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蹉來之食！

  五十年代香江，到處都顯得很是破敗，別說和後世的國際知名大都市相比了，單單是五線小縣城，都未必比得過。


  而此時的人，身上都有著一股子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迷茫？卑微？甚至是忍氣吞聲？

  方穹一路走來，可謂是五味雜陳，心中感慨良多，兩世為人，他都是生活在新時代的年輕人，從未真真切切的感受過這種屈辱，對於過去的事情，多是從歷史書上得知，而今親身感受這個時代之後，方穹心中總有著一股子無名之火。


  感同身受？亦或者就因為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句話？


  這些，都是我們的同胞！


  搖了搖頭，強行制止自己多想，方穹看向一個街道拐角處，在哪裡，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正在賣力的擦著黃包車，雖然沒有客人，但是他那股子認真的味道很是讓方穹欣賞。


  「系統，這就是你說的阿仁？黃包車司機？拉黃包車也算司機么？」


  「吃你家米長大的？多管閑事！」系統懶得搭理方穹，一句話把方穹堵了個夠嗆。


  咳嗽兩聲，略有些尷尬的強笑一聲，方穹起身走向那黃包車。


  「先生，您是要坐車么？坐我的吧，我阿仁是遠近聞名跑得快，您要去哪裡，您說——！」


  阿仁皮膚黝黑，一把子肌肉外露，表面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天塌下來腰杆子都不會彎的漢子，但是，此時他表現的卻猶如一個奴才一般，為了賺些小錢養家糊口，腰都快彎到地上了。


  方穹見此忍不住一窒，深吸一口氣，說道：「找個高檔點的當鋪，我在國外留學剛回來，誰知這一回來，連家都找不到在哪裡了。」


  「好嘞——！」


  阿仁聞言大喜，拿起他擦汗的毛巾在黃包車椅子上狠狠的擦了擦，然後小心的笑了笑，示意方穹坐下，待到方穹坐好之後，便開始拉著黃包車快步奔跑了起來。


  「你這活計，賺錢么？」方穹套近乎問道。


  「嗨，賺什麼錢啊，之前戰亂的時候一家人逃難逃到了這裡，沒親沒故的，只能幹這個了，有時候遇見大方的客人給點兒小費，回家還能給老娘買點兒湯藥，要是遇見那些英國鬼子了，別說小費了，能給錢就不錯了。」


  說到這裡，阿仁的身影顯得更卑微了，他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低，似是不敢大聲，怕引來麻煩。


  「既然不賺錢，那幹嘛不換個活計？」方穹又問道。


  「現在香江什麼活計都是那些鬼子當家，香江人多，活計少，就算去碼頭做苦力，也得抽出三成孝敬鬼子，要不然活就沒法干，你說，那麼多人沒活干，你不幹人家干，就算錢少，也得干啊！」


  阿仁苦笑。


  「蹉來之食！」


  方穹毫不客氣的說道。


  「蹉來之食的意思我懂，早年在老家的時候也上個私塾，誰說不是呢？如今在這香江過日子，那就是蹉來之食，鬼子們高興，就施捨一點兒，鬼子們不高興了，誰也沒辦法！」


  阿仁臉色有些漲紅，他趁著人多不好走太快的時候拿起脖子上剛剛擦過椅子的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先生你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有學問，可香江這塊，沒的說，連洪師傅開魚襠生意，都得給鬼子們孝敬，洪師傅是什麼人呀？教洪拳的大師，手下幾百人跟著他吃飯，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沒想過回老家？」方穹想了想，問道。


  「哪有那麼容易啊，先不說衣錦還鄉，沒臉回去，就算回去了，又能怎麼辦？那邊的情況也都有耳聞，百業待興，回去了連幹什麼都不知道，唉——！！！」


  「國強則民強，慢慢來吧，不出一甲子，我中華依然可崛起於世界舞台！他英國鬼佬，算個卵子！」


  沉默片刻，最終方穹唯有安慰。


  時代如此，非人力可改變的！
……

  「先生，到了，這家店是附近最好的一家了，是鬼佬開的，您要是典當些什麼西洋玩意兒，在這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在一家裝飾典雅的門店前，阿仁停下了車子，擦了擦汗，對方穹說道。


  「嗯，你隨我一起進去，對於粵語，自小離家，我也不甚了解了。」


  方穹下車，對阿仁揮了揮手，向著門店內走去。


  阿仁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跟在方穹的身後。


  「等等——！！！」


  忽然，門店中，走出一個身穿條紋西裝的鬼佬，指著阿仁，用一口怪異的漢語說道：「下等人，滾出去——！」


  「我——！」


  阿仁聞言頓時臉色漲紅，然後微微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道歉——！」


  站在門店內的方穹聞言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寒光，冷視那鬼佬，聲音冰冷的說道：「我說，道歉！」


  「讓我道歉？你是什麼人？」鬼佬滿臉的不可思議。


  而阿仁，也愣住了原地，怔怔的看著方穹，眼圈有些發紅了起來。


  「安德烈，道歉！」


  忽然，從門店後台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也是一個鬼佬，他眼神有些發亮的看著方穹的一身行頭，那光鮮時尚的西裝，手腕上帶著的鑲鑽的手錶，然後對那年輕鬼佬說道：「這是貴客，安德烈，道歉！」


  安德烈聞言臉色難看至極，他狠戾的看了阿仁一眼，然後不得不聽從老闆的話，對阿仁低聲說道：「對不起！」


  「我沒聽清！」方穹依然冷著臉。


  「大點聲！」中年鬼佬臉色也有些難看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對安德烈吼道。


  「對不起——！！！」


  安德烈大聲的吼道。


  「你接受他的道歉么？」方穹轉頭看向阿仁。


  阿仁聞言鼻尖發酸，在香江生活了那麼多年，他這是第一次找到了尊重的感覺，雖然這份尊重，來自於方穹的逼迫。


  看著安德烈和那中年鬼佬陰狠的目光，阿仁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連忙說道：「接受，接受！」


  「歡迎你，貴客，我是您最好的朋友艾伯特，您是來買東西，還是來賣東西呢？」


  中年鬼佬見到方穹滿意了，連忙走到方穹的身前，和方穹握了握手說道。


  艾伯特？

  這麼巧？

  方穹眸子之中閃過一絲精光，然後悄然看向阿仁，果然，阿仁看向那中年鬼佬的眼神中也有屈辱和意外的神色。


  很顯然，這是遇見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