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4章 番外20
說起來鳳曜鳳淼兄妹二人現如今在宮中的生存狀況,陸向北不是沒有想到,但他近期忙著平複皇貴君發起的宮變所造成的影響,
就沒顧上去管鳳曜兩兄妹的事兒,這日,他用過午膳,想了想下午沒什麽要緊事處理,就禁不住想起鳳曜鳳淼兄妹二人,
於是,著墨染去打聽打聽,看看皇貴君留下的這對兒女最近過得如何,然後就聽到墨染打聽來的結果。
沒有絲毫遲疑,各宮嬪妃和皇子皇女便被陸向北傳到景仁宮訓話。
而他這一舉動,無形中讓鳳曜鳳淼兄妹倆百感交集。他們沒想到不等他們去求皇夫殿下為他們做主,皇夫殿下,他們所有皇子皇女的父後竟主動在各宮嬪妃和他們那些兄弟姐妹麵前幫他們出頭。
“本宮說的話你們可都有聽清楚?”
陸向北端坐在景仁宮主位上,神色看似淡然,卻不怒而威,他注視著嘉寧帝後宮裏的男人們,注視著嘉寧帝和這些男人生的皇子皇女,一字一句說:
“二皇子三皇女的生父是犯下重罪,但他已為此被陛下治罪,你們要麽是兩位殿下的庶父,要麽是二皇子三皇女的兄弟姐妹,不說日常多幫襯二皇子三皇女,也請不要對他們做出過分的舉動。
尤其是諸位殿下,二皇子三皇女和你們一樣,身體裏流著的血有一半是陛下的,他們和你們血脈相連,
如何能做到不顧念手足情,要對自己的兄弟對自己的姐妹冷嘲熱飯,和服侍你們的奴才一起踐踏你們手足的尊嚴?”
冷嘲熱諷過,欺負過鳳曜鳳淼的皇子皇女們聞言,一個個羞愧得低下頭,跟著他們的生父麵向陸向北這位皇夫跪地。
“這是本宮第一次在你們麵前訓話,也是本宮最後一次訓話,本宮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諸位妃嬪和皇子皇女齊聲做出肯定回答。陸向北接過墨白捧上前的茶盞,掀開蓋子,輕吹了吹,飲了一口,繼而說:
“回去後管好你們各自身邊的宮人,否則,本宮不介意將他們如同伺候二皇子三皇女的那些宮人一樣處理掉!
記住,這世上每個人都隻有一條命,若實在活夠了,最好自我了結,一旦被本宮發現非得在這宮中作妖尋死,那麽本宮絕對不會讓他輕易死掉!”
不是威嚇,陸向北是拿料理怠慢鳳曜兩兄妹的那些宮人的死法做範例,要嘉寧帝的嬪妃們和皇子皇女們從骨子裏感到害怕,不敢有事沒事在後宮作妖,攪得整個皇宮烏煙瘴氣。
半個時辰後,鳳曜陪鳳淼先回到鳳淼寢宮,看到內務府新撥過來的宮人一個個手腳勤快,對他們兄妹恭敬有禮,心裏禁不住長鬆口氣。
“哥哥,父後沒有不管咱們。”
鳳淼低喃。鳳曜“嗯”了聲,說:“那些怠慢欺辱咱們的奴才全被父後處理了,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隨意欺辱咱們。”
微頓片刻,鳳曜又說:“大皇兄問我要不要去父後開辦的清華學院去讀書,我點頭說想去,大皇兄說明日一早就帶我去學院報名。”
水木清華,鍾靈毓秀,父後開辦的這所學院,從一開始就很有名,現今距離學院開辦已有四年時間,整個天鳳國,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隻要能進清華學院讀書,都倍感驕傲和榮幸。
他早前也想進清華學院讀書,奈何阿爹強烈反對,就因為和父後關係不對付,阿爹反對他去清華園學習,不想阿爹不開心,後來他就沒提起過。
“大皇姐也有問我要不要進清華學院讀書,我和哥哥一樣,點頭說想去,而且我都想好了要學什麽。”
清華學院發展到現在,設了好幾個專業,對於每個專業她都挺有興趣,但她最想學的還是醫術,所以,等她報名後,將是清華學院醫學係的一名新生。
不接觸朝政,隻安心治病救人,這樣的生活應該會簡單些吧!
