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3章 番外19
陸向北在旁坐著，神色淡然，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渾身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矜貴沉穩氣息，及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殺伐果決之氣，
讓人很難忽略。他眼瞼低垂，沒去聽嘉寧帝和皇貴君的情愛糾葛，因為在陸向北的認知裏，那兩人間的情情愛愛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卻不成想，皇貴君偏要將他扯出來，且皇貴君近乎歇斯底裏控訴嘉寧帝背叛他們二人的感情，喜歡上一個貌醜粗鄙男。
皇貴君的聲貝實在是又高又尖銳，又涉及到陸向北本人，陸向北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貌醜粗鄙？
他可一點都不覺得他這具身體的原主是皇貴君口中形容的這樣，況且他用著人原主的身體，換句話說，他現在就是原主，豈能由著一個不知所謂的男子口無遮攔辱罵原主？！
神色一凜，陸向北深邃望不見底的黑眸鎖向皇貴君：“你和陛下的感情我容璟從未插足過，如若你繼續把我扯進你和陛下的感情糾葛中說事，別怪我容璟對你不客氣！
另外，我貌醜粗鄙與你有何幹係？何況我並不認為我的相貌有哪點不好，再就是你口中的粗鄙，我建議你不妨好好想想，你我二人，到底誰的言行舉止才是真正粗鄙，難入人眼！”
說到這，陸向北將目光挪向嘉寧帝：“陛下要是沒什麽事吩咐容璟的話，請容容璟告退。”
站起身，陸向北揖手行禮，欲離開。
“不倫不類！”
看眼陸向北的行禮方式，皇貴君臉上淚痕未幹，冷笑著吐出一句。“你稍等片刻，朕有事和你商量。”
嘉寧帝回應陸向北一句，繼而麵向皇貴君疾言厲色說：“不要和朕說些有的沒的，要不是朕心裏有你，能由著你在王府在後宮橫著走，
能在確定是你用手段害得其他妃嬪意外落胎時睜隻眼閉隻眼當做不知，能近乎專寵你近十年？穆雲，你不是個蠢的，
心裏應該明白是你一個勁在後宮作妖，在朕麵前作妖，將朕對你的感情逐步往完消耗。朕雖談不上明君，卻也自認不是個昏君，能由著你不停地搞事耍性子？
天鳳國的江山是鳳家先祖千辛萬苦打下來的，要立儲，朕自然得看皇女們的能力，看她們中誰能真正擔得起天鳳國的江山社稷，而不是僅憑朕的私人感情來決定。
其他皇女不提也罷，就拿鳳涵來說，你覺得鳳淼在哪方麵強過鳳涵？是才華還是心胸，亦或是對同一件事的處理態度，朕現在在問你，你回答朕！”
皇貴君對三皇女鳳淼很是了解，自然知道這個女兒和大皇女鳳涵作比，都有那些不足，這一刻，他不知該如何接嘉寧帝所言，隻能拿嘉寧帝曾經對她許的諾來說事：
“在嫁給你之初，你不止一次說過，隻要我生下女兒，隻要你繼承大統，就會立你我的女兒為儲，是你不信守承諾，是你對不起我，就不要怪我今日所做的一切！”
見皇貴君執迷不悟，嘉寧帝不想與其多說，喊禁衛進入殿內，將皇貴君送去冷宮，同時下旨，貶其為庶人。
“我沒有錯，是你對不起我，是你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被兩名禁衛禁錮著雙臂帶離時，皇貴君流著淚一遍遍痛聲喊著嘉寧帝對不起他，一遍遍強調嘉寧帝背叛了他們間的感情，
等皇貴君的哭喊聲遠去，嘉寧帝看起來異常疲倦，她捏捏眉心，讓自己盡可能提起精神，方看向陸向北說：“朕欲立涵兒為儲，你覺得如何？”
聞言，陸向北不假思索回應：“涵兒她擔得起陛下的期望。”
“你若是朕，可放心在太女成年指證前，由你這個父後垂簾聽政，掌控朝局？”
嘉寧帝又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在我這，權勢並不重要，我隻想在有生之年，多做些自己想做，於國於民有利之事。”
