要和你離婚!珺珺她也是你的女兒,出了事,你不管,反倒說是我沒把珺珺教好,那你呢?你是做什麽吃的?”


  發絲淩亂,張嵐聲嘶力竭地衝著沈銳喊出聲。


  葉夏在親爸沈逸身旁站著,她冷眼看著張嵐發瘋,慢慢的,她朝張嵐走近兩步,清冷的嗓音緩緩溢出唇齒:


  “大伯母,我能說我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麽?來到京市,即便我不是我爸的女兒,即便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我也會通過高考到京市上大學,這一點,誰都阻止不了,也沒權利來阻止。但問題是我身上流著沈家的血,


  如果我爸那時沒回清溪大隊,作為我爸媽的兒女,我們姐弟幾個到首都上大學後,也會通過自己的方式找到沈家,

  找到我爸,出現在沈家人麵前,問問我爸為什麽多年不回家,所以,來京市,出現在沈家,於我來說,有出現的理由,

  不是你一句我本該待在山窩窩,就能抹殺我是我爸的女兒,是沈家的孩子這一事實。初踏入這個家,沈珺就趾高氣昂,


  看我們姐弟不順眼,沒事找事,想要我出醜,當時我是不想計較的,但小宇他那會尚且年幼,不想看著我受委屈,

  我才勉為其難用樹葉吹了首曲子,在那之後,我想問問,我可還在這個家出過風頭?或者說,我優秀難道我還有錯了?在大伯母看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我隻能說大伯母你的思維邏輯好奇葩!”


  頗為無奈地搖搖頭,葉夏歎口氣,續說:“沈珺驕縱、虛榮,事事都想掐尖要強,如果她本身能力夠,驕縱和掐尖要強其實沒什麽,

  亦或是她知道自身能力不夠,下功夫多提升自己,這樣她也能有驕縱和掐尖要強的資本,但她有嗎?在明知自己不如人的情況下,有下功夫提升自我能力嗎?”


  張嵐怔住,葉夏淡淡地看著對方:“虛榮?就沈家的家世,沈珺有必要虛榮?她是沈家的孩子,是你和大伯的長女,出身這麽好,

  相貌清秀,但凡她脾氣好點,懂得站在他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知道上進些,什麽樣的未來不能有?!

  和我比?她有必要和我比嗎?大家都是一個完整的個體,都有著各自的優缺點,腦子夠用的,會想著拿旁人的優點激勵自己,

  改掉自身不足,繼而達到完善自我;腦子不好使的,才會小肚雞腸,怨憎對方太出色,處處壓自己一頭。


  愚蠢不自知,非得做跳梁小醜,又是非不分,被人三言兩語教唆,就做出不計後果的事,這怪誰?是她自找的!”


  “夏夏說得沒錯,沈珺有今日,一方麵是你們做父母的沒有教導好,一方麵是她自個沒腦子,怨不到旁人身上!”


  沈老爺子凝向沈銳和張嵐,一臉肅容說:“我不想再看到這個家裏就沈珺的事繼續吵鬧,心有不服,就住到外麵去!”


  沈銳點頭:“不會有下次。”


  視線挪移,沈銳看向沈霞:“將你媽扶回房間,你在身邊陪著坐會。”


  張嵐像木偶似的被沈霞扶上二樓,客廳裏,沈老爺子招呼所有人落座,皺眉對沈逸說:“你們都有工作,跑過來做什麽?”


  “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和孩子們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沒準能幫上點忙。”


  沈逸隨口回了句。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沒誰能幫到那丫頭。”


  沈老爺子因沈珺接連出事,看起來蒼老了不少,他長歎口氣,語氣低落說:“剛才我說你大哥他們沒教好孩子,我這個老頭子其實和他們兩口子一樣,否則,也不會養出沈蔓那孽女!”


  羅茗嵐女士聽到老爺子這麽說,羞愧得低下頭。


  “爺爺、大伯,沈珺她砍人致死就刑法來說是要被判死刑的,但如果她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亦或是本身就有精神類疾病,最終的判決或許會出現轉機。”


  葉夏這話一出,除過陸向北外,客廳裏其他人皆不由一怔,看眼眾人,葉夏又說:“但這需要有關部門進行鑒定。”


  眼下臨近九十年代,當前的刑法,對於無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唯一的處置方式是責令家屬活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

  而葉夏有那麽一說,不是想著幫沈珺開脫罪名,是她給沈家人一丁點希望,萬一沈珺是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將人砍成重傷,致對方失血過多死亡,興許真能保沈珺一條小命。


  但沈珺當時究竟有沒有精神失常,或是本身就患有精神類疾病,這誰都說不準,需要相關部門給其做精神鑒定。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有葉夏提醒,沈家這邊雖沒多做什麽,卻有按照葉夏說的,在沈珺被判刑前,請有關部門對沈珺進行精神鑒定,


  沒成想,沈珺真患有突發性精神疾病,在給其做鑒定的時候,病情已趨於嚴重。


  導致沈珺突發精神病的根源正是宋恪態度堅決提出離婚,


  這個刺激來得太猛,沈珺難以接受,在宋恪那日離開賓館後,言行就開始變得不對勁。


  由於有賓館服務人員的口供在,說沈珺在傷人前情緒十分不穩,沒少在客房搞破壞,沒少給服務員找事,動輒就破口大罵,和瘋子沒差別。


  再加上沈珺傷人後大笑不止又罵罵咧咧的樣兒,及相關部門正規鑒定,沈珺的命僥幸得以保住。


  妻子慘死,大筆賠償拿到手,可是何文的心情依然處於低穀。


  他恨!


  恨沈珺,恨自個,更恨沈蔓這個他無意間結識的好大姐!

  是,他近兩年是對妻子董豔有很多不滿,覺得對方越來越沒女人味,成日盯他像盯漢奸走狗似的,不由在好大姐沈蔓介紹下,和其侄女沈珺相識,

  又得知沈珺是他妻子董豔同學的姐姐,一來二女,兩人混熟,就於某日在酒精作用下……相比起妻子董豔,


  沈珺身段好,人溫柔,他禁不住沉迷和對方暗中來往,可他真沒想過妻子董豔會因為他在外麵和別的女人有染,

  氣憤到不僅捉個現場,且鬧把事情鬧大沈珺單位和沈珺丈夫麵前,並鬧到大院沈家,使得沈珺名聲盡毀,


  同時要麵臨失去婚姻……這些他沒想過會發生,不,他或許有想過,隻是沒想過會被他妻子鬧大,更沒想過他妻子會因這麽個事把命丟掉。


  這日是周末,何文心中鬱氣堆積,找到沈蔓家裏。


  “你找我有事?”


  沈蔓正準備與二婚丈夫和繼子繼女端起碗吃午飯,看到何文麵色不善來家裏,心中警鈴大作,放下碗,擰眉問何文,與此同時,她朝門外走:“有事去外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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