人生變故,使得鳳淼看得很清楚,亦感受頗深,權勢是好,但沾上權勢,往往很難抑製貪念,如此一來,很容易走錯路,
目的是想要更多的權勢,就如她阿爹那樣,本是皇貴君,本擁有著母皇的寵愛,這明明已經夠好,
然,她阿爹不知足,一心想要入住景仁宮,想要成為六宮之主,想要她這個女兒成為儲君,成為天鳳國下任女帝。
在貪念驅使下,一步步走錯路,導致……導致外祖母和整個穆氏一族都為阿爹的貪念的陪葬,並葬送了他自身一條命,且被她母皇厭棄,死後還是看在她和胞兄的麵子上,草草被埋葬。
要是阿爹仍活著,她真想問句,後悔麽?
光陰荏苒,數年過去,鳳淼學醫有成,畢業後,直接進入陸向北開的惠民醫館坐診,這一年,她十八歲,工作順心,生活順心,總之對自己現有的一切都很滿意。
同樣的,鳳曜對他眼下擁有的一切亦滿意至極,雖說已二十出頭,卻依然獨身,但鳳曜一點都不在意,
他曾發誓,在男女感情上要向大皇兄鳳瀾看齊,隻嫁對的人,絕不將就。如果一生遇不到那個對的人,就單身一輩子。
畢竟今非昔比,男子不但能走出內宅進學院讀書,而且可以參與各行業工作,甚至可以像女子那般通過科舉走進朝堂做官。
再就是,男子出門在外的裝扮,也越來越像女子靠攏,長袍取代衣裙,珠釵換成簡單的發帶亦或是玉簪、木簪束發,
倒是女子竟在不知不覺間有些人穿起衣裙,梳起別致好看的發髻,插上珠釵點綴,打眼看是有些不習慣,但看得時間長了,卻發現並不突兀。
而天鳳國有這些改變,所有人都知道,是皇夫殿下給他們帶來的。鳳曜和許許多多的天鳳國子民一樣,很是崇拜皇夫殿下,崇拜被他喚作父後的那個男人。
以男兒身征戰沙場,改善百姓生活,改變軍中將士待遇,修改不合理的天鳳國律法,強硬掃除非議,
一心隻為百姓著想,隻為天鳳國的未來著想,這樣一個男人,理應被天鳳國的百姓敬仰,被天鳳國的子子孫孫銘記於心。
“你看起來有心事?”
鳳淼成年後,就搬出皇宮,住進宮外她的皇女府上,這會兒鳳曜坐在鳳淼書房,見妹妹明顯有些神不守舍,不由問了句。
被鳳曜的聲音拉回思緒,鳳淼抿了抿唇,說:“他不答應嫁給我,任憑我怎麽說,都是一口回絕。”
想到那一抹瘦弱卻異常挺拔的身影,想到那身影主人眼裏流露出的堅強和隱忍,鳳淼就心疼得不得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哪家公子?就你身為皇女的身份,即便對方長得像天仙……”
鳳曜眉頭緊皺,他這兒尚未說完,就被鳳淼截斷:“皇兄認識,這麽說吧,他其實算是我們的故人,不過他這些年過得不怎麽好。”
“故人?誰啊?”
鳳曜目露不解。
“曲笙曲公子。”
鳳淼觀察著鳳曜的神色變化,見胞兄麵色微變,不自主又說:“皇兄,我是真不在意他的過往,我喜歡他,
喜歡的是他那個人,喜歡他的一切,但他倔得很,看到我既不和我多言,也不給我一個好臉,冷冰冰的,完全將我視作陌生人。”
鳳曜腦中躍出一抹少年身影,靜默片刻後,他說:“受他母親的事牽連,他被朝廷送入教坊司,雖然兩年前朝廷重新整治教坊司,
不再讓裏麵的犯官男眷供權貴們玩樂,隻負責藝人培訓和宮中樂物戲曲演出,但那位曲公子隻怕已被人染指,我琢磨著他八成是在意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肯答應做你的人。
對了,你說要娶他,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嗯。”
鳳淼點頭:“我想娶他做我的正夫,這輩子身邊就他一個男人。”
“你確定這不是胡鬧?”