陸向北淡淡回應。
他又不是沒做過帝王，豈會在意和眷戀權勢？何況做帝王真就好麽？
成日有處理不完的政務，勞心勞力，做得好是應當，做不好是無能，死後被冠上“昏君”頭銜。國家但凡因天災出現半點不妥，就會被天下人指責德行有事，不配為君。
若是能做選擇，帝王的寶座，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容璟……記住你今日在朕麵前說的話，好了，你退下吧……”
說著，嘉寧帝擺擺手，望著陸向北離開的背影，嘉寧帝難再撐住，閉目養起神來。回到景仁宮，陸向北沐浴換衣，一身清爽後，一道聖旨被送到麵前。
嘉寧帝不僅冊封大皇女鳳涵為儲，並著皇夫垂簾聽政，聖旨分別到大皇女和陸向北宮中，不過片刻工夫，
便傳遍整個後宮。鳳曜鳳淼在皇貴君被送往冷宮那刻，兄妹倆淚流滿麵，聲聲喚著皇貴君，要追向冷宮，但有被禁衛軍和他們身邊的宮人攔住。
兩人不想看著他們的阿爹被賜死，因為根據天鳳國的律法，即便不考慮皇貴君有參與到左相通敵叛國一事中，就單單宮變這件事而言，
足以定皇貴君死罪。心裏清楚，鳳曜鳳淼害怕皇貴君會有這樣的結局，硬生生在嘉寧帝寢殿外麵不吃不喝跪了兩天兩夜，隻求嘉寧帝，他們的母皇能留皇貴君一命。
但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皇貴君發動的宮變造成的影響太大，又有前麵和左相通敵叛國的證據在，再加上下毒謀害一國女帝，即便嘉寧帝有心留皇貴君一命，滿朝大臣都不答應。
更不要說每條罪名證據確鑿，根本不可能給皇貴君活路。
於是乎，被打入冷宮，貶為庶人的皇貴君，得到嘉寧帝賜的毒酒一杯，在大總管福春親眼目睹下，經兩名宮侍強行灌下毒酒，結束了一生。
這日，罪臣曲萱和膝下嫡女庶女，及左相穆青和穆氏一族所有女子，不管年齡大小，齊被押至菜市口斬首。
至於罪臣吏部尚書曲萱府上的男眷和穆氏一族的男眷，年長的被發賣為奴，成年的和年幼的一律被送往教坊司。
承受不住身份上的落差和將要麵臨的淩辱，曲府和穆氏一族的要被發賣為奴的男眷，不少人要麽咬舌自盡，要麽撞牆身亡，其中就有罪臣曲萱的正夫，也就是其嫡子曲笙的生父。
皇貴君穆雲的生父，左相的正夫，亦選擇自我了結。
母親被判斬首，嫡姐庶姐，乃至嫡出妹妹庶出妹妹亦被判斬首，
生父咬舌自盡，身份一夕間由雲端跌落泥潭，這對年十二的曲笙而言，是很沉重又極致悲慟的打擊。
和府上兄弟及其母後院裏的幾個年輕侍夫被帶出大牢，送往教坊司途中，曲笙麵如死灰，一雙往日沉靜如水的眼眸，如今變得黯然無光。
“你們聽說了嗎？陛下將吏部尚書府的明旭公子指給太女做正夫呢！”
“不會吧？那位明旭公子長得高高大大，模樣也不是很好看，陛下怎麽能給太女指婚這樣一個正夫？”
“我說你落伍了吧！最近幾年，不說咱們這皇城，就是整個天鳳國，男兒家都以長成皇夫和大皇子那樣的身量和樣貌為美，而且不少女子專娶那些身形高大挺拔，相貌俊美的男子做正夫呢！”
“俊美？這不是形容女子長得好的詞嗎，咋用到男子身上了？男子不該是以漂亮嬌俏為美嗎？”
“少見多怪！就皇夫殿下和大皇子殿下的樣貌，你們敢說不夠俊美？”
“我覺得皇夫殿下和大皇子殿下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下凡，還有大皇女，同樣是仙人下凡，他們不僅長得好，言行舉止看著也特別得好看呢！”
……
街上圍觀罪臣家眷的百姓議論聲不斷，其中大多數對著曲笙這樣的罪臣家眷指指點點，目露鄙夷，點曲笙卻像是沒聽到那些關於他的議論聲和落在他身上的各色目光，
反倒將談論嘉寧帝給太女指婚吏部尚書府嫡子明輝做正夫，及皇夫殿下和大皇子殿下、太女殿下怎樣好的聲音聽到不少。
從而不自主地想起最近一次看到大皇子殿下、太女殿下時的情景，那是去年他隨母親入宮參加陛下設的宮宴，
大皇子殿下沒有像世間眾多男兒一般穿華麗衣裙，梳好看發髻，用各種珠釵做點綴，他穿衣喜好與大皇女殿下齊向皇夫殿下靠攏，
