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護國將軍護國寺(32)
“林家小子,我們剛剛收到京都的消息……你娘她……”翟迪深吸一口氣,可話到關鍵處,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林夫人病歿了。”盧酉時沉聲將翟迪未盡的話說了出來。
這個消息猶如炸彈般在林斯腦海裏轟然炸開,身體像失去了控製般往後一癱。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先娘親一步離開,倒沒想過反倒是娘親走在了她的前麵。
那……今後……就是她一個人了。
鋪天蓋地的寒意襲來,她強忍著寒顫,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湧上的血腥味,問道,“我娘怎麽病的?”
“聽說是風寒。”翟迪沉聲回答,擔憂地看向林斯,生怕她承受不住。
“怎麽可能?”雪茗滿臉不可置信,夫人的身體底子怎樣,她最清楚不過了。
即便是這兩年她不在夫人身邊,可也不會說一場風寒就能帶走夫人……
雪茗的反應引來盧酉時的側目,也讓林斯心情更加的沉重。
深深的疲憊隨之湧上心頭,讓她止不住地難過。
她守護了齊國這錦繡山河,護住了這三城免受北國壓榨,可……她父親的屍骨、母親的性命……怎麽就沒護住呢?
鼻間泛起一陣酸意,她連忙別過臉,深吸一口氣,抑住滿腔的悲戚,低聲道,“翟叔,我想休養兩天,便帶我爹回京。”
雪茗擔憂她的傷勢,正想著出聲勸阻,可林母溫柔的麵容還有林父的屍骨浮現在腦海裏,勸阻的話便哽在喉間。
她默默地轉過臉去,用袖子輕抹眼角。
翟迪看著林斯慘白的臉色,想勸她多休養些時日,但想到將軍府的情況,也隻能長歎一口氣,心裏頭沉甸甸的。
“林家小子,好好休養。皇上那兒,翟叔去說。”翟迪抬手想要輕拍林斯的肩以作安慰,但想起林斯身上的傷,手落在虛空中,又收了回去。
林斯目光一片沉寂,抿唇道了聲謝,“麻煩翟叔了。”
翟迪歎息著搖搖頭,雙手負在身後,帶著沉默的盧酉時離開林斯的營帳。
他們離開好一會兒後,林斯輕聲囑咐道,“雪茗,替我收拾回家的行李。”
雪茗低聲應下,轉過身去收拾衣服,但肩膀卻控製不住地一抽一抽。
林斯餘光掃到,卻沒有心力去安慰雪茗了。
她側躺在床,輕輕闔眼,淚珠從眼角滲入枕頭裏。
閉上眼,滿滿的都是林母這些年的麵容,耳邊似乎也隱隱聽到林母在說,“孩兒,是爹娘對不起你。”
“娘……”林斯唇瓣微動,細弱的哭聲便從唇邊溢出。
沒過兩天,林斯便帶上林忠的屍骨回京,雪茗自然也是陪同在旁的。
倒是那位看守林忠屍骨的老先生,他年紀大了,根本沒法跟著趕路。又自責於未能看守住林忠的屍骨,正要自盡,卻被盧酉時勸下,如今已經回了多圖郡生活著。
在她們回京前,盧酉時特地帶著個消息來送行。
“林斯,趙起已經回了北國都城,正四處尋醫訪藥。這仇,你報了。”今後,就不再需要背負著仇恨了。
可聽完這消息的林斯,卻隻是平靜地頷首,攔下他還要相送的架勢,“軍中事務繁忙,就送到這吧。”
報仇了,可心裏卻是空落落的。
沒了爹娘,就跟失了根的浮萍一般,不知該何去何從。
聞言,盧酉時萬千的不舍都被堵住,隻能佯作輕鬆笑道,“你還嫌我送你!趕緊回你的京都去吧!”
“嗯。保重。”林斯輕聲道。
話音落下,她便在雪茗的攙扶下進了馬車坐下。
見林斯沒有半分波瀾的目光,盧酉時心裏難受又心疼,隻能目送著馬車離去的背影。
林斯靠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渾身都透露著疲憊,卻沒有半分的睡意。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在雁安寺裏,方丈舅舅去世時,小和尚一人在禪房裏的模樣。
當時,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孤獨?也是這樣的疲憊?
但無論如何的疲憊,他們依舊要打起精神,強撐著,處理著後事。
想到四方,她心裏驟然湧起思念與委屈,恨不得他立刻出現在麵前。
哪怕什麽也不能做,但能看到小和尚,她心裏的寒意就能被驅散。
可,小和尚,又哪裏會出現在她麵前呢?
林斯默默將手放在心口處,好似如此就能緩解心口的沉悶。
雪茗餘光見到林斯的動作,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少爺,您是心口不舒服嗎?”
同時,她的指腹已經落在了林斯皓白的手腕上。
“無礙,不過是有些涼意。”林斯搖搖頭,平靜道。
雪茗收回指尖,神色卻很是凝重。少爺這分明是憂思過重,鬱結於胸的脈象。
但她卻沒拆穿,反倒是拿出披風,披在林斯身上。
隨後,又在馬車裏燃起了安神香。
隱約的香味縈繞在鼻間,帶著安撫心神的力量,林斯很快便覺得困倦,不知不覺間入了夢鄉。
由於林斯身上有傷,林父的屍骨又不輕,一路上,盡管加快了速度,卻也花費了不少時日才回到了京都。
等林斯回到將軍府時,將軍府裏掛滿了縞素,仆人們都穿上了喪服。
林斯在雪茗的攙扶下走進了將軍府的大門,身後跟著抬著林父棺材的人。
當林父的棺材放在林母棺材旁的時候,林斯一個“撲通”便跪在了地上,朝著兩樽棺材叩了三個頭。
管家和翠竹跪在林母的棺材旁,看著這幕,不禁紅了眼。
林斯磕完頭後,站起身,遣退了其他下人,隻留了翠竹一人。
“翠竹姐姐,我想知道娘親的死因。”她目光落在林母已經釘好的棺材上,聲音有些飄渺。
“少爺,是毒!”翠竹跪在地上,聲音有些哽咽,“翠竹護主不利,請少爺責罰!”
林斯雙手微顫,她捏著拳頭,聲音裏滿是陰霾,“誰下的毒?”
她此刻隻想知道誰對她娘親下手,娘親平日裏就在將軍府裏寡居,根本就沒有得罪過誰。
“是趙起。府裏有趙起的眼線,給夫人下了毒,我們都未曾察覺出異樣,直到夫人發熱,我們才察覺出中毒症狀,但夫人那時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顧。”翠竹哽咽道。
趙起……
林斯眼裏染上猩紅,胸口滿是怒意,趙起……那暗器和毒簡直是便宜他了!
他怎麽就還活著呢!