鳳曜滿目不可思議。
“皇兄,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娶他做正夫難免有些不妥,可我就是想娶他做正夫,不想他受一絲一毫委屈。”
身陷教坊司,淪為權貴們的玩物,這不是那人願意的,是其母的罪過,導致那人落入泥潭,這樣的他,何錯之有?
在天鳳國,犯官男眷一旦進入教坊司,人生基本上被毀了。
試想想,本是官家男眷,一夕間淪為教坊司供權貴們完了的物件兒,這說白了,和風塵男子沒什麽差別,隻不過是個人硬件軟件比風塵男子要高一些,
如既要長得好,還要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甚至從站到坐,從吃飯到睡覺,從說話怎麽笑,一言一行都有嚴格要求。
可是身陷教坊司前,這些犯官男眷哪個不是養尊處優,哪個不是奴仆環繞,一夕間失去所有,先不說能不能承受得住教坊司的培訓之苦,單就心理落差就足以讓犯官男眷們崩潰。
曲笙身陷教坊司那年十二歲,由於容貌生得好,氣質也好,考慮到尚未成年,教坊司的管事就想著將其好好培訓兩年,
好日後專供權勢身份高的官員或是皇室人取樂,待曲笙長到十六,差不多就是兩年前,整個人出落得飄逸似仙,
又有一身冷傲氣息加持,打眼看就迷人心魂,管事的覺得時機到了,欲把人推出服務達官權貴,熟料,曲笙性子剛烈,在被推出供人取樂前那晚,當著教坊司管事的麵,直接用利器劃傷右臉。
傷口很深,血流了曲笙一身,教坊司的管事安排人請大夫緊急治療,終還是留下一條又長又深的醜陋疤痕。
用毀容避免了供人取樂,保住了身體潔淨,可這無疑得罪了教坊司的管事,自那後,曲笙蒙上麵紗,
被管事的強行要求一日多個時辰探親吹簫,給他人伴奏,且日常吃食相比以前一落千丈不說,動輒還餓肚子。
不過曲笙對此並不在意,但幸運的是,兩年前,教坊司被朝廷重新規整,原來那位管事因犯事被下獄,
曲笙的生活自然而然得到了改善,平日除過偶爾被安排進宮給歌舞伴奏,其他時間都由個人自行支配。走出教坊司,到街上商鋪買東西,都是被允許的。
令教坊司犯官男眷最為高興的是,十年,隻需在教坊司服務十年,便能恢複真正的自由身,戶籍也能從賤民改為良民,
能夠像正常人那般婚配。這與其說是陸向北對犯官男眷的施恩,不如說他在改變這世道對所有男子的不公。
在天鳳國,在陸向北初到天鳳國前,這個國家,乃至這個女尊世界,對男子的壓迫真得很深。因此,
陸向北在遵循天鳳國國情的情況下,穩而求實,一步步改變著,適當改變著天鳳國男子的地位,從而避免大刀闊斧改變造成反作用,引起大的社會動蕩。
“你想好了?確定不會後悔?”
鳳曜自己就是男子,他不會瞧不起曲笙現在的出身,不會瞧不起曲笙的過往,但作為皇家子嗣,他覺得妹妹鳳淼的想法有點太過自以為是,
沒有考慮皇家的顏麵,要娶一個教坊司出身的男子做正夫。“自然想好了,我絕對不會後悔!”鳳淼給出肯定的回答。
“我建議你要麽問問太女殿下,要麽直接問問父後,否則,你一旦把事兒真鬧出來,即便父後不會說什麽,母皇那肯定不會讓你好過,再嚴重點,母皇多半會安排人取了那位曲公子的命!”
鳳曜不是在嚇唬鳳淼,近幾年來,嘉寧帝的雙腿雖不良於行,身體雖大不如前,可人卻活得好好的,
至今仍是天鳳國名義上的女帝,若是知道膝下皇女要取一個犯官男眷做正夫,十之八九要大發雷霆。
鳳淼神色變得凝重,良久,她起身:“我這就進宮找父後說去,隻要父後同意,母皇那……母皇那因公也能同意的。”
“算了,左右我這會閑著,就陪你進宮一趟,免得你在父後麵前一時情急失了分寸。”
他這位皇妹看似成熟穩重,但遇事到底還是想得少些,說話更是習慣直來直去,他必須得跟著,防止這丫頭一著急在父後麵前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