著一襲月牙白長袍，發式簡簡單單，準確些說，直接梳的女子慣用的簡單款，發帶綁住上邊一部分，銀冠挽起固定，
下麵的柔順自然垂落腦後，給人感覺既飄逸又不失端莊鄭重，提步行走間，仿若謫仙腳踩祥雲漫步而來。
大皇女，現在的太女殿下，言行舉止和氣韻這塊和大皇子殿下像極卻又不像，大皇子時常嘴角噙笑，看起來溫潤如玉，
大皇女殿下則習慣冷著臉，不過，兩人在注視某個人時，目光幾乎和皇夫殿下一模一樣，仿若擁有穿透力，能看到人心底。
思緒到這，曲笙驀地又憶起五年前初見大皇子鳳瀾、大皇女鳳涵那日發生的事兒，他……他其實在幼時就沒入大皇子大皇女的眼吧……
要不然，後麵每年的宮宴上，他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到大皇子大皇女與明輝公子閑聊，而他，一次都沒被兩位殿下留意過，更別說叫到身邊聊兩句。
這就是命嗎？
他和二皇子三皇女交好，現如今，這兩位殿下的外家一夕間落敗，生父被陛下賜死，皇子皇女身份自此在皇家變得尷尬……
作為兩位殿下的朋友，他的境遇同樣落得淒然，生父自我了結，母親和姐姐妹妹們被斬首，兄弟們和他被送往教坊司，此生陷在泥潭，難再有出頭之日。
心中悲涼，曲笙是真羨慕吏部尚書府嫡公子明輝，年歲和他相當，形體相貌偏女子，然，就是這樣的形體相貌，投了大皇子大皇女的眼緣，
現今，其母由十年前的吏部侍郎官至吏部尚書，自身被陛下和皇夫殿下看中，指給太女做正夫，這命數是真好得不能再好。
“走快點，磨磨蹭蹭是想挨鞭子不成？！”
走在曲笙後麵的人許是身體不適，步速禁不住緩慢，被脾氣不怎麽好的獄卒怒喝了句，這無形中拉回了曲笙的思緒，他木然地邁著腳步，如行屍走肉般地前行著。
“哥……我想阿爹了……”
二皇子鳳曜宮中，鳳淼看著兄長和生父有六七分相似的臉，情不自禁淚如雨下：“他們都欺負我，連那些伺候我的奴才都能給我臉色看，哥，你說我該怎麽辦？”
雖說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但三皇女鳳淼到底十歲多一點，之前有個皇貴君生父做依仗，又有嘉寧帝的寵愛和尊貴的皇女身份在，
在兄弟姐妹中，除過大皇子大皇女外，其他皇子皇女誰都不敢在其麵前放肆，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生父因犯下的罪過被打入冷宮，
貶為庶人，禦賜毒酒身亡，外家是罪臣，整整一族人獲罪，有著這樣不堪的身後背景，就算三皇女鳳淼和二皇子鳳曜是嘉寧帝的子嗣，
是其他皇子皇女的兄弟姐妹，可在那樣不堪的身後背景下，受欺負在所難免。
要說嘉寧帝知道麽，或許是知道的吧，但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就該知道在這宮中的生存規則——捧高踩低是常事，自個立不起來，受欺負那隻能是活該。
“要不……要不我們找父後吧……父後應該會幫我們的。”
鳳曜提議。比起妹妹，他如今過的日子好不到哪，同樣被比他年幼的兄弟和皇妹們冷嘲熱諷，被宮人怠慢，
每天的膳食看不到一塊肉，連葷腥都聞不到，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按時送去洗，甚至連他住的寢宮都不好好打掃，一個個偷奸耍滑，眼裏完全沒有他這個三皇子。
“他會幫咱們嗎？阿爹生前和景仁宮一直不對付，咱們是阿爹生的，他能不計前嫌管咱們的事？”
鳳淼哽咽著說：“二皇姐他們每次欺負我都是背著大皇姐，要是他們欺負我的時候能被大皇姐看到，想來用不著咱們說什麽，大皇姐也會把咱們現在的情況告知父後的。”
沒了生父，經曆過宮中人情冷暖，鳳淼算是看明白了，在這皇宮裏，也就景仁宮住著的皇夫殿下和大皇子大皇女這對兄姐，沒對她和胞兄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