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熱臉與冷腚
慕易曦的這句話倒讓葉子衿的心裏不那麽難受了。
她樂意聽到這話。
本事大還不好啊？
人都應著一口氣，就好比有人經常喊窮，那他可能真的一直窮。
有人認為自己本事大，那是好事。
這麽想著，葉子衿的嘴角就微微有了笑意。
而她這顯而易見的笑，卻讓慕易曦更加惱火。
這小丫頭竟然笑了！
慕易曦簡直被葉子衿氣得待不下去了，想要立刻就走，心裏卻又好像總被什麽牽扯著似的，走不開。
可他又不能不走，他這麽待著像什麽？讓這小丫頭覺得自己真的放心不下她？
慕易曦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往昔的他從來不會這樣輕易就產生情緒上的波動。
就在慕易曦要走不走的時候，林瓔珞忽然笑嘻嘻地對他說：“你來，你來，來，快過來……”
慕易曦一下子有了靈感，快步走到了林瓔珞的床前，將銀行卡輕輕放在了林瓔珞的床上，冷冷地看了一眼葉子衿：“我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是放心不下這個人，她手上有我母親的手鐲，她一定知道我父母當年的死亡真相，若是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她發生了什麽意外，你擔待得起嗎？”
葉子衿腦袋上一下子冒出了一串？？？
啥？
倒質問起我了？
慕易曦，那是我媽，你搞清楚啊！
葉子衿想說這話，卻聽時芸說：“表哥，當年的事情，如姨應該知道的，你問如姨才是。”
“如姨能有實話？”慕易曦問時芸。
時芸扁了嘴。
葉子衿從床單上拈起了那張卡並且摘下了林瓔珞手腕上的玉鐲，一並地準備還給慕易曦。
自從慕易曦說了那玉鐲是他母親的，她就打算把玉鐲還給他。
可每當她試圖摘那玉鐲的時候，林瓔珞都會生氣，不許她摘，她若是偷偷摘了，林瓔珞就會哭。
但這次，她不能再由著林瓔珞胡鬧了。
別人的東西終歸是別人的，得還給人家。
然而，手腕上的玉鐲被摘走，林瓔珞一下子就哭了，那模樣，就像是突然被人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她掙紮著，哭喊著，幾乎要掉下床去。
這可把葉子衿鬧了個進退兩難：她又想把玉鐲還給慕易曦，又怕林瓔珞掉下床摔傷，所以一手揚著玉鐲給慕易曦，一手攔著哭喊的林瓔珞。
那模樣，著實難受。
慕易曦陡然沉了臉，一把奪過葉子衿手中的玉鐲，再次給林瓔珞戴上。
他冷冷地盯著葉子衿，一臉的怒色：“葉子衿，你這樣讓我很反感！”
葉子衿怔住。
心底，忽然就像被什麽攥住了，沉重到無法呼吸。
見她這模樣，慕易曦眼中的怒色消減了些許，但他的語氣依然冷厲：“請你不要再傷害我的證人！”
說完，轉身而去。
而葉子衿還那麽怔怔地站著。
時芸走到葉子衿跟前低聲安慰她說：“你別往心裏去，我表哥這個人心不壞……”
時芸的話還沒說完，就聽慕易曦在外麵冷聲喊：“時芸，走，別拿熱臉貼冷腚！”
“冷屁股就冷屁股，還冷腚！”時芸忍不住笑道。
她又拉了一下葉子衿的手，說：“我們今晚的飛機，馬上就要走了，你放心，還會見麵的，我要吃你和我表哥的喜糖，喝你們的喜酒，吃你們的喜宴……”
“時芸！”外麵又是一聲冷喝，聲音雖然好像是在生氣，卻又是那般清越好聽，像醇美的酒。
“來了！”時芸又握了握葉子衿的手，跑了出去。
葉子衿依然站在原地。
她突然覺得這本來就不大的出租屋忽然間就空曠到了寂寞的程度。
她不是個怕寂寞的人，十幾年都一個人過來了，可此刻，她的心裏空落落的。
屋子裏空了，不見了那個高大英俊而又溫暖的人，但隱約卻還有他的氣息，淡淡的薄荷的清新，讓她著迷的味道。
黑色的銀行號安放在床單上，散發著清冷矜貴的光，是那般的奢華。
葉子衿走過去，將銀行卡拿起來，上麵也有一縷似有若無的薄荷的味道。
她打開了箱子，將那張銀行卡藏了在箱底。
轉過身，見林瓔珞嘻嘻地望著她笑。
“媽。”她望著林瓔珞，輕輕地喚了一聲。
林瓔珞笑著。
葉子衿又喚了一聲：“媽？”
林瓔珞依然笑著。
“你好了嗎？”葉子衿又問。
林瓔珞笑著說：“好了。”
葉子衿撫摸著林瓔珞手腕上的玉鐲問她：“那你說，這玉鐲是誰給你的？”
“我的，我的！”林瓔珞護住了玉鐲，怕葉子衿搶走似的。
葉子衿苦笑。
這哪裏是好了呢？
大概隻是會說話了，離“好”還差十萬八千裏地呢。
不過，這也很不容易了。
能說話，就是個好的征兆。
至少，這樣她照顧林瓔珞會更輕鬆一點。
那樣，她就可以多打一份工多賺一份錢了。
這一夜，很少失眠的葉子衿再一次失眠了，眼前不時地浮現出慕易曦俊美無儔而又怒意濃濃的容顏。
她不傻，感覺得到他為什麽生氣。
那是一種模糊的甜蜜而又傷感的感覺。
她竭力地遏製著那感覺。
因為她知道，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靈芝和野蘑菇配不到一塊去呀。
寂靜的夜裏，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在她心裏，慕易曦是靈芝。
而她，隻是一顆野蘑菇。
*
翌日淩晨四點葉子衿就起床了。
因為有慕易曦買來的灶具還有食材。
五點鍾的時候，她就蒸好了米飯，並且炒了兩樣菜。
然後，她柔柔地喊林瓔珞起床，像伺候孩子似的伺候林瓔珞穿衣洗臉梳頭吃飯。
吃過飯之後，她將剩下的菜盛在碗裏，放在電飯煲裏熱著。
並且將電飯煲放在折疊桌上，折疊桌搬到林瓔珞床前。
“媽，咱家的錢不多了，我把吃的喝的便盆放你跟前，你餓了自己吃，渴了自己喝，還有，便盆，我放在床底下了，你想用的時候能夠著，等我回來的時候收拾，好不好？”
將灌了半杯熱水的保溫杯也放在折疊桌上林瓔珞能夠得著的地方，葉子衿試著和林瓔珞溝通。
林瓔珞這次沒有傻笑，而是很認真地點點頭。
“我的好媽媽，真乖。”葉子衿一下子高興地摟住了林瓔珞的脖子，在她的額頭上猛地親了一下，就像親一個孩子。
再三地查看了屋子裏的水，電，確保沒有問題，才戀戀不舍卻又不得不舍地走出了出租屋，鎖上了門。
臨走時，葉子衿又趴在窗戶上朝內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很乖的林瓔珞，忽然間，她的眼眶中就蓄滿了淚水。
這是她的媽媽啊。
在最美的年紀就失去了丈夫的消息，還瘋了，癱了。
若不是生了她，該怎麽過？恐怕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而她的那個父親，不知此刻在天涯還是海角。
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