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許翊嵐的負罪感
“當你在垃圾堆裏討過生活，在槍林彈雨裏尋找過一線生機，在屍山血海裏感受過粘稠與腐臭……”
少女漆黑的眼睛裏像侵染著一層氤氳晦暗的光，這一刻她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精致的五官覆蓋上了一層莫名冷肅沉重的氣息，隱隱透著一股難言的懾人氣勢。
張陽、曹猛還有許翊嵐的呼吸都控製不住窒了窒，他們驚訝地看著她，像是要從她臉上尋找出她在說謊的證據。
和平年代，垃圾堆裏討生活也就罷了，乞丐、流浪漢還是有不少的，但槍林彈雨、屍山血海又是什麽鬼？
但觀察她的表情和說話語氣，又實在不像是在說謊。
“顧、顧醫生，你……”把快要流出嘴巴的口水往嘴裏狠狠咽了咽，張陽有些忐忑地開口。
但話還沒說話。
“幹嘛這樣看我？難道你們都……當真了？”
手中快速剔著腐肉的少女優雅地揚起唇角，身上那股彌散如陰雲的鬱氣瞬間消散一空，仿佛隻是張陽等人的錯覺，從來不曾存在一般。
“我就說麽。”張陽大大鬆了口氣，一臉‘果然是在開玩笑’的表情，“沒想到顧醫生還會講冷笑話，哈哈哈……”
曹猛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有躺著的徐羿鳴無聲地注視著他麵前的少女。
他這個角度看得十分清楚，顧千繪剛才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認真，眼裏的光明滅如幽火。
她不像在說謊……
可是……
許家調查過她的身世，她以前一直住在小山村裏，從來沒離開過南順省，雖然父親拋棄了她們母女，但她們母女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太難。
又怎麽可能在垃圾堆裏討生活？
槍林彈雨和屍山血海那就更離譜了。
顧千繪，你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好了。”切除了腐肉，顧千繪包紮好傷口，“今晚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早我們就回去。”
直到她有些冰冷的手指碰觸到他的胸口，許翊嵐才恍然回過神，這才注意到顧千繪正在幫他扣扣子。
她的動作很輕柔，眼神認真又專注，和剛才做手術時別無二致。
就像她眼裏心裏隻有他一個人一樣。
讓人……心動。
“怎麽了？”感覺到許翊嵐有些灼熱的目光，顧千繪疑惑地眨眼，“是不是還有哪裏不太舒服？”
要說顧千繪也算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婆了，按理來說她在情感方麵應該很老練很敏銳才是，但因為上輩子經曆過齊煥的背叛，愛情在她心裏不僅失去了光彩，更成了黑暗與死亡的代名詞。
所以她下意識就排斥所有與‘愛情’有關的一切。
三百多年過去，也就慢慢導致她在這方麵越來越遲鈍。
“……就是頭還有些暈。”許翊嵐忙避開了她的視線，擔心再和她對視會被她看出不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對這個女孩產生感情的，最初隻是感激與好奇，但與她接觸過後，每一次回想起來少女那雙平靜又神秘的眼睛，他就像是陷入了漩渦裏，隻能無力又被動地看著自己漸漸迷亂。
暗生，歡喜。
喜歡上了一個比他小了近十歲的女孩，許翊嵐活這麽大從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會對一個未成年動心，會體會到這種酸澀又無奈的愛情滋味。
倒不是覺得羞恥，因為誰都無法否認，這個年方十七歲的女孩身上充滿了魅力，她身上既有少女的純真清澈，同時也有成年女人的性感與成熟。
作為一個單身的、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人，會被這樣的女孩所吸引再正常不過。
隻是，她實在太小了，他倒是很想追求她，但又放不下心裏的負罪感。
“頭暈是正常現場。”顧千繪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心緒變化，從背包裏又取出了一袋葡萄糖注射液。
這次出來她預料到找到許翊嵐後他的身體會很虛弱，所以盡可能多帶了一些能快速補充營養和體力的藥劑。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手心輕觸許翊嵐的額頭，確定體溫暫時正常後，顧千繪語氣認真地向他保證。
少女的聲音稚嫩悅耳，但語氣卻好像帶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與生命力，讓人能從中感受到她的真誠與堅定。
乳白色的霧氣成了光環，籠罩在了她周邊，像是為她鑲上一層神秘的華光。
“謝謝你……千繪。”許翊嵐牽起唇角，費力地朝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不客氣。”
夜晚的影霧山脈像是一頭蟄伏起來的猛獸，山間漸漸濃鬱如液體的霧氣是它隱忍的呼吸。
遠遠地，一直有野獸的咆哮聲從四圍傳來，像獅吼，又好像虎嘯，但如果仔細去聽，卻聽不出究竟是什麽野獸的聲音。
張陽、曹猛和顧千繪三人輪流值夜，曹猛獨自值上半夜，張陽和顧千繪守下半夜。
除了空氣溫度和濕度下降得越發厲害之外，上半夜倒還算平靜。
“顧醫生，要不你還是繼續去睡吧？我一個人可以的。”坐在火堆旁，剛和曹猛換班的張陽搓著手勸正打著哈欠走出帳篷的顧千繪。
伸了個攔腰，顧千繪懶洋洋地搖頭，“不用，反正也睡不著。”
可能是影霧山脈給她的感覺太過詭異，她的心緒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就好像心口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巨石，有種無法正常喘氣的感覺。
即便躺在睡袋裏，也始終沒辦法閉眼。
還有那株月凜草……
“張陽，我在附近轉轉，”她抬手，打斷張陽要說的話，“放心，我不會走遠的，這深更半夜我膽子再大也不敢亂跑是不是？”
話都被她說了，張陽剛張開的嘴隻能又閉上了。
“如果你這邊有狀況，你就拉一下繩子。”顧千繪拿上手電筒就往左前方走去，她離去的背影讓張陽覺得異常的高大。
在如此幽沉陰暗又充滿危險的地方，顧醫生居然敢大晚上一個人獨自亂晃，他是真心佩服。
顧千繪當然不知道張陽對她高山仰止般的敬佩，她現在隻想去印證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